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筷子,直直地朝著我女兒的嘴伸了過來。
“來,奶奶給嘗嘗咸淡,吃了長得壯?!?/p>
我沒說話,身體比腦子快。一只手猛地抬起,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瘦,被我捏得有點(diǎn)發(fā)白。那滴油膩的湯汁,終于不堪重負(fù),滴落在了桌布上,暈開一小片污漬。
時(shí)間仿佛停了。
我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媽,孩子太小,不能吃這個(gè)?!?/p>
王桂芬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像一塊被踩過的抹布。她用力想把手抽回去,沒抽動(dòng)。
“松手!”她壓著嗓子,滿是怒氣。
我松開了手。
“就你金貴!”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尖利,“我們以前孩子都是這么養(yǎng)大的,屎一把尿一把,不也長得好好的?你讀了幾天書,就真當(dāng)自己是城里人了?”
整個(gè)宴會(huì)廳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
我抱著女兒站起身,準(zhǔn)備帶她去休息室。
周浩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我,又轉(zhuǎn)頭去勸他媽:“媽,小晚也是為了孩子好,你別生氣。算了算了,大家快吃飯?!?/p>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他臉上掛著息事寧人的笑,一手拉著我,一手輕輕拍著他媽的背。
他站在我們中間,像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墻。
王桂芬甩開他的手,重重坐下,筷子拍在碗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我什么都沒再說,抱著女兒,轉(zhuǎn)身走出了宴會(huì)廳。
身后,是周浩尷尬的招呼聲和親戚們重新響起不再熱烈的交談聲。
走廊里很安靜,我低頭看著懷里安睡的女兒,用小指蹭了蹭她柔軟的臉頰。
我只是把她又抱緊了一點(diǎn),緊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溫?zé)嵝⌒〉暮粑?/p>
2
百日宴后,公婆以幫忙帶孩子為由,住進(jìn)了我家。
房子還是那個(gè)房子,但空氣變了。
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周末,我做了滿滿一桌菜。周浩說,一家人,要的就是這個(gè)熱乎氣。
公公的酒杯已經(jīng)空了三次,滿臉紅光。
婆婆王桂芬則慢條斯理地,把我燒的魚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挑出一根沒剔干凈的刺,扔在桌上。
我抱著女兒喂米糊,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