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薊縣城西的巨大校場上,金戈與寒風齊鳴。
袁熙一手整編的八千大軍,列成了數(shù)個整齊的方陣。左邊,是他從鄴城帶來的五千子弟兵,經(jīng)過十數(shù)日的休整和糧草補充,已經(jīng)褪去了頹喪之氣,顯得精神了許多。右邊,則是薊縣原有的三千守軍,他們看著這支裝備一新的“中央軍”,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羨慕,有不服,也有幾分好奇。
校場點將臺之上,袁熙身披玄鐵甲,外罩白袍,腰懸佩劍,整個人如同一桿刺破青天的標槍,英武不凡。他的身后,沮衍、韓珩等一眾文官肅立,表情莊重。
時至午時,袁熙走上前,目光如炬,掃過臺下每一名士卒的臉。
“弟兄們!” 他的聲音,通過丹田氣,傳遍了整個校場,“我知道,你們中,有的人,跟著我從千里之外的鄴城而來;有的人,世代駐守在這薊縣城中。我也知道,你們很多人都在想,我,袁熙,一個年僅二十的毛頭小子,憑什么做你們的主帥?”
臺下的士卒們一陣輕微的騷動,袁熙的話,正說中了他們的心事。
袁熙沒有理會騷動,他猛地轉身,從親衛(wèi)手中取過一張鐵胎硬弓,又取出一支狼牙箭。
他指著百步之外,一個專門用來測試箭矢力度的厚木靶子,朗聲道:“我沒有顯赫的戰(zhàn)功,也沒有萬夫不當之勇。我能給你們的,只有我的承諾!”
說罷,他深吸一口氣,猛然拉開了弓弦!
那張需要兩石力才能拉開的硬弓,竟被他緩緩拉成了滿月!他手臂上的肌肉墳起,青筋畢露,顯示出這一個月來苦練的成果。
“嗡——”
弓弦震響,那支狼牙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空氣,帶著尖銳的嘯聲,狠狠地釘在了百步之外的木靶之上!
“奪”的一聲悶響,整個木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箭矢的尾羽,還在不停地顫動。
全場,一片死寂。
隨即,爆發(fā)出一陣驚天的喝彩!
“好!”
“好箭法!”
士卒們看向袁熙的眼神,瞬間變了!他們或許不懂政治,但他們懂武勇!能拉開兩石弓,百步穿靶,這位年輕的主帥,絕對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袁熙沒有停下,他再次取箭,這一次,他瞄準的,是靶子旁邊,一根手臂粗細的旗桿!
“著!”
又是一箭!箭矢精準地射中了旗桿,強大的力道,竟讓那根硬木旗桿,從中斷裂開來!
“主公神威!”
“主公神威!”
這一次,歡呼聲變成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士卒們的眼中,燃起了名為“崇拜”的火焰。
袁熙放下弓,胸膛微微起伏,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贏得了軍心。
他再次面向眾人,聲音洪亮地說道:“我的承諾,很簡單!從今日起,凡我麾下士卒,戰(zhàn)時,奮勇殺敵者,斬首一級,賞錢五千,良田十畝!官升一級!戰(zhàn)后,訓練刻苦者,考核優(yōu)異者,同樣有賞!”
“我向你們保證,你們的功勞,我袁熙,絕不會貪沒一分一毫!”
“但是!”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森寒,“若有臨陣脫逃者,畏縮不前者,殺無赦!若有違抗軍令者,搬弄是非者,同樣殺無赦!”
“我的規(guī)矩,就這兩條!賞罰分明,令行禁止!”
“現(xiàn)在,我問你們!你們愿不愿意,跟著我袁熙,在這北國大地上,建一番功業(yè),為自己,為家人,博一個封妻蔭子,博一個萬世流芳!”
“愿意!”
“愿意!”
“我等愿誓死追隨主公!”
八千士卒,齊聲怒吼,聲震四野!他們的士氣,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了!
看著臺下這支已經(jīng)初具虎狼之師雛形的軍隊,袁熙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支軍隊,才真正地姓“袁”,屬于他袁熙!
校閱完畢,袁熙回到了刺史府。
沮衍和韓珩二人,拿著一摞摞的卷宗,早已等候多時。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凝重之色。
“主公,” 沮衍先開口匯報道,“府庫已經(jīng)清點完畢。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庫中現(xiàn)有錢不足百萬,糧草僅夠全城軍民支用兩月。冀州撥下的糧草,還在路上,但也是杯水車薪。整個幽州,在冊的戶口,不足二十萬,荒田遍地,百廢待興?!?/p>
韓珩也跟著說道:“主公,下官已按您的吩咐,開設粥棚,登記流民。短短三日,僅薊縣城外,登記在冊的流民,就已超過三萬之眾!他們無家可歸,無地可耕,若不想辦法安置,一旦糧盡,必成大亂之源?!?/p>
一個字,窮。兩個字,很窮!
這就是幽州的現(xiàn)狀,一個被戰(zhàn)爭掏空了的爛攤子。
面對這幾乎無解的死局,袁熙卻顯得異常鎮(zhèn)定。因為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人,是最大的財富?!?袁熙看著地圖,緩緩說道,“三萬流民,不是累贅,而是我們重建幽州的根基?!?/p>
他轉向沮衍和韓珩,說出了那個足以改變幽州命運的詞。
“屯田!”
“屯田?” 兩人都是一愣。
“不錯?!?袁熙解釋道,“我欲在幽州,推行大規(guī)模的軍屯和民屯。將所有流民,按戶劃分,授予無主荒田。官府為他們提供種子、耕牛和最基本的農(nóng)具。”
“凡用官牛者,與官府四六分成。自備耕牛者,與官府三七分成。所獲收成,官府得六成或七成,剩下的,盡歸農(nóng)民自己!”
“同時,” 他又指向軍營的方向,“所有軍隊,在沒有戰(zhàn)事的時候,也必須開墾荒地,自行耕種!做到兵農(nóng)合一,戰(zhàn)時能戰(zhàn),閑時能產(chǎn)!如此,不出兩年,我們就再也不必為糧草發(fā)愁!”
沮衍和韓珩,聽著袁熙這番詳盡而系統(tǒng)的計劃,眼睛越睜越大,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們不是沒聽過“屯田”,但從未有人,能像袁熙這樣,將其規(guī)劃得如此清晰、如此具有操作性!這不僅僅是讓農(nóng)民種地,而是將軍事、民生、生產(chǎn),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韓珩,這位素以忠直和愛民著稱的代郡名士,此刻看著袁熙的眼神,已經(jīng)只剩下全然的敬佩。他對著袁熙,深深地作了一揖。
“主公……有此良策,乃幽州百姓之福!下官,愿為馬前卒,為主公推行此策,萬死不辭!”
他知道,這位年輕的刺史,是真心要治理這片土地,是真心要讓百姓活下去!
“好!” 袁熙大喜,“此事,便由韓別駕你全權負責!沮別駕從旁協(xié)助!我給你們最大的權力,錢糧物資,優(yōu)先供應!必須在開春之前,讓所有的流民,都分到土地,動起來!”
“諾!” 兩人齊聲應道,聲音中充滿了干勁。
就在幽州這臺巨大的戰(zhàn)爭和生產(chǎn)機器,即將開始隆隆運轉之時,一名渾身是土的探馬,如旋風般沖進了大堂。
“報——!”
探馬單膝跪地,聲音急促:“啟稟主公!北平郡傳來八百里加急軍情!”
大堂內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說!”
“烏桓峭王蘇仆延,親率三千鐵騎,已于昨日,越過邊境,侵入我漁陽郡地界!漁陽太守正率兵死守,但……但烏桓騎兵來勢洶洶,漁陽郡……危在旦夕!”
來了!
袁熙的第一次考驗,他作為幽州主宰的第一次戰(zhàn)爭,比他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戰(zhàn)意!
他猛地轉身,對著帳外高聲喝道:
“傳我將令!命剛剛整編完成的八千將士,即刻集合!一刻鐘后,我要看到他們,全副武裝,立于校場之上!”
“目標,漁陽郡!”
“此戰(zhàn),本官,將親自督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