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艾草香，混著疫病初愈的藥味，在收容所的屋檐下打了個結(jié)，像個懸而未決的問號。
貂蟬把曹丕送來的“麻黃湯”分裝成小袋，每個流民手里塞一袋，指尖觸到他們粗糙的掌心，
像摸著邙山上風(fēng)化的石頭。張屠戶的婆娘蹲在角落，正用那半匹被燒的“洛陽春”，
給一個失去爹娘的孩子縫壽衣——孩子還是沒熬過疫病，小臉皺得像顆干棗?！肮媚铮?/p>
許昌又來人了?！贝禾业穆曇魩е耷?，手里捏著張泛黃的紙，“是……是曹公的令，
說要把洛陽的流民，‘遷’去鄴城開墾，還說……還說讓您親自押送。”遷去鄴城？
貂蟬的手猛地一頓，藥袋掉在地上，麻黃的苦味散開來，嗆得人直咳嗽。她認得這字跡，
是曹操的主簿楊修寫的，這人最擅長“曲解其意”，當年“一盒酥”的典故，
就透著股玩弄文字的陰狠——“遷”哪里是遷徙，分明是流放！鄴城靠近邊境，
鮮卑殘部雖被曹丕打退，卻仍有散兵游勇，讓流民去那里開墾，和送死沒兩樣！
“他還說什么？”貂蟬撿起藥袋，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罢f……說若您不辦，
就認定您‘私藏流民，意圖不軌’，讓許褚?guī)Щ⑿l(wèi)營來‘提人’。”春桃的眼淚掉在紙上，
暈開“虎衛(wèi)營”三個字，像滴在紙上的血。虎衛(wèi)營是曹操的親軍，
個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貂蟬閉上眼，仿佛能聽見他們的甲胄摩擦聲，
比邙山的狼嚎更嚇人?！拔胰??！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股決絕，
“但我要親自挑選押送的衛(wèi)兵，必須是洛陽本地的，不能有許昌來的人。”這是最后的底線。
若讓許昌的人押送，流民怕是走不到鄴城，就會被“意外”害死在半路上，
罪名還得算在自己頭上。楊修的回信來得很快，只有一個字：“準。”可貂蟬知道，
這“準”字背后，藏著更毒的計。她讓張屠戶暗中查押送衛(wèi)兵的底細，
果然查出三個是陳琳的門生，當年跟著罵過曹操，
如今想靠“立功”翻身——他們定是楊修安插的眼線，想在半路對流民下手。“把他們?nèi)齻€，
調(diào)到糧倉守夜，”貂蟬對著張屠戶耳語，“今晚故意‘疏忽’，讓他們偷到兩石糧——記住，
要讓他們覺得是自己‘本事大’，不是我們故意給的。”張屠戶雖疑惑，還是照辦了。
次日清晨，“糧倉被盜”的消息傳遍洛陽，那三個衛(wèi)兵果然“畏罪潛逃”，
往許昌方向跑——他們以為偷了糧就能交差，卻不知貂蟬早已讓人在糧里摻了巴豆粉，
跑不出十里地，就得瀉得站不住腳，正好被洛陽令的人“抓個正著”。
“偷糧賊”被抓的消息傳到許昌，楊修氣得摔了筆，卻沒轍——人贓并獲，
總不能說“偷糧是我安排的”。送走流民的前一夜，洛陽下了場小雨，
把收容所的泥地澆得稀爛。貂蟬坐在織機前，趕織那幅“洛陽暖”，錦緞上的騎兵背影，
被她用銀線繡得更清晰了些，馬背上的藥箱旁，多了個小小的錦盒，
里面裝著半塊“漢”字佩的復(fù)制品。“姑娘，曹丕公子的人又來了，這次是個啞仆，
只會比劃。”春桃扶著個穿青衫的漢子進來，漢子的舌頭被割了，嘴角留著道猙獰的疤，
正是當年被李書生教過讀書的那個孩子，如今長成人了。啞仆比劃著，從懷里掏出塊麻布，
上面用炭筆寫著：“曹丕被曹公禁足鄴城，因‘私通洛陽’。陳琳余黨在鄴城放話，
要燒織坊，逼您去救。”曹丕被禁足了！貂蟬手里的織梭“哐當”落地，銀線纏在指尖，
勒出深深的紅痕。她早該想到，曹操送流民去鄴城，就是為了引自己上鉤，只要她一動身，
就坐實“私通”的罪名，到時候曹丕和她，一個都跑不了！啞仆又比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