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牢昏暗無燈,只有高處一扇窄窗投進來些許慘淡的月光。
石壁不斷滲出濕冷的水珠,好冷。
江清儀裹著單薄的嫁衣,蜷縮在鋪著薄薄一層稻草的角落。
指尖觸碰到粗糙的草梗,刺癢的觸感將江清儀的思緒拽回到府中陰冷的柴房中。
也是這樣一個寒冬。
江知韻打翻主母最愛的琉璃盞,罪名卻落到她的頭上。
外面還飄著鵝毛大雪,江清儀被剝去外襖,赤腳跪在結冰的石階上。
她膝蓋跪得麻木,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主母端著熱茶,居高臨下的冷笑:“賤婢生的,就該在冰雪里好好醒醒腦子?!?/p>
江清儀那時沉不住氣。
聽到主母罵江清儀早逝的娘,江清儀跳起來狠狠咬住她的手腕。
被下人打掉了兩顆牙江清儀才撒了口。
主母柳氏滿手是血,大喊著要江清儀這個狼崽子償命。
一向不管后宅之事的父親大怒,將她丟進柴房。
不許給她衣穿,不許給她飯吃。
江清儀奄奄一息,好像都已經(jīng)看到娘親來接自己了。
直到一件帶著體溫的玄色大氅包裹住江清儀凍僵的身體。
方洛承稚氣的臉上滿是憂愁,他蹲下身,將一塊溫熱的糕點塞進她的懷里。
他那時是不受寵的皇子,在宮里舉步維艱。
但那天,他像從天而降的神祇,成為江清儀寒冷世界里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天牢里發(fā)出陣陣回響。
牢門被打開。
方洛承玉冠束發(fā),一身皇子常服挺拔玉立。
他眉頭隆起,伸手拂去江清儀臉上灰塵。
恍惚間,還是那個溫柔的少年。
他循循善誘:“清儀,實話告訴我,周北煦為什么會昏迷?”
江清儀偏頭躲開那張沾染了嫡姐脂粉香的手。
她跪地俯首:“罪女醫(yī)術不精,愿承擔一切責罰?!?/p>
方洛承失去最后一點耐心。
他握拳狠狠砸向牢門:“你能騙別人,但我再清楚不過,你掌握的巫醫(yī)之術玄妙非常,區(qū)區(qū)中毒,你怎么可能救個半死不活!”
當年方洛承身中毒箭,奄奄一息,被扔在冷宮等死。
年紀尚小的她不知哪來的勇氣。
揣著母親留下的秘籍隨著父親溜進宮里。
按照上面的步驟畫符,焚燒,化水,一點點渡給只剩一口氣的方洛承。
當今圣上最痛恨怪力亂神之說。
所以她除了方洛承和春嬤嬤,再沒讓第三個人發(fā)現(xiàn)。
沒想到當時兩人間親密無間的過往,成了她救治不力的鐵證。
“報!”牢外侍衛(wèi)疾呼而入:“陛下急召!邊關八百里加急軍報!大梁先鋒鐵騎已陳兵邊境!”
“大梁使臣團在宮門外覲見!他們說……說若救不醒他們的七殿下,便要起兵!”
“滿宮御醫(yī)用盡了辦法,但周公子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上一世質子死的突然,消息還沒傳到大梁。
他們搶先一步殺了江清儀頂罪,堵住悠悠眾口。
這一世他們顯然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現(xiàn)在,這個質子只能平安活下來。
方洛承穩(wěn)住虛晃的身形,甩袖厲聲:“帶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