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軟盯著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已經(jīng)超過五分鐘。文檔最上方"雅詩化妝品春季提案"幾個字開始在她視線里模糊變形。昨晚的記憶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她的神經(jīng)。
"阮軟,你要的咖啡。"同事王麗把紙杯放在她桌上,眼神閃爍,"你還好嗎?臉色很差。"
"謝謝,我沒事。"阮軟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雙手捧住咖啡杯,讓熱度滲透進冰涼的指尖。
王麗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湊近了些:"那個...你聽說了嗎?林野請假了。"
阮軟的手指一顫,幾滴咖啡濺在桌面上。她抽了張紙巾慢慢擦拭:"是嗎?我不清楚。"
"公司群里都傳遍了。"王麗壓低聲音,"他和程總監(jiān)的表妹一起去馬爾代夫了,請了一周假。"她停頓了一下,觀察阮軟的反應,"就是昨天來公司的那位蘇小姐。"
阮軟感覺喉嚨里卡了塊尖銳的冰,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程總監(jiān)的表妹?那個開奔馳的蘇媛?
"我不太關注這些。"阮軟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提案下午要交,我得抓緊了。"
王麗欲言又止,最終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了。阮軟機械地打開文檔,卻控制不住手指點開了朋友圈。第一條就是蘇媛三十分鐘前的更新——九宮格照片。馬爾代夫的碧海藍天,蘇媛穿著比基尼靠在林野懷里,林野的手自然地環(huán)著她的腰。配文:「遇見對的人,哪里都是天堂 感謝某人放棄一切選擇我#新的開始#」
阮軟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沖向洗手間。她鎖上隔間門,雙手撐在墻壁上,深呼吸試圖壓制胃里翻涌的酸水。鏡子里的自己眼眶發(fā)紅,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揚起。多么諷刺,十年感情,只值一輛奔馳。
等她整理好表情回到工位時,發(fā)現(xiàn)隔壁部門幾個同事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她立刻散開了。阮軟挺直脊背,目不斜視地坐回座位。
下班后,阮軟沒有直接回家。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城西最大的二手車市場。天色已晚,大多數(shù)攤位都收攤了,只有零星幾個燈還亮著。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一抹熟悉的金屬光澤撞入視線。
那輛奔馳S級就停在一個角落里,前擋風玻璃上貼著"急售"兩個大字。阮軟走近,確認了車牌——就是昨晚那輛。車身上有幾處細微的劃痕,副駕駛座位上還放著林野常吃的薄荷糖。
"美女有興趣?這車幾乎全新,現(xiàn)在七折出售。"一個穿花襯衫的銷售員走過來。
阮軟指著車:"為什么這么急著賣?"
"客戶換車唄。"銷售員聳聳肩,"這已經(jīng)是這位蘇小姐這個月處理的第三輛車了。有錢人的愛好我們不懂。"
第三輛?阮軟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第一個,林野也不會是最后一個。車是幌子,人才是交易的核心。而她,阮軟,不過是這場交易中被交換的籌碼。
"謝謝,我不需要。"她轉身離開,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跑了起來。夜風吹在臉上,帶走了一直強忍的淚水。
回到家,阮軟打開電腦開始搜索"蘇媛"這個名字。社交媒體上充斥著蘇媛的奢華生活照——游艇派對、慈善晚宴、時裝周前排。她是蘇氏集團的獨女,家族主營高端酒店和商業(yè)地產(chǎn)。翻到最近的照片,阮軟瞳孔一縮——蘇媛身旁站著的高大男子,赫然是她們公司的市場部總監(jiān)程淮寧。
照片標注是"家族聚會",兩人看起來關系親密。程淮寧是蘇媛的表哥?
正當阮軟陷入思考時,門鈴響了。透過貓眼,她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程淮寧本人站在她門外,一身黑色西裝,表情嚴肅。
阮軟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程總監(jiān)?"
"抱歉突然打擾。"程淮寧的聲音比平時開會時低沉,"能談談嗎?"
"如果是關于提案的事,明天上班—"
"關于蘇媛。"他直接打斷她,"我知道她做了什么。"
阮軟的手指緊緊攥住門把,指節(jié)發(fā)白:"所以呢?你是來替她道歉的?還是警告我不要鬧事?"
程淮寧的眉頭皺得更緊:"都不是。我能進去說嗎?"
猶豫片刻,阮軟側身讓他進門。程淮寧環(huán)顧她簡陋的公寓,目光在那張她和林野的合影上停留了一瞬。
"直說吧,程總監(jiān)。你想干什么?"阮軟雙臂交叉在胸前,防御姿態(tài)十足。
程淮寧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張支票:"這里有兩百萬。離開這個城市,重新開始。"
阮軟瞪大眼睛,隨后爆發(fā)出一陣苦澀的大笑:"真是家族遺傳啊,都喜歡用錢解決問題?"她抓起支票撕成兩半,"告訴你的好表妹,我不賣。"
"你誤會了。"程淮寧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縫,"我不是在替蘇媛辦事。恰恰相反,我是在幫你遠離她。"
"為什么?"阮軟逼近一步,"你們不是一家人嗎?"
程淮寧的眼中閃過一絲阮軟讀不懂的情緒:"有些事比你想象的復雜。蘇媛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她盯上的人很少有全身而退的。"
"那我應該感恩戴德地收下錢滾蛋?"阮軟冷笑,"謝謝關心,但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
程淮寧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知道為什么蘇媛選中林野嗎?"
這個問題像刀子一樣扎進阮軟心里。她當然想知道,想到發(fā)狂。
"因為她可以。"程淮寧自問自答,"就像小孩子看到別人的玩具就想要,玩膩了就丟掉。那輛奔馳已經(jīng)是二手車市場的常客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阮軟一眼,"林野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阮軟感到一陣眩暈,扶住沙發(fā)背才站穩(wěn):"你到底想說什么?"
"離開這里。"程淮寧的聲音幾乎稱得上溫柔,"趁你還能全身而退的時候。"
"不。"阮軟抬起頭,眼中燃起一簇火焰,"我不會逃。如果蘇媛想玩這個游戲,我奉陪到底。"
程淮寧的表情變得復雜:"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對抗什么。"
"那就告訴我!"阮軟幾乎是喊出來的。
就在這時,程淮寧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變:"我必須走了。"他走向門口,停頓了一下,"記住我的警告,阮軟。別接近蘇媛,否則你會后悔的。"
門關上的聲音在空蕩的公寓里格外刺耳。阮軟滑坐在地板上,把臉埋進膝蓋。程淮寧的來訪非但沒有解答她的疑問,反而帶來了更多謎團。
第二天清晨,阮軟頂著黑眼圈早早到了公司。她需要查閱一些資料,而早晨的辦公室最為安靜。電梯門打開時,她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程淮寧的聲音,似乎正在和人通話。
"...遺囑的事不能再拖了...不,我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孩子...胎記位置一模一樣..."
阮軟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真假千金的事瞞不了多久...蘇媛已經(jīng)起疑了..."程淮寧的聲音突然壓低,"...必須在那之前找到證據(jù)..."
什么真假千金?什么胎記?阮軟正想靠近聽清楚,電梯"叮"的一聲響起——有其他人來了。程淮寧立刻掛斷電話,轉身正好看到站在走廊中央的阮軟。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程淮寧的眼神銳利如刀,阮軟則強裝鎮(zhèn)定地點頭問好:"早啊,程總監(jiān)。"
"你聽到了多少?"程淮寧直接問道。
阮軟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聽到什么?我剛到。"
程淮寧審視著她,顯然不相信,但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去工作吧。"他大步走向電梯,與上來的同事們擦肩而過。
整個上午,阮軟都無法集中精力。程淮寧的電話內(nèi)容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午休時間,她躲進洗手間最里面的隔間,拿出手機搜索"蘇家 千金",但除了蘇媛的各種社交動態(tài)外一無所獲。
當她準備離開時,聽到外面進來兩個女同事。
"...聽說了嗎?林野辭職了。"
"什么?他不是剛請假和程總監(jiān)表妹去度假嗎?"
"是啊,但剛收到消息,他直接發(fā)了郵件辭職,連交接都不做了。看來是攀上高枝了..."
腳步聲和談笑聲漸漸遠去,阮軟才從隔間出來。鏡子里的她臉色蒼白如紙。林野辭職了?這意味著什么?是蘇媛的安排嗎?
下午的部門會議上,阮軟心不在焉。當市場部總監(jiān)程淮寧走進會議室時,所有人的背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一些。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裝,襯得輪廓更加鋒利。會議進行到一半,他突然點名:"阮軟,你對這個提案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她。阮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沒聽進去前面的討論。她慌亂地翻看面前的文件,大腦一片空白。
"我...我認為我們需要更關注目標用戶群體的核心需求..."她含糊其辭。
程淮寧的眼神銳利如鷹:"具體點。"
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阮軟感到一陣窒息,突然站起來:"抱歉,我需要去趟洗手間。"
她幾乎是逃出了會議室。在無人的樓梯間,阮軟終于崩潰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十年的感情,就這樣被一輛奔馳買斷;她苦心經(jīng)營的事業(yè),也可能因為這幾天的失常表現(xiàn)而毀于一旦。
"需要紙巾嗎?"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阮軟猛地轉身,看到程淮寧站在樓梯上方,手里拿著一盒紙巾。她急忙擦干眼淚:"對不起,我馬上回去參加會議。"
"會議已經(jīng)結束了。"程淮寧走下幾級臺階,遞過紙巾,"我不是來責備你的。"
阮軟接過紙巾,沒有抬頭:"那你來干什么?看我笑話?"
"我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程淮寧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林野被蘇媛甩了。他現(xiàn)在正在機場,準備飛去深圳重新開始。"
阮軟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奔馳車昨天就賣了。"程淮寧的嘴角浮現(xiàn)一絲諷刺,"蘇媛找到了新玩具——一個意大利男模。"
這個消息本該讓阮軟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感,但她只覺得一陣悲哀。為林野,也為自己。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她問道。
程淮寧沉默了片刻:"因為我想讓你明白,在這場游戲里,沒有人是贏家。"他轉身準備離開,又停下腳步,"對了,雅詩化妝品的案子我決定交給你負責。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完整的提案。"
阮軟愣住了:"為什么是我?"
程淮寧已經(jīng)走上樓梯,背影挺拔如松:"因為我相信被傷害過的人,往往能創(chuàng)造出最打動人心的作品。"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別讓我失望。"
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阮軟才回過神來。她擦干最后一滴眼淚,挺直腰背。無論程淮寧出于什么目的,這都是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至于蘇媛、林野,還有那個神秘的"真假千金"之謎...她會一個一個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