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向挽月樓狂奔而去。
悔恨將他吞噬。
他怎么能忘了阿嫵?
到了挽月樓,他竟有些害怕。
他不是個膽怯的人,他曾無數(shù)在生死邊緣徘徊,卻依然談笑風生。
可此時此刻,他的腿竟然有些發(fā)軟。
不會有事的。
他安慰自己。
阿嫵素來愛玩狼來了的游戲。
這一次,又不過是她的一個玩笑。
這么想著,他走上了木梯,上了樓頂。
陣法中央,阿嫵背對著他,席地而坐。
他心中空的那一塊終于補全了。
他由衷地松了一口氣,繞到阿嫵身前。
他只想給阿嫵一個擁抱。
盡管他還理不清心中對阿嫵究竟是什么感情,可他們還有長長久久的一輩子。
他想對阿嫵說。
那日阿嫵說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他被氣昏了頭。
他只想碰阿嫵,別的女人碰一下,都覺得不潔。
其實,他把木婉玉留在身邊,只是怕怨女為禍人間。
手臂攏住阿嫵的一瞬間,少女冰涼的軀體化作了無數(shù)螢火。
他怔著,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手臂還維持著擁抱的姿勢。
可懷中,什么都沒有。
原來人面對巨大的悲痛時,腦海中竟一片空白。
可就在此時,前世洶涌的記憶撲面而來。
容與想起了一切。
前世阿嫵給他下藥,他情不自禁,可事后,他無法接受自己居然覬覦親手養(yǎng)大的小姑娘。
他放逐自己,憎恨自己。
阿嫵卻誤以為她恨他,竟然對木婉玉下了殺手。
那時,比起木婉玉的死,更讓容與無法接受的是,阿嫵竟然變成了一個草菅人命的毒婦。
都是他的錯。
是他沒有教好阿嫵。
叛軍北上,兵臨城下,他死在陣眼中,卻心心念念著阿嫵有沒有平安。
此生是我誤你,來世我們不必相遇了。
可他沒有想到阿嫵竟然逆轉(zhuǎn)時空,只為改變他的命運。
那五十年剜心頭血的折磨。
重生后,他把鎮(zhèn)紙砸在阿嫵頭上時,她含淚苦澀的微笑。
阿嫵放血的決絕。
被萬鬼噬咬,卻紋絲不動的指尖。
還有跳了祭神舞后,阿嫵崩裂透明的身體。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阿嫵孤零零地死在陣眼,渾身鮮血流盡,魂飛魄散。
他居然在另外一個女人的房里噓寒問暖。
哪怕只是因為他無法接受,阿嫵竟然放棄了他。
容與絕望又徒勞地嘶吼,就像一只被圍困至絕境的野獸。
木婉玉嚇得縮在角落。
容與手虛虛一抓,木婉玉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他掐住喉嚨。
“是你。”
他赤紅雙眼,語氣森冷,眸中的惡意鋪天蓋地。
“是你一直在挑撥我們二人的關(guān)系?!?/p>
“那是你從祭典上掉下來,究竟是為什么?”
木婉玉拼命抓撓著容與的手,從嗓子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我,我是百越王派來的死士?!?/p>
“怨女,還有那日跳樓而死,都是為了耗損你的靈力?!?/p>
原來如此。
容與似哭似笑,癲狂大笑。
兩次圈套,竟因為一個傻瓜,他安然無恙。
笑著笑著,只見木婉玉滿目駭然。
容與只覺眼前一片血紅。
腥熱的液體爬滿臉頰。
他哭出了血淚!
容與卻不管不顧,一用力,咔擦一聲,擰斷了木婉玉的脖子。
無人知道。
他看似仙人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暴戾的自我。
阿嫵是他的劍鞘。
可阿嫵死啦。
他將靈力注入護國陣法,就要攪碎,拖著大周陪葬。
一股輕柔的氣息,像春雨浸入了他的心脈。
是阿嫵。
她死后,還在保護著他。
阿嫵誓死保護的山河,他又怎么能夠毀壞?
他跪坐在地上。
剜心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