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白宜明十分狼狽。
大紅喜服早已皺皺巴巴的,半邊臉都高高腫起,一個鮮紅的手印在上面,看起來真的很滑稽。
陳婉穗打量他的時候,已經(jīng)連吃了三口肉。
白宜明憤怒的一拍桌子:“你是豬嗎?吃吃吃,就知道吃……”
“啪!”
白宜明另一邊臉也腫起來了。
沈君怡雙手叉腰,站在陳婉穗身邊,瞪著他:“你再啰嗦一句?”
白宜明:“……”
陳婉穗把嘴里的肉咽下,認真地給白宜明解釋:“我不是豬,是娘叫我吃的?!?/p>
說完,又夾了一筷子肉。
白宜明眼前一黑:“娘!我才是你親兒子,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白文康也很崩潰:“沈氏!你沒聽見嗎?我說要休妻,要休妻!”
“休吧?!?/p>
沈君怡神色平靜的看著白文康。
這個她年少時就喜歡的男人。
人人敬重的秀才老爺。
他身體瘦弱,自私自利,好色愚蠢。
很不幸的是,兩個兒子都像他,一樣自私,薄情,愚蠢。
當初,她遠嫁而來,以為自己終于走出農(nóng)家,嫁給了讀書人。
她的丈夫有朝一日,會考上舉人,再榜上有名,然后成為人人敬仰的官老爺。
她讀書不多,卻也知道,圣人說的“三不出”,就有“前貧賤后富貴”這一條。
她在她丈夫貧賤時相濡以沫,等將來她的丈夫富貴了,難道還能忘了她嗎?
結(jié)果呢,她的丈夫始終是個秀才,她的大兒子白宜明倒是考上了進士,一家人終于富貴起來了。
然后,他們?nèi)齻€人一起,把她給拋棄了。
剛剛發(fā)瘋半晌,此時此刻,沈君怡總算是消了一些氣,能坐下來和白文康說話了:“白文康,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休了,別讓我看不起你!”
白文康伸手指著沈君怡:“好,好好好!沈氏,沈君怡!你給我等著!今日,我就要在父老鄉(xiāng)親們的見證下,寫下休書!這里是我的房子,你給我滾出去!”
‘這里是我的房子,你給我滾出去’這句話,白文康沒少說。
他仗著沈君怡是遠嫁而來,回不去娘家,也沒有靠山,除了白家,她根本無處可去。
所以時不時地,他就會用房子來拿捏她。
她若是不聽話,他就威脅著要把她趕出去,讓她一個女人,流落街頭。
他以為這次,沈君怡也會怕。
沈君怡冷笑著看他:“要滾也是你滾,這個家我也有一半,憑啥讓我滾?你想都別想!”
白文康氣得手都在抖:“你,你,你簡直太過分?。 ?/p>
他氣的拿出筆墨紙硯,鋪在桌上,拿著筆的手都在抖,卻又遲遲沒落筆寫。
也不知道在猶豫什么。
小兒子白景明有些著急啊。
他還沒拿到五十兩,還沒去縣城的書院里讀書呢。
白景明趕緊過來,對沈君怡說:“母親,父親只是在氣頭上,你就跟父親道個歉吧?要不然,你若是真被父親趕出去了,你又能去哪里呢?”
他們壓根沒把沈君怡說的話放在心上。
沈君怡默默轉(zhuǎn)頭,看著白景明,低聲說:“你也知道,你母親我,沒地方去。”
那前世,他們父子三人進京的時候,撇下她也就罷了。
卻為何連一間茅草房都不給她留?
她當時為了培養(yǎng)兩個兒子,不僅要下地干農(nóng)活,還要給那些大戶人家洗衣裳,做繡工,熬壞了身體和眼睛。
在數(shù)九寒冬的夜里,她步行十幾里回家,因為眼睛看不清路,失足掉進水里,感染了嚴重的風(fēng)寒。
結(jié)果他們,就拋下了這樣的她,賣屋賣地進京了。
買了白家祖宅的人過來,把她的東西全都扔進雪地里,還將臥病在床的她也一并扔出去。
她當時,是多么的恨??!
她現(xiàn)在坐在這里,看到他們父子三個,心中只有厭煩。
沈君怡走到白文康跟前,她一把搶過白文康手中的筆,冷笑:“你不寫,我寫!今日,我便要與你和離!”
沈君怡也是讀過幾年私塾,認得字的。
她不會引經(jīng)據(jù)典,文縐縐的詩句寫不來,但是和離書還是好寫的,不就是一別兩寬,各自重新嫁娶。
他若有能力,就和前世一樣,去找他的白月光表妹。
省得整日里嫌棄沈君怡,嫌棄她不如表妹溫柔,不如表妹懂詩,也不如表妹善解人意。
至于沈君怡呢,她只想立女戶,自己當家做主,什么丈夫,她不需要。
若是有能力,她也學(xué)學(xué)那前朝公主,養(yǎng)上四五六七個男人當面首,還不用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