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盛記錢莊各地分號查賬,途中納了一個花魁為妾。
父攜她回家,我以禮相待,在門口恭迎。
她卻發(fā)脾氣:“大家閨秀,豈能拋頭露面,沒規(guī)矩!”
進了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連聲嘆氣:“聽說你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不行,怎么能讓未來的夫君滿意?”
我隱忍不語,轉(zhuǎn)頭看向別處。
可她卻覺得這是挑釁。
“家中無主母,才讓你如此缺乏教養(yǎng)。如今我來了,定不能饒你。請家法,給我打!”
......
我氣笑了,父親寵她,還真把自己當?shù)肆恕?/p>
府中上下,無一仆從聽她號令。
她大怒:“這是都要造反不成!”
叉起腰,指著一個個人罵過去。
“明兒我就找人牙子來,把你們這群刁奴都發(fā)賣了,讓你們瞧瞧老娘的手段!”
“云娘,剛到家,別跟小孩子置氣?!?/p>
父親出來打圓場,板起臉訓我。
“目無尊長,以下犯上,該打。以后這個家,云娘說了算!”
瞧父親那殷勤討好的樣子,就知道盛家要變天了。
“老爺,還是你心疼奴家,奴家一定教會芷蘭,讓她成為真正的大家閨秀!”
云娘朝我父親撒嬌,千柔百媚。
仿佛剛才叉腰罵街的另有其人。
“你十六歲掛牌接客,上半夜是王公子,下半夜是孫老爺?!?/p>
“夜夜春宵,從不虛度。且問姨娘,你要教我什么呢?”
“若是教伺候男人的本事,那芷蘭是自愧不如,自當聆聽受教!”
云娘臉憋得通紅,氣得聲音都發(fā)顫了。
“盛賀樓,你聽聽,你女兒這說的都是什么骯臟話!”
“還妄想讓她去參加皇室的秀女大選,得到皇室子弟的青睞,白日做夢?!?/p>
她咬牙切齒地說。
“小祖宗,你就少說兩句吧。你的婚事,可全指望云娘呢!”
父親埋怨我不懂事。
“粗鄙不堪,冥頑不靈,缺乏教養(yǎng),不識大體?!?/p>
“這樣的女子,沒百家鋪面,千畝良田,萬兩黃金做嫁妝,販夫走卒都不要。”
“老爺,芷蘭的婚事真的是太難辦了?!?/p>
云娘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滿眼鄙視和不屑。
我父親一聽這話,顯然是著急了。
“芷蘭,跪下,道歉,是我把你寵壞了,以后由不得你任性!”
“家中仆從聽好了,以后云娘說一不二,把大小姐綁起來,打!”
云娘這回得意了,對著家仆指揮:“以后知道該聽誰的了吧,給我狠狠地打?!?/p>
家仆把我按在長凳上,每打一板,云娘都會問我一句:“你可認錯?”
我吼出一句:“不認”。
十幾板子下去,我頭冒冷汗,咬破了嘴唇,身上更是慘不忍睹。
我瞪著父親,他沒有制止。
反而說:“你別怪爹狠心,爹都是為了你好!”
我身邊的柳嬤嬤“撲通”跪在地上。
“我替小姐認錯,請夫人高抬貴手?!?/p>
“老爺,不能再打了,若留了疤,日后怎么去參加選秀?”
“停,行了,日后我費點心,慢慢調(diào)教吧,今天也乏了,你,親自給我做點補品吃?!?/p>
她指了指柳嬤嬤,趾高氣揚地回了屋。
這一頓打,也讓我徹底死心。
我趴在床上不得動彈,就聽丫鬟們報信。
“小姐,不好了,云姨娘把你種的紅玉珠都給拔了,說要種牡丹!”
“她把你收藏的青花瓷器都砸了,說要換金器!”
丫鬟們焦急萬分,她們都知道,我的東西都價值連城。
接著,管家也來到門口,還帶來一架擔架。
“小姐,夫人……云姨娘說就是抬,也要你去給她請安?!?/p>
見到我這個慘狀,她臉上的笑意怎么都壓不住。
“呦,今天不跟我抬杠了,我還告訴你,你看不起我出身青樓,可我就是有迷死人不償命的本事。你想學,我還不樂意教呢。”
“我聽說城里最大的首飾鋪子,叫什么傾芷樓,你是東家,把管理權(quán)交出來,一個女人,遲早要嫁人,這都是我的東西。”
她翹起二郎腿,剛吃完早飯還剔著牙,一桌子飯菜吃得是一片狼藉。
“傾芷樓是我自己的產(chǎn)業(yè),若我不給呢?”
她呵呵一笑:“我在青樓里學的最實用的本事,就是讓人懂得順從!”
父親進門,她立刻裝出一副端莊賢惠的樣子。
“奴家跟芷蘭正在談她的婚事,這女人嘛,氣質(zhì)、才學差點,但在打扮上能彌補一二。我跟她要首飾鋪子,是想裝扮裝扮她,可誰知道,她還如此小氣,說兩句就要罵我,我可是不敢管了。”
父親張嘴就罵我:“芷蘭,你怎么如此糊涂,錢財首飾重要,還是嫁入名門望族重要!”
“云娘肯為你操心,你還不知好歹,別說一個首飾鋪子了,盛家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
“這事我做主了,傾芷樓給云娘。”
我掙扎著起身,牽動傷口生疼。
“傾芷樓是我娘的嫁妝,本來就是我的私產(chǎn),誰都別想動!”
“哎呦,我這肚子痛死了!一定是飯菜出了問題?!?/p>
“我知道了,一定是柳嬤嬤,在補品里下了毒。她一個仆從哪有這么大的膽量,應(yīng)該是芷蘭指使的!”
“老爺,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報官,把她們主仆二人抓起來?!?/p>
她在地上打滾,雙腳亂踢,但中氣十足。
可父親卻急壞了,想把云娘扶起來。
“快去找大夫!”
云娘用手指著柳嬤嬤:“先把這個老刁奴下油鍋,炸一炸她的黑心肝!”
柳嬤嬤跪倒在地:“奴才冤枉?。 ?/p>
這么拙劣的演技,如同戲臺上的丑角,父親卻信了。
我無奈道:“首飾鋪面給你,只一個條件,放過柳嬤嬤?!?/p>
“啊,我突然感覺好多了,興許是吃了別的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現(xiàn)在沒那么痛了?!?/p>
她一臉得逞的壞笑:“早這么聽話,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此事才平息了沒多久,她領(lǐng)進門三個姑娘。
“老爺,這是粉兒,綠兒還有翠兒,都是我在青樓里挑的,個頂個的都是絕品?!?/p>
“芷蘭的資質(zhì)真的是太差了,我怕她是爛泥扶不上墻。”
“您可以把這三個姑娘認作義女,到時候一起去參加選秀,她們被選上了,光耀的還是咱盛家的門楣?!?/p>
父親略微猶豫:“芷蘭畢竟是我親生女兒,不能放棄她,她就是任性點?!?/p>
云娘使出狐媚的功夫:“老爺,選秀之日在即,就是教,琴棋書畫哪樣不是童子功,她能學多少?這三個姑娘被選中的幾率更大,還聽我的話,比芷蘭強萬倍。”
“真有一個高嫁,老爺,您之后可就是皇親國戚了!”
父親言聽計從:“好,就按你說的辦?!?/p>
這三個出身青樓的姑娘與我成了姊妹。
不僅如此,她們來之后,府里的花銷成倍增長。
今天要買一匹千金的香云紗,明天必須要穿燦若云霞的云錦。
出門前簇后擁,知道的是個商戶人家的姨娘,不知道的還以為哪位娘娘出宮巡游。
這天早上,管家支支吾吾來報:
“云姨娘要在老奴這里支出上萬兩白銀,還有十箱金條。這數(shù)目太大,還請小姐定奪?!?/p>
父親去了附近的富陽縣談生意,云姨娘就打上了府庫的主意。
“狗奴才,皮癢了?我看你是忘了,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把錢支出來,我有正經(jīng)事要做,再遲一點,我要你狗命!”
管家跪地磕頭:“夫人,不是奴才不給,是盛家規(guī)矩如此,沒有老爺和小姐的私人印信,這錢是取不出來的?!?/p>
“那是老娘沒來之前的規(guī)矩,她算什么東西,老爺都說了,盛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麻利點,給我取錢,若是耽誤了我的大事,看你的腦袋還保不保得住。”
管家左右為難,眼睛還是看向我。
“她現(xiàn)在也歸我管,我讓她跪下來給我舔鞋,她都得舔。在我眼里,她就是個沒用的賤貨。老爺養(yǎng)著她,當個寵物罷了,你怕她作甚!”
我強壓著怒氣,對她說道:“即便現(xiàn)在你來了,想改規(guī)矩,也得等父親回來,他點頭再給你這筆錢?!?/p>
“你就是個禿尾巴的母雞,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敢跟咱云媽媽頂嘴!”
“什么東西,小商小戶家出身,摳摳搜搜,就這點出息?!?/p>
“你看她這干癟的身材,前后都分不出,我要是男子,娶個這樣的媳婦,半夜都沒心思洞房,得抱著枕頭哭!”
說話的是粉兒,綠兒和翠兒。
她們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人。
下人們知道云姨娘心狠手辣,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幫我。
我默不作聲,云姨娘的氣焰更囂張了。
“乖乖把私印交出來,我還能帶著你和粉兒,綠兒還有翠兒一起去選秀,不然,趁老爺不在家,把你賣去軍營,讓你嘗嘗當軍妓是什么滋味。”
我想了很久,還是交出了私印。
但派人快馬加鞭給父親傳信。
這么大筆錢取出來,我讓親信跟著她,看她到底要怎么花。
她的馬車,左拐右拐來到一個很偏僻的巷子。
鬼鬼祟祟地下車,敲了敲門。
一個男人開的,她人進去了,這些錢財也被下人搬了進去。
我派人守在門口,父親得了信,傍晚就能回城。
云姨娘出了門,上馬車,正準備要回府。
被我和父親攔住。
“老爺,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來此作甚?”
云姨娘一點都不慌。
“你從盛家支出的萬兩白銀和十箱金條都給了誰?”
父親臉色陰沉,對她沒了信任。
云姨娘雙眼噙著淚,擺出一副可憐的白蓮花姿態(tài)。
“老爺,您聽哪個碎嘴的娼婦說什么了,這么審問奴家,奴家真是心寒吶!”
“好哇,芷蘭,我就知道,你不待見我,但也用不著這么詆毀我。我雖是花魁,但賣藝不賣身,一直清清白白?!?/p>
“老爺,我?guī)M去,您就明白奴家的一片苦心了?!?/p>
她再次去敲門,出來的還是那個男人。
“這是我?guī)熜指哒?,善琴藝,會譜舞曲,當年惠貴人就是跳的他譜寫的曲子,讓龍顏大悅,晉升為惠妃。他還懂得如何調(diào)理女人的身子,讓女人肌如白雪,膚若凝脂?!?/p>
“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女兒芷蘭,想讓她學個讓人驚艷的舞曲,變得更美一點,可你們卻只看到我花錢了,只在乎錢,我的一腔深情,當真是錯付了?!?/p>
她又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高湛也“哼”了一聲。
“要不是師妹誠心求我,我還不管你們盛家這樁閑事?!?/p>
“這是你女兒芷蘭吧,要你萬兩銀,十箱金子都是少的,就這容貌身材,得多少天靈地寶才能給她逆天改命,你若不樂意,也別為難我?guī)熋茫y錢抬回去,別再登我的門,送客!”
父親沒想到是這么回事,他連忙作揖:“誤會,都是誤會,先生是高人,您雅量,別跟我這市儈小人一般見識。”
“芷蘭,還不快過來給先生道歉!”
我冷笑一聲,在京城里這么多年,怎么就沒聽過這號人物。
又會譜曲,又會調(diào)養(yǎng)女人的身子,怎么住這么偏僻破敗的宅子。
我不情愿地上前,他嘴上嫌棄我,說我奇丑無比。
可眼神看向我,透露著一股淫邪之氣。
“讓我給你號號脈,看你該怎么調(diào)?!?/p>
他摸上了我的手,我下意識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云娘大喊大叫:“你怎么能這么無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老爺,你也看到了,這讓我怎么教!”
父親一臉怒氣,手指向外面。
“芷蘭,去外面跪著,自己打自己的耳光,直到先生不生氣為止!”
親生父親,這么羞辱我,居然幫著外人,絲毫看不出那個男人只是想占我的便宜。
“來人,把大小姐押到外面,跪在大街上,她不自己打,你們就拿竹板子打,打到她認錯為止?!?/p>
“這一回,絕不留情!”
云娘這是想置我于死地。
我被人拖出去,強迫跪在街上,圍過來好多人看著。
“大小姐,對不住了,小的們也是聽命行事。”
一板子就要打過來,我閉緊雙眼。
“慢著!”
高湛出聲制止。
他來到我身邊,變了一副嘴臉。
“盛老爺,我沒生氣,你把她留在我這里,我來慢慢調(diào)教,一定能讓她名滿京城,讓你得償所愿!”
父親一聽,眼冒紅光。
“那就拜托高先生了。”
父親一點都沒有想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和男人共處一室,會遭遇什么。
“你一定得聽先生話,若你再生事,就一棍子打死。埋到荒郊野外,從此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女兒?!?/p>
我都快要瘋了,躲過了竹板子打臉,還不知道要被這個高湛如何折磨。
看著父親挽著云姨娘離去,我也大聲喊了一句:“從此我再也沒有你這個父親!”
他只是頓了片刻,還是離開了。
高湛驅(qū)散看熱鬧的人,把我拽進屋里,捆綁住我的手腳。
“你爹不要你,我要啊,舞曲我不會編,但能讓女人變美的本事是真有,來吧,小美人,看我怎么滋潤你……”
我拼勁全力躲閃,他也不著急。
“你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p>
我大聲呼救,他更興奮。
“使勁叫,你越叫,我心越癢,我就喜歡你這惶恐,無助又可憐的表情?!?/p>
手里拿出一包藥粉,先倒進自己嘴里一部分,把剩下的一半拿在手里。
一把扼住我的下巴,就要強行往我嘴里灌。
“我就喜歡看性情剛烈的小娘子浪起來的樣子,快來讓爺疼疼?!?/p>
我搖晃著頭,不肯配合,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流逝。
拼了命想掙脫開繩子,卻沒有一點用。
當他再次靠近,我的意識有些模糊,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就在此時,門被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