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宋攸寧坐在設(shè)計公司的工位上，盯著電腦屏幕，指尖機(jī)械地敲擊著鍵盤。
她入職已經(jīng)一周了。
這家公司規(guī)模不大，但氛圍輕松，沒人知道她的過去，也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這正是她想要的，一個全新的、沒有賀臨淵的世界。
“攸寧，這份設(shè)計稿客戶催得急，你今天能搞定嗎？”
同事探頭過來，遞給她一疊資料。
宋攸寧接過，點(diǎn)頭：“沒問題?！?/p>
她翻開文件，卻在看到客戶品牌色的瞬間僵住。
刺眼的、鮮艷的、像血一樣的紅色。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眼前閃過一片猩紅。
火紅的嫁衣，燃燒的鳳袍，莊晚月得意的笑容，賀臨淵冰冷的眼神……
“攸寧？你沒事吧？”同事疑惑地看著她。
宋攸寧猛地合上文件，指尖發(fā)顫。
“抱、抱歉，我突然有點(diǎn)不舒服……能換個顏色嗎？”
對方一愣：“可這是客戶指定的……”
“那交給別人吧?！彼偷卣酒鹕?，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周圍同事紛紛看過來，她強(qiáng)撐著扯出一抹笑：“我去趟洗手間?！?/p>
關(guān)上隔間的門，她終于崩潰地捂住臉，無聲地顫抖。
她以為自己能忘記。
可那些記憶，像毒蛇一樣纏著她，稍不留神就會咬住她的喉嚨。
“宋小姐，你的PTSD癥狀比上次更嚴(yán)重了?！?/p>
心理醫(yī)生合上記錄本，目光溫和卻犀利。
宋攸寧坐在診療室的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我只是控制不住。”她低聲道。
醫(yī)生沒有催促，只是輕輕推了一杯溫水到她面前。
“記憶不會消失，但我們可以試著讓它不再傷害你。”
宋攸寧苦笑：“怎么試？難道要我原諒他？”
醫(yī)生搖頭，“不，是原諒你自己?！?/p>
她怔住。
“你不需要為他的背叛懲罰自己?！?/p>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精準(zhǔn)地剖開她長久以來的自我折磨，“你值得更好的生活?！?/p>
宋攸寧眼眶發(fā)熱，狼狽地別過臉。
值得更好的生活？
可她連“正?！倍甲霾坏?。
賀臨淵站在設(shè)計公司樓下，指尖煩躁地敲擊著方向盤。
他查了整整兩周，終于鎖定了宋攸寧的蹤跡。
她在一家設(shè)計公司上班，用著假名，甚至換了發(fā)型。
她真的在躲他。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大步走進(jìn)寫字樓。
電梯門開，他徑直走向她的工位，卻在看到她背影的瞬間，心臟狠狠一顫。
她瘦了，肩膀單薄得像是能被風(fēng)吹走，長發(fā)剪成了齊肩短發(fā)，整個人透著一種陌生的疏離感。
“攸寧?！?/p>
他聲音沙啞地叫出她的名字。
宋攸寧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身。
四目相對的瞬間，賀臨淵瞳孔驟縮。
她的眼神，冰冷得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賀總？有事嗎？”她微微挑眉，語氣平靜。
賀臨淵胸口發(fā)悶，上前一步想要抱她：“我終于找到你了……”
宋攸寧猛地后退，用力推開他：“別碰我！”
她的力道不大，卻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賀臨淵被推得踉蹌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攸寧，你怎么了？”他聲音發(fā)緊，“是我啊，賀臨淵！”
宋攸寧冷笑一聲：“我們很熟嗎？”
賀臨淵僵住。
她不記得了？
不，不對。
她的眼神不是茫然，而是厭惡。
像是看一個骯臟的、令人作嘔的東西。
他猛地意識到什么，嗓音發(fā)顫：“你記得對不對？古代的一切，你都記得……”
宋攸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半晌，輕聲道：“賀總，如果沒正事，請別耽誤我工作?！?/p>
她轉(zhuǎn)身要走，賀臨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攸寧！我們談?wù)?！?/p>
“放開！”她猛地甩開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帶血，“賀臨淵，別讓我更恨你?！?/p>
賀臨淵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宋攸寧頭也不回地離開，背影決絕得像是一把刀，狠狠插進(jìn)他的心臟。
賀臨淵坐在車?yán)?，手指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
他終于明白了。
宋攸寧沒有失憶，反而她記得一切。
記得他的背叛，記得他的傷害，記得他是怎么為了莊晚月，一次次拋棄她的。
他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尖銳地響起，引來路人側(cè)目。
他只覺得胸口像是被撕開了一個洞，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失去她了，真的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