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立刻跳下床，跑到窗前。
借著偶爾閃過的閃電光亮，他看到小區(qū)圍墻的一部分已經(jīng)坍塌，渾濁的水流正從缺口處洶涌而入。
“不好！”夏澤迅速穿上衣服，“老婆，叫醒小浩，穿上厚衣服和雨衣，準備應急包！”
“怎么了？”沈姝妤驚慌地問。
“小區(qū)進水了，而且速度很快?！毕臐梢呀?jīng)拿出了手電筒和應急燈。
“我下樓看看情況，你做好準備?！?/p>
夏澤乘電梯下到一樓，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住了。
大堂里已經(jīng)有十幾厘米深的積水，而且水位正在繼續(xù)上漲。
幾個穿著雨衣的物業(yè)人員正忙著用沙袋堵住電梯口和樓梯間。
“夏先生！”物業(yè)經(jīng)理認出了他，“快回樓上，我們接到通知，上游開始泄洪，水位還會繼續(xù)上漲，電梯馬上要停了！”
夏澤心頭一緊，“會漲到多高？”
“說不準，但低樓層肯定保不住了?！?/p>
物業(yè)經(jīng)理嘴里直哆嗦，滿臉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
“我們已經(jīng)通知了一到五樓的業(yè)主往高層轉移?！?/p>
夏澤立刻想到住在三樓的王大爺，那是一位獨居的退休教師，腿腳不便。
“我去幫王老師！”他丟下一句話就沖向樓梯間。
三樓走廊已經(jīng)進水，也顧不得冰冷的積水。
夏澤咬咬牙蹚著及膝的水來到王大爺家門口，用力敲門。
“王老師！快開門！水要漲上來了！”
門開了，王大爺拄著拐杖，一臉茫然。
“夏老師啊，這么晚了...”
“沒時間解釋了，王老師，”夏澤二話不說，彎腰背起老人，“咱們得往樓上撤！”
背著王大爺爬樓梯到八樓時，夏澤已經(jīng)氣喘吁吁。
他把老人安頓在八樓鄰居家，又迅速返回自己家所在的樓樓層。
家里，沈姝妤已經(jīng)叫醒了小浩，孩子睡眼惺忪但很聽話地穿好了衣服。
她正在往背包里裝最后幾樣必需品，看到夏澤回來，明顯松了一口氣。
“情況比想象的嚴重?！毕臐蛇厯Q著衣服，邊簡短地說明情況。
“我們得做好最壞打算。電梯馬上要停了，如果水位繼續(xù)上漲...”
話音未落，燈光閃爍了幾下，然后徹底熄滅了。
整個小區(qū)陷入黑暗，只有偶爾的閃電照亮室內(nèi)。
沈姝妤迅速點燃了幾根蠟燭，昏黃的光線下，三人的影子在墻上搖曳。
小浩終于意識到這不是什么有趣的冒險，緊緊抱住媽媽的腿。
“媽媽，我怕...”
“不怕，有爸爸媽媽在?！鄙蜴ザ紫律肀ё鹤?。
夏澤檢查了手機，信號時有時無。
他嘗試撥打岳父的電話，依然無法接通。
窗外，雨聲如雷，夾雜著遠處模糊的警笛聲和人們的呼喊聲。
突然，一聲巨響從樓下傳來，緊接著是水流沖擊的聲音。
夏澤跑到樓道查看，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從樓梯間涌了下來，速度驚人。
“拿上應急包，我們得往樓頂撤！”夏澤當機立斷。
三人穿上雨衣，夏澤背著應急包，一手拉著小浩，一手扶著沈姝妤，開始向頂樓移動。
樓道里已經(jīng)有不少居民在向上轉移，有人哭泣，有人祈禱，但大多數(shù)人沉默而迅速地行動著。
到達二十層頂樓平臺時，那里已經(jīng)聚集了幾十人。
風雨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夏澤找到一處稍微避風的角落，讓沈姝妤和小浩坐下。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少人只穿著睡衣，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誰有王老師的消息？”夏澤大聲問道。
“王大爺還在八樓，”一個鄰居回答，“他行動不便，上不來...”
“我去接他！”
“太危險了！”沈姝妤抓住夏澤的手臂，“水可能已經(jīng)淹到十樓了！”
“我不能丟下他，”他親了親妻子的額頭，堅定地說：“照顧好小浩，我很快回來?！?/p>
他拿起手電筒和一段繩子，逆著人流再次進入樓梯間。
下到十二樓時，水已經(jīng)沒過了膝蓋，而且冰冷刺骨。
每下一層，水位就更高一些，水流也更急。
到十一樓時，水已經(jīng)齊胸深，夏澤不得不游泳前進。
在湍急的水流中前進異常艱難，夏澤幾次被沖得撞上墻壁。
到達十樓時，他發(fā)現(xiàn)樓梯間已經(jīng)完全被水淹沒，無法繼續(xù)下潛。
絕望中，他只能返回。
當他精疲力竭地爬回樓頂時，沈姝妤哭著抱住了他。
夏澤搖搖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對不起...我下不去了...”
此時，沈姝妤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掏出來，來電顯示是“媽媽”。
“媽！你們怎么樣了？”沈姝妤喊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伴隨著明顯的流水聲。
“姝妤...我們在二樓...水已經(jīng)...一樓頂了...屋頂開始漏水...手機快沒電了...”
“堅持??！救援一定會來的！”沈姝妤淚流滿面。
“爸，你們盡量往高處站，找些漂浮物準備著，我...我會想辦法...”夏澤接過電話。
電話突然斷了，再回撥時已無法接通。
夏澤和沈姝妤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和無助。
小浩拉拉爸爸的衣角，“爸爸，外公外婆會沒事的，對嗎？”
夏澤抱緊兒子，不知如何回答。
風雨中，整個城市的輪廓在閃電中時隱時現(xiàn)，而遠處，隱約可見的水光正在不斷蔓延。
......
“叮叮叮...叮叮?！?/p>
趴在書桌上的蘇霽舟夢中驚醒，摸起手機。
顯示騷擾電話！他立刻掛斷。
他看了一眼時間。2035年1月8日22:56
「真拿牛馬不當牛馬?！?/p>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大。
蘇霽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垂著眼皮，卻沒啥反應。
.....
“叮叮叮...叮叮?！?/p>
第二天，沔水市一中的上課鈴聲響起，蘇霽舟站在人事處門外。
“咚咚”
“進來?！睋P主任放下手里的筆。
“蘇老師啊，有什么事嗎？”
“主任，我想...請你幫忙查一下學校有沒有一個叫夏澤的老師?！?/p>
“夏澤？”
楊主任拿起筆，摸了摸筆蓋，又目光緊鎖蘇霽舟。
“蘇老師，你是想起什么了嗎？”
“想...，不是，主任。”蘇霽舟有一絲緊張，“主任，你先幫我查一下。”
“好。”
隨著啪嗒啪嗒幾聲響，楊主任的電腦里顯示出學校的夏姓老師。
“蘇老師，這是近五年的信息表。”楊主任滾動著鼠標。
“夏檸，夏晚棠，夏雪，夏知鳶...夏寶瑜....”
“蘇老師，沒有你說的夏澤老師啊。你...”
“好的，謝謝主任?！?/p>
蘇霽舟眉頭微微蹙起，眼神變得黯淡無光，轉身離開。
回到教研室，蘇霽舟對著巖石標本，低頭不語。
凝滯的空氣里，墻面上的秒針走了六百格。
他才緩緩支起身子，膝蓋發(fā)出細微的咔嗒聲。
在書堆里翻出一本全新帶有牛皮繩扣的筆記本，攤在桌子上。
提筆記下：
2035年1月8日22:56
暴雨來臨，沔水市上游泄洪，洪水淹至十樓...風雨雷電交加，整個城市要被吞沒...
一旁手機收到一條海外新聞：
1月8日，利伯維爾西北方向175.4公里處“M海域”，實時衛(wèi)星云圖顯示異常，加蓬共和國海事派遣相關領域?qū)＜仪巴{(diào)查，出發(fā)30分鐘后全部失聯(lián)，截止今日10時，未搜尋到相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