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的感覺糟透了。
像是五臟六腑都被拿出來，扔進(jìn)榨汁機里攪了一遍，然后再胡亂塞回去。
我摔在一個小巷里，吐了半天，什么都沒吐出來。
我掙扎著爬起來，看了一眼手里的平板電腦。還好，沒摔壞。
這里離安全屋不遠(yuǎn)。我強撐著身體，朝地鐵站的方向跑去。
我腦子里全是喬伊倒下的那個畫面。血從她身下漫延開，像一朵盛開的黑玫瑰。
“相信我，徐來。”
她的話還在耳邊。
我咬著牙，加快了腳步。我不能讓她白白犧牲。
我沖進(jìn)地鐵隧道，來到那個鐵門前，用我們約好的暗號敲門。
門開了。阿哲看到我，一臉震驚。
“徐來？怎么是你一個人？喬伊呢？！”
“她……為了掩護(hù)我，被白教授的人……”我說不下去了。
阿哲的臉?biāo)查g沒了血色。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你說什么？！喬伊她……”
“她沒死！”我大吼道，也不知道是想說服他，還是說服我自己?！拔覀冞€在循環(huán)里！她下一個循環(huán)會回來的！這是她讓我?guī)Ыo你的東西！”
我把平板電腦塞給他。
阿哲看著平板，又看看我，眼神復(fù)雜。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進(jìn)來?！?/p>
他把我拉進(jìn)安全屋，關(guān)上門。
“這是什么？”他問。
“喬伊從銜尾蛇的核心里截取的一段代碼。她說你能找到后門?！?/p>
阿哲接過平板，立刻坐到他的電腦前，把兩個設(shè)備連起來。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屏幕上瀑布一樣流過綠色的代碼。
我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大口喘氣。身體的疲憊，和心里的痛苦，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
我閉上眼，就能看到喬伊的臉。她笑的樣子，她冷冰冰的樣子，她驚愕的樣子，她吻我的樣子，還有她倒下的樣子。
這些畫面，比任何一次死亡都讓我難受。
“媽的……”阿哲突然罵了一句。
我睜開眼?！霸趺戳?？”
“這段代碼……是個陷阱?！卑⒄艿哪樕茈y看，“它被加密了。不，不是加密，是……活的。它像一個生物，在不斷地變化、偽裝。我只要一嘗試破解，它就會觸發(fā)警報，把我們的位置直接發(fā)送給白教授。”
“那怎么辦？”我的心沉了下去。
“別急?！卑⒄芊隽朔鲅坨R，眼神變得專注起來?！皢桃敛粫高@種錯誤。她肯定留了后手?！?/p>
他開始分析那段代碼的結(jié)構(gòu)。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安全屋里只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
我看著屏幕上那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符號，感覺自己的命運，就由這些東西決定了。
“有了！”阿哲突然喊道。
“你破解了？”
“沒有。但是我找到了‘鑰匙孔’。”他指著屏幕上一小段不斷閃爍的、與其他代碼格格不入的紅色字符?！斑@段代碼，它的變化規(guī)律不是隨機的。它的每一次變化，都對應(yīng)著一個特定的時間戳?！?/p>
“什么意思？”
“意思是，這玩意兒不是一個密碼鎖，它是一個……時間鎖。”阿哲顯得很興奮，“想要打開它，需要的不是密碼，而是一個正確的時間點。一個存在于過去、或者未來的時間點！”
“可我們怎么知道是哪個時間點？”
“我們不知道。”阿哲搖頭，“但有人知道?！?/p>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笆悄?。或者說，是你身體里的‘火種’。”
“我？”
“對。喬伊把這段代碼交給你，不是讓你帶給我。是讓你……親自來解?；鸱N本身，就是鑰匙。當(dāng)你的意識和這段代碼連接的時候，它會自動匹配到正確的時間坐標(biāo)?！?/p>
“我該怎么做？”
“坐過來?！?/p>
我走到他身邊。他遞給我一個像頭盔一樣的東西，上面連著很多線。
“戴上它?！彼f，“我會引導(dǎo)你的意識進(jìn)入數(shù)據(jù)流。剩下的，就看你了。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在匹配完成前，你的意志被數(shù)據(jù)流沖垮了，我們兩個都會變成白癡。”
我看著那個頭盔，深吸一口氣。
“來吧?！?/p>
我戴上頭盔。
眼前一黑。
下一秒，我發(fā)現(xiàn)自己漂浮在一個由綠色代碼組成的宇宙里。無數(shù)的數(shù)據(jù)流像星河一樣，從我身邊沖刷而過。
“徐來，聽得到嗎？”阿哲的聲音在我腦海里響起，“我已經(jīng)把時間鎖的代碼注入你的意識了?，F(xiàn)在，放松，不要抵抗，讓你身體里的火種去感知它?！?/p>
我按照他說的，放棄了所有抵抗。
瞬間，一股龐大的信息洪流沖進(jìn)了我的大腦。
無數(shù)的畫面在我眼前閃過。
我看到了白教授年輕時，在講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
我看到了我和喬伊，在實驗室里為了一個數(shù)據(jù)爭得面紅耳赤，最后又一起笑著去吃宵夜。
我看到了我們?nèi)齻€人，在天臺上喝著啤酒，暢想著“初火計劃”成功后的新世界。
“銜尾蛇不是怪物，它是一塊走得精準(zhǔn)無比的鐘表。”那時的白教授，喝得有點多，指著星空說，“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成為撥動指針的人。我們要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時間。一個沒有戰(zhàn)爭，沒有疾病，沒有死亡的完美時間?！?/p>
“那舊的時間呢？舊的人類呢？”那時的我，這樣問道。
“舊的東西，就該被淘汰?！卑捉淌谡f，眼神里有一種狂熱的光，“歷史的車輪，總是要碾過一些東西的，不是嗎？”
那時，喬伊握緊了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汗。
原來，一切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
這些記憶，不屬于我，但又那么真實。我感覺自己就要迷失在里面了。
“徐來！集中精神！”阿哲的聲音把我拉了回來，“找到它！找到那個獨一無二的時間點！”
我強迫自己從記憶的漩渦里掙脫出來。
我開始感受那段紅色的代碼。它在我意識里跳動著，像一顆心臟。
我將火種的能量，慢慢地覆蓋上去。
它們開始共鳴。
我腦海里的畫面開始倒流，快進(jìn)。無數(shù)的時間坐標(biāo)閃過。
終于，在一個點上，停住了。
那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畫面。
一片廢墟。
整個世界都死了。天空是暗紅色的。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男人，坐在一塊墓碑前。
墓碑上，刻著喬伊的名字。
那個男人，是我。
未來的我。
他伸出手，輕輕地?fù)崦贡樕蠞M是痛苦和悔恨。
“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自語。
在他的手腕上，有一個奇特的裝置，像一塊手表。
手表上，顯示著一串?dāng)?shù)字。
一個時間坐標(biāo)。
“就是它！”我大喊。
“我鎖定了！”阿哲的聲音響起，“通道正在打開！徐來，快回來！”
周圍的綠色代碼開始匯聚，在我面前形成一個漩渦。
我縱身跳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