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7.
二姐說的話，我沒放在心上。
她雖然在村子里經(jīng)營著一家小型的貓抓板工廠，但利潤微薄。
沒有我和大哥分?jǐn)偅窘?jīng)不起我爹那種大手大腳的揮霍。
可我沒想到，周一上班時，爹已經(jīng)帶著記者在我公司門口蹲守了。
他帶著兩個記者，對著鏡頭眉飛色舞：「俺三丫頭就是在這里上班，你們看，多豪華！」
他抬頭看見我走過來，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拼命拍地，開始嚎喪：
「可憐俺一把年紀(jì)了還要替這個死丫頭還債，現(xiàn)在逼債的人殺上門了，她倒甩手不管了。」
我停下腳步，使勁掐了一下自己胳膊。
還債？我爹替我還債？
是我做美夢還沒醒嗎？還能有這樣的好事呢？
聽了一會兒，我終于懂了。
我爹編了一個離奇的故事，說我進(jìn)了大企業(yè)就把農(nóng)村人的樸實勤儉拋到一邊了，整天和別人攀比吃穿，工資不夠，就開始借高利貸。
為了還債，拆東墻補西墻，最后債務(wù)全轉(zhuǎn)移到了我爹頭上，欠了足足四十萬，我卻甩手不管了。
面對黑洞洞的鏡頭，我爹哭得老淚縱橫：
「俺老了，一把年紀(jì)，田里刨食根本賺不了幾個子。
「如果有本事替三丫頭還債，俺也就認(rèn)了，可俺真的是沒那么大本事?。?/p>
「四十萬吶！俺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p>
「三丫頭?。∧惆彦X還給人家吧！別叫人再逼俺了，俺都腦梗了，還能再活幾天哪......」
我腦子嗡嗡直響。
想起二姐離開時說的那句話：「你會后悔的......」
頓時氣得渾身顫抖。
我們公司今年預(yù)期要上市，所以公司三令五申不允許有負(fù)面新聞，一旦出現(xiàn)立馬走人。
為此，我曾和二姐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一定保密，千萬不可以跟爹透露我的工作，他一肚子壞水，不知道哪天會發(fā)什么瘋。
可現(xiàn)在，二姐明顯是對爹說了，她不僅對爹說了，她還替爹找了人。
現(xiàn)場的兩個記者，其中一個就是她的初中同學(xué)。
看來今天，二姐和爹是存心要毀了我。
我攥拳沖過去，想要跟所有人說明真相。
我爹從地上一躍而起，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躲在記者背后瑟瑟發(fā)抖：「三丫頭，別打我，我老了，經(jīng)不住你打。」
我愣在原地。
一股寒意爬滿脊梁骨，我爹這是在學(xué)我。
二十一年前，我爹喝醉了酒，進(jìn)門看見九歲的二姐帶著六歲的我玩泥巴，上來就是一腳直接將二姐踢飛。
二姐的腦袋狠狠撞在柱子上，鮮血直流。
我爹哈哈大笑，還要來踹我。
我被嚇破了膽，屁股尿流地逃到豬圈里，躲在大母豬的身后，哭喊著：「爹，別踹我，我還小，經(jīng)不住你踹！」
此后數(shù)年，我都為我這一窩囊的舉動懊悔不已。
如果當(dāng)時我勇敢一些，能跑出去喊大人，而不是被嚇暈在豬圈里，二姐就不會因為救治太遲而傷了腦子，形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自此二姐的人生像坐滑梯般無限下墜。
輟學(xué)、打工、賣身。
午夜夢回，我數(shù)次回到當(dāng)年的慘景，我在村子里奔跑呼救求大家來救救我二姐。
可惜，沒有人。
村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活人出來救我們。
我坐在地上哭，一直哭，哭到夢醒后依舊止不住淚水。
是我的懦弱害了二姐一輩子。
現(xiàn)在爹躲在記者身后，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我真想沖過去給他兩耳光。
可一想到是二姐在他背后出主意，我瞬間便泄了氣。
是我欠二姐的。
她想毀了我，那就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