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窗戶,蘇雨晴盯著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編輯的催稿信息已經(jīng)發(fā)了三遍,她的新小說《夜鶯不再歌唱》卻卡在了第七章,整整兩周沒有任何進展。
"該死。"她揉了揉太陽穴,拿起馬克杯才發(fā)現(xiàn)咖啡已經(jīng)涼了。公寓里彌漫著一種潮濕的霉味,連續(xù)三天的陰雨讓整個城市都浸泡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中。
門鈴聲突然響起。
蘇雨晴皺了皺眉,她沒有點外賣,也不記得網(wǎng)購了什么。透過貓眼,她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快遞員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個暗紅色的信封。
"蘇雨晴女士的特快專遞。"快遞員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帶著一種奇怪的機械感。
她打開門,接過那個信封。入手冰涼,材質(zhì)像是某種上等皮革,而非普通紙張。信封上用燙金字體寫著她的名字和地址,沒有寄件人信息。
"需要簽收嗎?"蘇雨晴抬頭問道,卻發(fā)現(xiàn)走廊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她探出頭去,電梯顯示停在一樓,樓梯間也沒有任何動靜。那個快遞員仿佛憑空消失了。
關(guān)上門,蘇雨晴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同樣材質(zhì)的卡片,上面用優(yōu)雅的鋼筆字寫著:
"尊敬的蘇雨晴女士:
我們很欣賞您的作品《午夜回響》中展現(xiàn)的獨特才華。誠邀您前往迷霧莊園完成一部指定主題的長篇小說。我們將提供完美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豐厚報酬及出版保障。您只需專注于寫作,其余一切由我們負責。
若接受邀請,請于三日內(nèi)撥打卡片背面的電話確認。專車將于周五上午十點接您前往莊園。
期待您的佳作。
此致
敬禮
迷霧莊園文學基金會"
蘇雨晴翻過卡片,背面確實印著一串電話號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信息。她皺起眉頭,《午夜回響》是她兩年前出版的一部小眾懸疑小說,銷量平平,評論界反響也一般,誰會因為這個邀請她?
她打開電腦搜索"迷霧莊園",結(jié)果寥寥無幾。維基百科上有一條簡短的條目:"迷霧莊園,位于青松嶺深處,建于1920年代,現(xiàn)為私人所有。"配圖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只能看出是一座哥特風格的龐大建筑。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編輯李雯的來電。
"雨晴,第七章寫得怎么樣了?出版社那邊在催了。"
"還在修改。"蘇雨晴下意識撒謊,"很快就能交稿。"
"最好快點,你知道現(xiàn)在市場競爭多激烈。"李雯頓了頓。"對了,我剛收到一個奇怪的電話,有人問我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說是想邀請你參加一個寫作項目。我按規(guī)矩沒給,但對方好像已經(jīng)知道你的地址了。"
蘇雨晴的視線落在那張暗紅色卡片上:"是不是叫迷霧莊園?"
"你怎么知道?"李雯的聲音突然緊張起來。"雨晴,我查了一下,那個地方有點邪門。十幾年前有個女作家在那里失蹤了,警方調(diào)查了很久都沒結(jié)果。你最好別去。"
掛斷電話后,蘇雨晴的好奇心卻被徹底勾起。她是一名懸疑小說作家,職業(yè)敏感讓她無法忽視這樣的神秘事件。更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的寫作遇到了瓶頸,也許換個環(huán)境正是她需要的。
三天后,蘇雨晴拖著行李箱站在公寓樓下。一輛黑色轎車準時出現(xiàn),車窗玻璃是深色的,完全看不見內(nèi)部。車門無聲地滑開,里面坐著一位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
"蘇女士,請上車。"他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到莊園需要三個小時車程,后排準備了茶點。"
蘇雨晴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車廂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座椅是真皮的,觸感冰涼。她注意到車門沒有內(nèi)把手。
車子駛離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漸從鋼筋水泥變成了郁郁蔥蔥的山林。蘇雨晴試圖與司機交談,但對方除了必要的應答外一言不發(fā)。大約兩小時后,車子開始爬坡,道路變得崎嶇狹窄,周圍的霧氣也越來越濃。
"我們快到了。"司機突然說道,"迷霧莊園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這片終年不散的山霧。莊園建在山頂,天氣好的時候可以俯瞰整個青松嶺。"
蘇雨晴想問更多,但車子已經(jīng)穿過一道鐵門,停在了一座灰黑色的龐大建筑前。霧氣中,莊園的尖頂若隱若現(xiàn),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車門自動打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站在臺階上等候。他穿著老式的黑色管家服,背挺得筆直,臉上帶著程式化的微笑。
"歡迎來到迷霧莊園,蘇女士。我是林叔,負責照顧您在這里的生活起居。"他的聲音沙啞但有力,"您的房間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蘇雨晴跟著林叔走進莊園。內(nèi)部裝潢比她想象的更為現(xiàn)代化,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墻上掛著一些抽象畫作,角落里擺放著顯然是價值不菲的古董。
"莊園的主人對文學藝術(shù)非常熱愛。"林叔邊走邊解釋,"特別是懸疑和恐怖題材。他認為只有在特定的氛圍中,才能創(chuàng)作出真正打動人心的作品。"
"莊園主人是誰?"蘇雨晴問道,"邀請函上沒有署名。"
林叔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主人喜歡保持低調(diào)。他很少來莊園,全權(quán)委托我管理這里的事務。您可能在整個駐留期間都見不到他。"
他們來到三樓的一間套房前。林叔推開門,里面是一個寬敞的起居室,連著臥室和獨立浴室。一面墻全是書架,另一面則是落地窗,可惜現(xiàn)在窗外只有濃霧,什么都看不見。
"這里曾是程雪小姐的房間,"林叔說,"她也是一位作家,兩年前在這里完成了《影子的低語》。"
蘇雨晴心頭一震——程雪正是李雯提到的那個失蹤作家。她不動聲色地問:"程小姐現(xiàn)在在哪里?"
"完成作品后她就離開了。"林叔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晚餐七點開始,您可以在餐廳或者房間用餐。有什么需要隨時按鈴。"
林叔離開后,蘇雨晴開始仔細檢查房間。書桌上放著一臺嶄新的筆記本電腦,旁邊是一疊空白稿紙和幾支鋼筆。床頭柜上擺著一盞造型古怪的臺燈,燈座是一個女子雙手托舉燈罩的造型,女子的眼睛似乎是用某種寶石鑲嵌的,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打開衣柜,里面掛著幾件素雅的連衣裙和家居服,都是她的尺碼。抽屜里是全新的內(nèi)衣和襪子,甚至連她慣用的護膚品和洗發(fā)水品牌都準備齊全。這種被陌生人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感覺讓她后背發(fā)涼。
書架上大多是經(jīng)典文學作品,但蘇雨晴在一個隱蔽的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本沒有書脊標簽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面用潦草的筆跡寫著"程雪的私人筆記,請勿翻閱"。
蘇雨晴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xù)翻了下去。筆記前半部分記錄的是程雪在莊園的日常生活和對新小說的構(gòu)思,但越往后,字跡越亂,內(nèi)容也越來越奇怪:
"第三天:林叔半夜站在我門外,我通過門縫看到他站在那里至少兩小時,一動不動。"
"第七天:又做那個夢了,鏡子里的人不是我。莊園里還有別人,主人真的從不出現(xiàn)嗎?"
"第十二天:找到了地下室的門,但鑰匙不對。林叔在撒謊,這里不止我們兩個人。"
最后一頁的日期是兩年前的5月18日,只有一行字:"他們來了,我必須——"句子戛然而止,紙面上有幾處暗褐色的污漬,看起來像是干涸的血跡。
蘇雨晴猛地合上筆記本,心跳如鼓。窗外,霧氣似乎更濃了,幾乎要滲入房間。她看了看表,距離晚餐還有兩個小時,決定先洗個澡冷靜一下。
浴室鋪著黑白相間的馬賽克地磚,浴缸是老式的爪足款式,看起來和莊園一樣古老。鏡子占據(jù)了整面墻,蘇雨晴站在鏡前,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鏡中的倒影似乎比她慢了一拍。
她搖搖頭,打開熱水龍頭。蒸汽很快充滿了浴室,鏡子變得模糊不清。就在她即將踏入浴缸時,一個聲音讓她僵在了原地:
"不要相信林叔。"
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蘇雨晴猛地轉(zhuǎn)身,浴室里除了她空無一人。
"誰在那里?"她的聲音在顫抖。
沒有回應。蘇雨晴關(guān)上水龍頭,蒸汽逐漸散去。當她再次看向鏡子時,驚恐地發(fā)現(xiàn)鏡面上有幾個用手指寫下的字:
"程雪沒有離開"
水珠順著這些字滑下,像是鏡子在流淚。蘇雨晴后退幾步,撞上了洗手臺。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蘇女士,您還好嗎?"是林叔的聲音,"我聽到您在大聲說話。"
"我...我沒事,"蘇雨晴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只是...只是被熱水燙了一下。"
"晚餐提前準備好了,您隨時可以下來用餐。"林叔的腳步漸漸遠去。
蘇雨晴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鏡子。那些字已經(jīng)消失了,鏡面干凈如新,仿佛從未有過任何異常。她快速擦干身體,換上衣服,決定去探索一下這個詭異的莊園。
走廊里空無一人,壁燈投下昏黃的光,墻上掛著的肖像畫似乎都在注視著她。蘇雨晴試著推了推隔壁房間的門,鎖著的。她輕手輕腳地來到樓梯口,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低沉的說話聲。
"...新來的作家已經(jīng)安頓好了..."是林叔的聲音。
"...她像程雪一樣適合嗎?"一個陌生的女聲問道。
"更合適。主人會滿意的。"林叔回答,"這次不會再有差錯了。"
蘇雨晴屏住呼吸,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間。她鎖上門,靠在門板上,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這個莊園顯然隱藏著可怕的秘密,而她可能已經(jīng)深陷其中。
晚餐時,林叔推著餐車來到她的房間。銀質(zhì)餐盤蓋下是精致的牛排和配菜,還有一杯深紅色的葡萄酒。
"莊園的廚師手藝很好,"林叔微笑著說,"希望合您胃口。"
蘇雨晴強迫自己吃了幾口,然后狀似隨意地問道:"林叔,莊園里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嗎?我剛才好像聽到有女人說話。"
林叔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那是廚娘瑪麗,她負責廚房工作,平時很少出現(xiàn)在主樓。您還有什么需要嗎?"
"沒有了,謝謝。"蘇雨晴等林叔離開后,立刻把葡萄酒倒進了洗手間。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被下藥,但程雪的筆記和浴室里的詭異事件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夜深了,窗外的霧氣變成了詭異的青灰色,在月光下緩緩流動。蘇雨晴躺在床上,手里緊握著從浴室?guī)淼牟AП鳛槲淦鳌K桓谊P(guān)燈,那盞女子造型的臺燈投下?lián)u曳的影子,墻上仿佛有無數(shù)雙手在舞動。
就在她昏昏欲睡時,一陣輕微的刮擦聲從浴室傳來。蘇雨晴瞬間清醒,輕手輕腳地走到浴室門前。聲音更清晰了,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鏡子。
她鼓起勇氣,猛地推開門。浴室空無一人,但鏡面上又出現(xiàn)了字跡,這次是用口紅寫的:
"看鏡子后面"
蘇雨晴的手抖得厲害,幾乎無法控制。她小心翼翼地檢查鏡子的邊緣,發(fā)現(xiàn)右側(cè)有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凸起。按下后,鏡子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把古老的銅鑰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站在莊園花園里,臉上帶著勉強的微笑。背面寫著"程雪,迷霧莊園,最后一張"。
蘇雨晴正要拿起鑰匙,突然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她迅速關(guān)上暗格,退回臥室,剛鉆進被窩,門把手就轉(zhuǎn)動了一下。
"蘇女士,您醒著嗎?"林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雨晴閉著眼睛裝睡。門開了一條縫,她能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注視著她。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門終于輕輕關(guān)上了。
她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才敢再次呼吸。窗外的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個女子的身影站在花園里,抬頭望著她的窗戶。當蘇雨晴沖到窗前時,那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她回到床上,緊握著那把鑰匙和照片,意識到自己卷入了一個遠比寫作復雜得多的謎團。程雪沒有離開莊園,而她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天快亮時,蘇雨晴才勉強睡著。夢中,她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中的倒影朝她伸出手,嘴唇蠕動著說著什么。當她湊近想聽清楚時,鏡中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拉向鏡面...
蘇雨晴尖叫著醒來,發(fā)現(xiàn)窗外已是陽光明媚,霧氣奇跡般地散去了。莊園在陽光下顯得古老而莊嚴,仿佛昨夜的一切詭異都只是她的幻覺。
床頭放著一份精致的早餐和一張紙條:"主人希望您今天開始創(chuàng)作。主題是'鏡中人',字數(shù)不限。祝您寫作愉快?!质?
蘇雨晴看著那張紙條,又看了看藏在枕頭下的銅鑰匙和照片,知道自己必須找出程雪失蹤的真相,否則她可能永遠無法活著離開迷霧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