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遠很快就回去了戊字班。
如今不少人已知道考卷被盜一事。
大家是議論紛紛,不免懷疑起宋明遠來。
宋明遠卻是不急不躁,專心開起書來。
很快。
順天府的人就來了。
來的還是正六品的通判。
畢竟吉祥聰明過人,一開口就說是常氏族學出事,請順天府的人幫幫忙。
順天府府丞抱常閣老大腿都來不及,半點不敢耽誤,連連叫手下的通判過來。
別說是常氏族學的考卷被盜,即便是常家的狗丟了,只要常家有需要,他都會派人過來徹查的。
大批官差前來,學生們更是沸騰了。
一個個皆十分關注此事。
順天府通判名叫范正誼,如今年過四十,卻一直擢升無望。
如今得了差事,有心立功。
范通判一到書院,就將重點嫌疑對象宋明遠考問一番。
但他不是彭山長,深知斷案要講究人證物證,見問來問去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頭疼。
就在這時,宋明遠與他輕言幾句。
一刻鐘后。
范通判就開始裝腔作勢起來,又是命人調(diào)查案發(fā)時眾人在哪,又是拿了印泥樣的東西去收集屋內(nèi)的指紋。
惹得彭山長好奇道:“通判大人這是做什么?”
“山長有所不知,每個人的指紋都是不一樣的?!狈锻ㄅ姓罩蚊鬟h所教的那樣,不急不緩開口道,“收集了鎖頭上的指紋,再與眾人指紋對比一二,這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彭山長微愕。
順天府的人什么時候竟這樣厲害起來?
范通判卻捋著胡須道:“山長有所不知,這法子早在宋代《洗冤集錄》中就有所記載。”
“只是方法繁瑣,耗費人力物力,所以從前用的比較少。”
“但既有人敢在常氏族學中作亂,我們順天府就算花再多時間,也得將這案子查出來。”
這話叫不遠處的常勉聽到了。
他心里頓時怕得不行。
彭山長并未阻攔,想著既有人在書院作亂,若真能徹查出此事,也未必是壞事——
今日殺一儆百。
他倒是要看看以后還有沒有人再犯事!
誰知。
不過一刻鐘后。
常家就來人了。
來的是常勉之父常高陽。
常高陽如今已三十有五,雖年紀不大,只是七品的都給事中,但眾人皆知,他是因父親在朝中身居要職,所以得避嫌一二。
范通判也好,還是彭山長也好,對他是客氣極了。
彭山長更是拱手道:“……您怎么來了?”
“彭山長你真是糊涂呀!”常高陽皺眉道,“一個十來歲的小兒糊涂,難道你也糊涂?”
“常氏族學舉辦至今,享譽京城?!?/p>
“如今鬧出這樣大動靜來,該如何收場?”
說著,他更是沒好氣道:“若真有學生偷盜,將人悄無聲息趕出去就是?!?/p>
“若虛驚一場,鬧出這么大陣仗做什么?”
“大人說的是,只是……”彭山長遲疑道,“只是順天府的人都來了,案子已開始查了,總不能叫人走吧?”
常高陽是個聰明的,直說此事交給他。
他很快將眾學子召集到一起,他本就擅長打官腔,一開口先是夸贊各位學子才學富五車。
末了,他更是道:“……偷竊之罪可大可小?!?/p>
“雖偷了考卷不足以定罪,但讀書人的名聲大過天。”
“若真叫順天府查出真相來,到時候即便你們?nèi)氤癁楣?,也會一輩子被釘在恥辱柱上。”
“我若是你們,就會現(xiàn)在站出來?!?/p>
“人生在世,誰能無錯?”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比起方才,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怎么擔心呢。
畢竟方才他已經(jīng)偷偷將常勉喊過去問話,常勉是言之鑿鑿,直說此事和自己沒關系。
常高陽今日之所以走這樣一趟,是擔心這事與常勉有關。
早在當日,他聽說常勉當眾磕頭學狗叫,是怒不可遏。
他雖知道兒子是好心替姑姑出頭,卻還是狠狠斥責了常勉一通,更道:“那定西侯府是什么人家?咱們又是什么人家?你何至于與定西侯府的一個庶子計較?沒得丟了咱們自己的臉面!”
“你以后可是要要拜相入閣的人,如今將眼光放在這些小魚小蝦身上,值得嗎?”
“來日你身居高位,想要怎么為難他,那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他原以為兒子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今日接到消息,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不放心,所以走了這么一趟。
有了常高陽這番話,又有范通判‘忙里忙外’,人群中是騷動不斷。
就連宋文遠都扯了扯宋明遠的袖子,低聲開口。
“二哥兒。”
“要不你就招了吧?”
“這件事鬧得這樣大,若是叫父親知道,肯定要打死你的!”
宋明遠正色道:“大哥,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為何要認?公道自在人心……”
他這話還沒說完呢。
就有人走了出來。
宋明遠認得此人,此人是常勉好友,名叫古鳴。
古鳴家境品行,卻因才高八斗,八面玲瓏,與常勉交情很好。
當日,就是他挑唆宋明遠和常勉比試學問。
古鳴白著臉走出來,開口道:“常大人,我……”
常高陽臉色一沉,下意識瞄向常勉,果然見常勉低頭不語。
他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冷聲道:“是你做的?”
“那你隨我一起進來!”
宋明遠心知常高陽這是要息事寧人,忙開口道:“不知二舅舅這是何意?”
常高陽冷冷看向這個外甥。
若換成從前。
宋明遠早就嚇得直哆嗦。
但今日,他毫不退讓選擇與常高陽對視,更道:“族學上下,人人都知道古鳴師兄與表兄關系好。”
“我與古鳴無冤無仇,古鳴為何要陷害我?”
“難道二舅舅也是懷疑是表兄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常高陽深吸一口氣,這才強撐著開口。
“當然不是。”
“我不過想著兇手已浮出水面,所以帶進去叫范通判審問一二?!?/p>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如今你既懷疑我有包庇之意,那就叫古鳴當眾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