林雨貼著門板蹲了很久,直到確認門外徹底沒了動靜,才敢挪開身體。她扶著墻站起來,腿還有些發(fā)軟。
裁縫鋪里靜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在空蕩蕩的空間里回響。
她走到那張長桌前,拿起一支銹剪刀。金屬冰冷刺骨,刃口卻異常鋒利,輕輕一碰就劃破了指尖。血珠滲出來,滴落在黑色絨布上,瞬間被吸收得無影無蹤,像是被什么東西“喝”掉了。
林雨心里一緊,趕緊放下剪刀。這地方處處透著詭異,連一把普通的剪刀都讓人不安。
“沙沙……沙沙……”
布簾后面又傳來了聲音。
比剛才更清晰了,像是有人在用針線飛快地縫合布料,線頭穿過布面的摩擦聲,規(guī)律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她握緊懷表,指尖傳來熟悉的涼意。這一次,懷表沒有震動,或許是因為里面的“東西”暫時沒有敵意,又或許……是危險還沒到臨界點。
“總得搞清楚這里的規(guī)矩?!绷钟陮ψ约赫f。奶奶教過她,遇到陌生的險境,先觀察,再行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整個鋪子。
墻角堆著幾個半人高的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什么。貨架最上層擺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相框,玻璃碎了一角,里面的照片已經(jīng)泛黃模糊,隱約能看出是個穿著裁縫制服的男人,站在鋪子門口,笑容僵硬得像假的。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柜臺后面的墻壁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紙。
紙是用毛筆寫的,字跡歪斜,墨水發(fā)黑。林雨走過去,借著血色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內(nèi)容——
裁縫鋪規(guī)則
1. 子時前,需為“客人”縫好十件衣服,布料在貨架左側(cè)自取,不可用黑色布料(后果自負)。
2. 工作期間,不可直視鏡中倒影(鏡在布簾后)。
3. 若不慎掉落針線,需立即撿起,不可讓其接觸地面超過十秒。
4. 聽到“客人”說話,只可回答“是”或“否”,不可追問。
5. 子時敲響時,未完成工作者,將成為新的“布料”。
林雨的后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規(guī)則?客人?新的“布料”?
結(jié)合剛才那個無面怪物和桌上的半截衣袖,答案幾乎呼之欲出——這里的“客人”根本不是人,而“布料”……指的是活人。
“沙沙……”
布簾后面的縫合聲突然停了。
整個鋪子陷入一片死寂,連窗外的風(fēng)聲都消失了。林雨屏住呼吸,盯著那道布簾,手心的懷表又開始震動,頻率急促得像是在敲警鐘。
“咚——”
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鐘響,像是某種報時的信號。
子時快到了。
而她,一件衣服都沒縫。
“那個……請問,需要幫忙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鋪子里響起,不是從布簾后面?zhèn)鱽?,而是……就在林雨身后?/p>
林雨猛地轉(zhuǎn)身,心臟幾乎要停跳。
不知何時,鋪子中央的長桌旁多了一個“人”。
它穿著和剛才那個無面怪物同款的深藍色粗布衣服,身形佝僂,背對著林雨,正坐在一張高腳凳上,手里拿著針線,低著頭縫補那塊黑色絨布上的衣袖。
它的頭發(fā)花白,稀疏地貼在頭皮上,露出后面光禿禿的、泛著青灰色的頭皮。
林雨的目光落在它的手上。那是一雙干枯的手,皮膚像老樹皮一樣皺巴巴的,捏著針線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扭曲變形,縫補的動作卻異常靈活,針腳細密得像機器扎出來的。
這就是規(guī)則里說的“客人”?
林雨握緊了懷表,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她想起規(guī)則第四條:聽到客人說話,只可回答“是”或“否”。
“是?!彼龔娖茸约喊l(fā)出聲音。
“客人”沒有回頭,依舊低著頭縫補,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布料在左邊,剪刀……別用那把銹的。”
林雨順著它的話看向貨架左側(cè),果然堆著幾卷淺色的布料。而長桌的角落里,放著一把嶄新的銀剪刀,閃著冷冽的光,和周圍的破敗格格不入。
她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拿起一卷米白色的布料和那把銀剪刀。刃口鋒利得能清晰地映出她的臉——只是鏡中的倒影,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里的恐懼藏都藏不住。
等等!
林雨猛地想起規(guī)則第二條:不可直視鏡中倒影!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移開視線,心臟狂跳。剛才差點就違反了規(guī)則,后果是什么?規(guī)則里沒說,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事。
“快點?!薄翱腿恕庇珠_口了,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耐煩,“子時到了,做不完……就不好了。”
最后幾個字說得輕飄飄的,卻讓林雨渾身發(fā)冷。她不敢再耽擱,拿起布料和剪刀,走到長桌的另一端,笨拙地開始裁剪。
她從沒做過針線活,剪刀在手里不聽使喚。銀剪刀異常鋒利,裁剪布料時發(fā)出“嗤啦”的輕響,在寂靜的鋪子里格外刺耳。
“沙沙……”
對面的“客人”還在縫補,動作有條不紊,針穿過布料的聲音規(guī)律得像是某種倒計時。林雨的手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仿佛空氣都變得粘稠,壓得她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她手里的針線突然滑落,掉在了地上。
銀色的針頭在青石板上滾了幾圈,停在了陰影里。
林雨的瞳孔驟然收縮——規(guī)則第三條:不可讓其接觸地面超過十秒!
她立刻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針頭,懷表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這次的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帶著一種尖銳的頻率,像是在尖叫。林雨下意識抬頭,看向?qū)γ娴摹翱腿恕薄?/p>
“客人”不知何時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依舊背對著她,但那顆花白的頭,卻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向了后方。
脖頸處的皮膚被硬生生扯開,露出里面暗紅色的肌肉纖維和森白的骨頭。
林雨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jié)了。
她看到了“客人”的臉。
那根本不是人臉。
而是一張用布料縫制的假臉,眼睛的位置縫著兩顆黑色的紐扣,嘴巴是一道歪歪扭扭的縫線,此刻正向上咧開,像是在笑。
“你……看到了?”
“客人”用那顆紐扣眼睛“盯”著林雨,沙啞的聲音里透著一種詭異的興奮,“看到我的臉了?”
林雨想尖叫,喉嚨卻像被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起規(guī)則第四條,不能追問,只能回答“是”或“否”。但此刻,恐懼已經(jīng)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只能死死地盯著那張縫合的假臉。
“嗬嗬……”
“客人”發(fā)出一陣奇怪的笑聲,像是布料摩擦的“沙沙”聲。它緩緩地從高腳凳上站起來,投在墻上的影子扭曲成一個巨大的、沒有頭的形狀。
林雨的懷表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幾乎要從她掌心掙脫出去。她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對面撲過來,帶著濃烈的福爾馬林味,讓她幾欲作嘔。
就在“客人”伸出那只干枯的手,朝著她抓過來的瞬間——
“當啷!”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突然從鋪子外面?zhèn)鱽?,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p>
“客人”的動作猛地一頓,紐扣眼睛轉(zhuǎn)向門口的方向,假臉上的縫線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在傾聽。
林雨趁機連滾帶爬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貨架,幾卷布料掉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砰砰”的聲響。
“誰在外面?”“客人”沙啞地問,聲音里帶著警惕。
沒有人回答。
但鋪子里的人都能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某種利器劃破空氣的銳響。
緊接著,是一聲凄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像是剛才那個無面怪物發(fā)出的。
林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外面是誰?
“客人”似乎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暫時放棄了林雨,轉(zhuǎn)身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林雨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才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懷表的震動已經(jīng)平息,恢復(fù)了之前的冰涼和安靜。
她看向門口,握緊了手里的銀剪刀。不管外面是誰,至少暫時幫她解了圍。
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裁縫鋪的規(guī)則還在,子時還沒到,她還有九件衣服沒縫。
而那個“客人”,隨時可能回來。
林雨深吸一口氣,扶著貨架站起來。她必須在“客人”回來之前,找到活下去的辦法。目光掃過鋪子里的一切,最后落在了布簾后面——那里有一面鏡子,或許……鏡子后面藏著什么線索?
她握緊懷表,朝著布簾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