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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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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嚨發(fā)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強撐著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小趙?剛才在樓下……你說你哥三天前接了鏡湖小學的單子?”

他歪了歪頭,發(fā)梢掃過蒼白的額頭,嘴角的弧度像被尺量過似的精準:“對啊,我哥最后跑的就是這單。寧哥你記不真切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

按理說,二十歲的年輕人瞳孔該是清亮的琥珀色,可此刻他虹膜里翻涌著細碎的光斑——那根本不是正常的反光,倒像是有人往他眼球里嵌了面碎鏡子,每眨一次眼,就有棱形的波紋順著眼白蔓延。

后頸的汗毛“刷”地豎起來。

我嗅到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像是舊鏡子背后剝落的銀漆混著潮濕空氣的味道。

我想起方才鏡中那個“我”,也是這樣毫無溫度的笑,這樣仿佛被程序操控的說話方式。

“啪——”

一聲脆響驚得我差點跳起來,像玻璃杯突然從高空墜落,碎成無數(shù)鋒利的尖銳碎片扎進耳膜。

轉頭望去,教室最后排的玻璃窗裂開蛛網(wǎng)狀的紋路,裂紋里滲出墨色的霧氣,帶著刺鼻的霉味,像某種古老怨靈吐出的氣息。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所有能反光的表面都在震動:黑板擦出的白痕里浮起人影,投影儀的金屬外殼映出扭曲的臉,甚至連我手機屏幕都成了鏡面,照出個咧著嘴的“我”。

假小趙的鞋跟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他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地板就往下陷半寸,腳下的瓷磚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整棟教學樓像被揉皺的紙,墻角的時鐘倒著轉圈,電扇葉反向旋轉,連我腕上被鏡靈抓出的紫痕都在倒流,從青紫色褪成淡紅,又變回正常膚色。

“寧哥怕什么?”他的聲音突然變了調(diào),像同時有七八個人在說話,沙啞與稚嫩、男聲與女聲交織在一起,像老舊收音機播放的恐怖廣播劇,“你不是最喜歡寫這些嗎?鏡中鬼、替死魂、自己嚇自己的膽小鬼——”

“叮!”

系統(tǒng)提示音炸響在耳膜內(nèi)側,我差點咬到舌頭。

“警告!宿主已進入鏡靈核心領域,當前詭文值剩余127點,建議立即使用‘詭眼’進階功能‘文眼破妄’。檢測到宿主等級(見習期)可支撐3分鐘消耗,超時將引發(fā)精神反噬?!?/p>

我死死攥住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掌心已被冷汗浸濕,貼在屏幕上黏膩而冰涼。

之前解鎖“詭眼”時系統(tǒng)說過,這能力能看破法則漏洞,但進階功能需要調(diào)用精神力,搞不好會像上次寫山村冥婚時那樣,連熬三天寫不出字。

可現(xiàn)在不賭不行——

我猛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世界像被按了“清除模糊”鍵。

原本晃動的鏡面變得清晰,我看見空氣中漂浮著淡藍色的半透明文字,每一筆都像用墨線勾出來的:“《鏡靈殘卷·人格分裂篇》:鏡靈喜食執(zhí)念,善化人心魔,其核在‘映心鏡’,連百相,鎖因果……”

而每個鏡中的“我”背后都牽著根細若游絲的銀線,所有銀線像毛細血管似的往上竄,最終匯聚到天花板中央——那里本該是盞吸頂燈,此刻卻嵌著塊一人高的青銅鏡,鏡面蒙著層血銹,正“咕嘟咕嘟”往外滲黑色的黏液,散發(fā)著腐爛的甜腥氣息。

“原來如此?!蔽液韲蛋l(fā)澀,手指在手機備忘錄上快速敲打,“所有鏡影都是這破鏡子捏出來的,只要——”

“撕拉——”

假小趙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劃開空氣的聲響像利刃割布,指尖摩擦瓷磚的刺耳聲讓我的牙齒一陣酸痛。

他的臉開始分裂,左邊是小趙的輪廓,右邊卻漸漸變成我昨晚在鏡子里見過的那個“鏡中人”,嘴角咧到耳根:“想破我的陣?先看看你自己——”

我咬著牙敲下最后幾個字:“所有虛假鏡影皆受中央映心鏡控制,若將其破壞,則幻象消散!”

手機屏幕騰起橘紅色的光,那是詭文值燃燒的顏色。

我看見自己寫的字從屏幕里飄出來,化作金色的鎖鏈,“哐當”一聲纏上天花板的青銅鏡。

“轟!”

天花板轟然炸裂。

碎石灰撲了我一臉,陽光順著缺口劈頭蓋臉砸進來。

那些鏡中的“我”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先是指尖開始透明,接著是手臂、軀干,最后“砰”地一聲消失,只留下空氣里若有若無的哭嚎。

假小趙發(fā)出刺耳的尖嘯,他的身體開始崩解,皮膚下浮出密密麻麻的鏡面碎片,每片鏡子都映著我不同的表情:有寫不出稿子時的焦躁,有守著媽媽病床時的絕望,有發(fā)現(xiàn)父親失蹤線索時的瘋狂——

“你逃不掉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一片碎鏡扎進我腳邊,“你心里的陰影比我還大……你會變成下一個我……”

我蹲下身,撿起那片碎鏡。

鏡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他后背沾著血,正往一面青銅鏡上貼黃符——那是……林朝雨的父親?

我記得她提過,林叔十年前在鏡湖小學執(zhí)行任務后失蹤,難道這里就是——

“吱呀——”

身后傳來木門轉動的聲響。

我抬頭,不知何時教室后方多出道鐵樓梯,臺階上落滿灰塵,最下面那扇鐵門半開著,露出里面泛著霉味的黑暗。

我攥緊手機,喉嚨發(fā)緊,指尖還殘留著剛剛破碎鏡面的冰冷觸感。

系統(tǒng)提示音又響了:“檢測到‘司詭局’檔案殘卷,建議宿主立即獲取?!?/p>

鐵門后的空氣里飄著股舊紙頁的味道,夾雜著潮濕的霉味和某種陳年的油墨香。

我順著樓梯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臺階“咯吱”響,仿佛腳下藏著什么沉睡已久的東西。

等走到最底層,入眼的是面一人高的水泥墻,墻根堆著半人高的紙箱,最上面那個箱子沒蓋嚴,露出幾頁泛黃的筆記。

我蹲下身,抽出最上面的本子。

封皮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但“鏡湖小學事件記錄——林正雄”幾個字還能辨認。

林朝雨的父親叫林正雄,我之前在她辦公桌上見過全家福。

翻到第一頁,鋼筆字力透紙背:“鏡靈生于人心執(zhí)念,欲封其靈,需用‘真實之血’書寫‘自我批注’——以筆為刃,剖開最不堪的往事,讓謊言在血里燒盡?!?/p>

我的手指突然發(fā)抖。

“真實之血”?

是指我的血?

那“自我批注”又是什么?

樓梯口突然吹進一陣風,筆記被翻到最后一頁。

最后一行字被紅筆圈了三遍:“切記!鏡靈會化身為最信任之人,它能看透你所有秘密——包括你藏在心里,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惡?!?/p>

我抬起頭。

地下室的墻上不知何時爬滿了鏡子,每個鏡子里都映著我。

他們有的沖我笑,有的沖我搖頭,有個“我”甚至舉起手,隔著鏡子按在我臉頰上——

“啪!”

我重重拍在鏡面上。

鏡子紋絲不動,我的掌心卻滲出血珠,滴在筆記上,暈開一片紅。

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少見的急促:“檢測到宿主血液與‘司詭’青銅牌產(chǎn)生共鳴,建議立即準備‘自我批注’儀式。所需材料:宿主血液100ml、詭文筆(可兌換)、以及……”

聲音突然中斷。

我低頭看向口袋里的青銅牌,半塊刻著“司詭”的牌子正在發(fā)燙,像塊燒紅的炭。

鏡子里的“我”們突然同時開口,聲音混在一起,像無數(shù)根針往耳朵里扎:“寫啊……寫你不敢寫的……寫你藏在鍵盤后面的惡……”

我猛地合上筆記,轉身往樓梯口跑。

可等我沖到樓梯頂端,剛才的教室已經(jīng)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條冗長的走廊,每扇門上都鑲著鏡子,每個鏡子里都有個“我”,舉著筆沖我笑。

“寧蒲——”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僵硬地轉身,看見林朝雨站在走廊盡頭,她穿著常穿的米色風衣,發(fā)梢被風掀起,“你手里的筆記,給我看看?!?/p>

可她的眼睛里,分明也翻涌著細碎的鏡面波紋。


更新時間:2025-07-28 23:2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