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精力旺盛到了極點。
他扛著那把從鬼子尸體旁撿來的工兵鏟，在營地里來回踱步。
“我說，老胡，老楊！”
胖子把工兵鏟往地上一頓。
“萬事俱備，只欠開挖！”
“咱們從哪兒下手？就昨天那片地兒？我瞅著就不錯！”
他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刨出個金元寶的架勢。
胡八一正往嘴里塞著最后一口壓縮餅干，聞言含糊不清地擺了擺手，目光卻投向了旁邊正在整理繩索的楊承光。
“這事兒，得聽光子的?！?/p>
楊承光沒說話。
他站起身，從胖子手里接過那把工兵鏟，掂了掂。
然后，他邁步走向昨天發(fā)現(xiàn)尸骸的那片林地。
胡八一和胖子趕緊跟了上去，英子也背上獵槍，默默地綴在最后。
楊承光在一處草木相對稀疏的地方停下。
他沒有立刻開挖，而是蹲下身，用工兵鏟的尖頭，輕輕鏟起了一小塊帶著草皮的泥土。
接著，在胖子和胡八一不解的目光中，楊承光把那塊泥土湊到了鼻子下面。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王胖子嘴巴張成了“O”型，他捅了捅旁邊的胡八一，壓低了聲音。
“我靠，老胡，老楊這是……餓瘋了？”
“這草皮子有那么香嗎？不至于吧，咱的干糧還夠吃兩天呢！”
胡八一反手就在胖子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
“你懂個屁！”
“光子這叫‘聞地之術’，是尋龍點穴里一等一的本事?！?/p>
胖子捂著腦袋，一臉委屈。
“聞地？聞泥巴還能聞出花來？”
“那當然?！?/p>
胡八一的表情嚴肅起來。
“這地下的情況，是死是活，是吉是兇，都會通過地氣反映到地表的泥痕草色里?！?/p>
“尋常人看不出來，也聞不出來?！?/p>
“但真正的高手，只憑一把土，就能斷定地下的龍脈走向，甚至能判斷出墓里有沒有什么要命的機關?！?/p>
就在胡八一科普的時候，楊承光睜開了眼睛。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將手里的泥土扔回了原處。
“這土里，有股火燒燎過的味道?！?/p>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屑，目光掃過昨天發(fā)現(xiàn)尸骸的地方。
“那些鬼子和盜墓賊，尸體發(fā)黑，不光是腐爛的原因?！?/p>
“他們是被活活烤熟的。”
“烤熟的？！”
王胖子驚得蹦了起來，手里的工兵鏟差點脫手。
楊承光點了點頭，臉色沉凝。
“如果我沒猜錯，這古墓的頂上，用的是‘天寶龍火琉璃頂’?！?/p>
“天寶龍火琉璃頂？”
胡八一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臉色也變了。
“那是什么玩意兒？聽著就挺唬人的?！?/p>
胖子湊過來問。
“一種極其惡毒的防盜機關。”
這次開口解釋的是胡八一。
“這種琉璃瓦在燒制的時候，會混進去白磷、火山石一類的易燃物，再用秘法封存。”
“從外面看，跟普通的瓦片沒區(qū)別?！?/p>
“可一旦有外力從上方鑿穿，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口子，里面的東西接觸到空氣，就會瞬間爆燃?！?/p>
“那火勢極大，而且遇水不滅，能把鋼鐵都燒化了，更別說人了?！?/p>
聽完胡八一的解釋，胖子只覺得后脖頸子一陣發(fā)涼。
他總算明白為什么那些尸體會是那副慘狀了。
“我操！這么說，這幫倒霉蛋是想從頂上打盜洞，結(jié)果直接給自己點了天燈？”
“那咱們……還怎么搞？”
胖子急了。
“頂上不能挖，那不是沒戲了？”
他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想到了對策。
“欸，有了！頂上不行，咱們可以從旁邊掏啊！挖個地道進去，不就完了？”
“你說的輕巧?！?/p>
胡八一白了他一眼。
“這山體這么大，古墓藏在里面，咱們連它具體多大，在哪個位置都不知道，從側(cè)面挖？”
“那跟大海撈針有什么區(qū)別？沒準挖到明年，也只是給這山松了松土?！?/p>
這確實是個問題。
現(xiàn)場頓時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楊承光身上。
楊承光沉吟片刻，忽然轉(zhuǎn)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英子。
“英子。”
“嗯？”
英子抬起頭。
“麻煩你個事?！?/p>
楊承光指了指天空。
“對著天上，放一空槍?！?/p>
“?。俊?/p>
不光是英子，連胡八一和王胖子都愣住了。
這又是什么操作？
“老楊，你這是干啥？放槍給墓里的人報個信，說我們來了？”
胖子忍不住吐槽。
楊承光沒理他，只是看著英子。
英子雖然也疑惑，但她對楊承光有種信任。
她二話不說，拉開槍栓，檢查了一下，然后舉起那把老舊的獵槍，槍口朝天。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劃破了山林的寧靜。
驚起飛鳥無數(shù)。
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楊承光閉上了眼睛。
他整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只有耳朵在微微翕動。
王胖子剛想開口問，就被胡八一一把捂住了嘴。
胡八一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林子里又恢復了寂靜。
大概過了一分多鐘，楊承光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嘴角，竟然向上揚起了弧度。
“省事了?！?/p>
他輕松地說道。
“咱們不用挖了?！?/p>
“啥玩意兒？”
王胖子掙脫胡八一的手，滿臉都是問號。
“不挖了？老楊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不挖咱怎么進去？”
“難道你剛才聽聲，是跟地下的粽子商量好了，讓它給我們開門？”
楊承光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大樹。
“那幫盜墓賊，已經(jīng)替咱們把活兒干完了?！?/p>
“?。俊?/p>
胖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棵比別的樹都粗壯的大樹，什么也沒看見。
他徹底懵了，求助似的看向胡八一。
“老胡，這又是哪一出？光子說的話，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了？”
胡八一的眼神里，此刻充滿了震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楊承光，才轉(zhuǎn)頭對胖子解釋道。
“光子剛才用的，是比‘聞地之術’更高明的法門。”
“叫‘聽山之術’。”
“聽山？”
“對?！?/p>
胡八一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激動。
“聞地之術，靠的是經(jīng)驗和苦練，只要肯下功夫，總能學個七七八八?！?/p>
“但這聽山之術，純粹是老天爺賞飯吃，靠的是天賦?！?/p>
“這種人，天生就對聲音的感知異于常人，能從最細微的回音里，分辨出常人無法察覺的信息?！?/p>
他頓了頓，看著楊承光，感慨道。
“據(jù)說，真正登堂入室的高手，只憑一聲炮響，就能在腦子里構(gòu)建出整個山體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圖?！?/p>
“哪里是實心，哪里是中空，哪里有墓室，哪里有通道，都一清二楚?！?/p>
“光子這一手，怕是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王胖子聽得目瞪口呆，再看向楊承光的眼神，已經(jīng)跟看神仙差不多了。
他原以為胡八一懂的就夠多了，沒想到楊承光才是那個深藏不露的掃地僧。
“走吧，過去看看就知道了?！?/p>
楊承光率先邁開步子，朝著那棵大樹走去。
四人很快就來到了那棵需要兩三個人才能合抱的古樹下。
樹下長滿了半人高的灌木和雜草，看起來根本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
“老楊，你確定是這兒？”
胖子有些懷疑。
楊承光沒回答，只是用工兵鏟撥開面前的雜草和藤蔓。
隨著雜草被一層層地扒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洞口不大，也就勉強能容一個人鉆進去。
它被幾條粗壯的樹根盤繞著，遮掩得極其隱蔽。
要不是特意來找，從旁邊路過一百次都未必能發(fā)現(xiàn)。
洞口周圍的泥土，有明顯被挖掘和翻動過的痕跡。
雖然已經(jīng)被落葉和新土覆蓋，但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來。
四人站在洞口，對視一眼。
他們知道，這趟探險，真正的起點就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