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斯瓦爾巴群島。
蘇霽舟的登山鎬鑿進冰壁。
三十米下方的莊林夕正蹲在玄武巖平臺上,頭燈在巖層斷面上投下橢圓光。
她用地質(zhì)錘輕輕敲下一塊橄欖石晶簇,晶體斷口折射的光線格外誘人。
“還有兩小時日落?!?/p>
對講機里傳來蘇霽舟的聲音,夾雜著北極特有的風噪。
“最新氣象數(shù)據(jù)顯示,今晚極光爆發(fā)概率提升至89%?!?/p>
莊林夕將晶簇放進采樣袋,手指觸到帆布內(nèi)側的金屬盒。
那是她來這里之前收到的國際快遞。
“收到?!彼ь^望向峭壁上的身影,防風服在風中鼓起,像一只展翅的北極燕鷗。
“記得把磁偏角檢測儀再校準一次,昨天的數(shù)據(jù)波動有點異常?!碧K霽舟提醒著。
......
當他們在科考站會合時,極夜的深藍已漫過地平線。
“看這個?!碧K霽舟摘下結滿冰霜的護目鏡,將筆記本電腦轉向莊林夕。
屏幕上,代表地磁場強度的曲線正在離奇地波動。
“從下午開始,這片玄武巖帶的剩磁突然增強,就像...”
“像有什么東西在給地磁場充電?!鼻f林夕湊近屏幕,發(fā)梢掃過蘇霽舟的手腕,接過他未說完的話。
她調(diào)出衛(wèi)星云圖,瞳孔突然緊鎖。
極光預測模型顯示的爆發(fā)中心,竟對準了他們所在的峽灣。
“霽舟,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莊林夕抑制不住興奮,“這片巖層里的磁性礦物排列,像是某種天然的磁放大器...”
蘇霽舟忽然握住莊林夕的手,掌心的溫度能透過兩層手套傳來。
“林夕,你還記得第一次在偏光顯微鏡下看到的堇青石嗎?你說極光是地球?qū)懡o宇宙的情書。”
莊林夕抬頭看,發(fā)現(xiàn)蘇霽舟耳尖微微泛紅,像極地苔原上初綻的堪察加杜鵑。
“當然記得?!彼p笑,“你當時反駁說,那是太陽風與地磁場的能量博弈,浪漫主義會干擾科學判斷?!?/p>
“后來我才明白,”蘇霽舟撫摸著莊林夕的無名指關節(jié),“有些博弈本身,就是最極致的浪漫?!?/p>
窗外,忽然響起尖銳的風聲。
莊林夕跑到觀測窗前,只見原本漆黑的天幕上,一道淺綠色的光帶正如蠶絲般緩緩抽出。
“來了!”莊林夕激動地轉身,正好闖入蘇霽舟復雜的目光。
他眼睛里有驚喜,有緊張,還有某種讀不懂的情緒。
“林夕,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蘇霽舟平緩的說:“我們一起穿越過十個國家的地質(zhì)帶,在三十一個緯度采集過巖石標本。但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找到答案...”
蘇霽舟的話突然被地磁儀的警報聲打斷。
莊林夕轉身查看數(shù)據(jù),卻在此時瞥見蘇霽舟從背包側袋摸出一個方形絨盒。
心里像是裝了只小兔子,活蹦亂跳。
她突然想起今早塞進行李箱的金屬盒,此刻正隔著防寒服,貼著胸口發(fā)燙。
“等等!”她伸手按住蘇霽舟的手腕,卻在慌亂中碰掉了絨盒。
盒蓋打開的瞬間,一枚鑲嵌著冰島玄武巖碎晶的戒指滾落在地,在極光映照下泛著神秘的幽藍。
蘇霽舟愣住了。
莊林夕看著他震驚的表情,突然笑出聲來。
“其實我三個月前就準備好啦?!彼龔馁N身口袋里掏出那個銀色徽章盒,“送給你!”
盒中央的徽章是兩塊巖芯拼接而成,一塊取自他們第一次勘察時采集的敦煌礫巖,另一塊是蘇霽舟在阿拉斯加采集的隕石切片。
中間用細如發(fā)絲的金絲嵌著兩行小字:
北緯78°55′,東經(jīng)11°56′,你是我解不開的謎題。
莊林夕蹲下身撿起蘇霽舟準備的戒指,指尖撫過玄武巖的表面,一臉嚴肅。
“在冰島的火山口,我看著巖漿流過古老的玄武巖臺地,突然覺得,我們的相遇就像兩種不同地質(zhì)年代的碰撞,注定要在時間長河里留下灼痕?!?/p>
蘇霽舟單膝跪地,同時握住莊林夕拿著徽章的手。
“林夕,我本來打算等極光最盛時再...“他突然也笑起來,眼睛里倒映著流動的光,“但我現(xiàn)在才明白,最好的時機,永遠是心意相通的剎那。”
窗外的極光在此刻達到高潮,夜幕如打翻的靛藍染缸,漸漸印開一片朦朧的紫羅蘭輕紗。
不久后,天空又被極光渲染成了粉紫色。
如夢如幻,宛若仙境。
“霽舟,看極光的形狀!”莊林夕指著天空驚呼。
那是兩條相互纏繞的光帶,如同DNA雙螺旋般緩緩旋轉,正好與他們手中的徽章圖案重合。
一旁的地質(zhì)羅盤,指針竟在極光的影響下瘋狂旋轉,最終指向他們相握的雙手。
“這是地磁場的祝福?!?/p>
莊林夕將徽章別在蘇霽舟胸前,蘇霽舟將戒指套進莊林夕的無名指。
玄武巖的棱角與她的指節(jié)完美貼合。
“就像腳下星球的經(jīng)緯線,無論我們身在何方,處在何時,最終都會有一個相交的點。”蘇霽舟吻向莊林夕的指尖。
不知何時,極光穿透科考站的玻璃,在他們交疊的影子里織出流動的紋路,宛如億萬年前火山巖冷卻時留下的天然磁痕。
“知道嗎?”蘇霽舟將莊林夕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正戴著她送的徽章。
“當我在阿拉斯加挖到那塊隕石時,第一個念頭是:要是林夕在就好了,她肯定會說這是宇宙寫給地球的情書。”
莊林夕仰頭看他,極光在發(fā)梢鍍上一層銀邊,像撒了把碎鉆。
“現(xiàn)在我要說,”莊林夕踮腳吻去蘇霽舟睫毛上的冰晶。“這是地球用磁力線做筆,以千萬年為紙,寫給相愛的人的密碼?!?/p>
黎明前的微光爬上雪山頂時,他們并肩坐在觀測臺上,看著極光消散。
莊林夕忽然輕笑出聲。
“笑什么呢?林夕?!碧K霽舟的身體靠緊莊林夕,將她裹得更緊些。
“突然想到,”她指著遠處泛著熒光的玄武巖帶。
“以后我們的孩子問起爸爸媽媽的定情信物,該怎么解釋這兩枚刻著坐標的徽章?”
蘇霽舟低頭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玄武巖碎晶里隱約嵌冰島火山灰顆粒。
“就說這是爸爸媽媽在地球的磁場里,找到的一對‘感應器’,只要帶著它們,不管多遠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風掀起莊林夕的發(fā)絲,掠過蘇霽舟胸前的徽章。
在極北之地的永夜與極晝交替處,兩個人心跳正和著地球深處的磁脈沖,演奏出只屬于他們的韻律。
而那些被極光吻過的巖石,終將在千萬年后的未來,成為某個地質(zhì)學家手中的標本,破譯出一段關于愛情的古老密碼。
......
“咚咚...咚咚咚...”
“霽舟,醒醒,到家了!”莊林夕敲著車窗喊道:“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