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黃崇和李球聽見后面的動靜,也都已經反應過來,發(fā)現包子受到攻擊,當即二話不說,便每人抄起一張凳子,向沈騰這邊沒頭沒腦地砸了過來。
上午的那場架打得匆匆忙忙,都沒有過足癮,現在,正是酒后極度亢奮狀態(tài),一旦動起手來,更是無所顧忌。
沈騰手上猛然發(fā)力,身子往墻邊一靠,將包子也帶了過來,黃崇和李球的凳子便已砸空,頓時便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酒店里便是一片杯盤狼藉。
由于地方位置太過狹窄,而且有諸多桌子凳子,很不利于發(fā)揮,所以,包子他們雖然是三人,卻跟一個人沒有什么區(qū)別,因為黃崇和李球都被包子擋在身后,根本就和沈騰打不了照面。
就在此時,外面已經起了喧嘩之聲,有人高呼一聲:“沖進去!”
沈騰罵一句:“蠢貨!”
包子一愣,驚喜地叫一聲:“騰哥兒,怎么是你!”
沈騰也來不及解釋什么,低聲道:“前門有埋伏,走后門?!?/p>
說完,轉身就走。
黃崇和李球也已經明白過來,當即再無話可說,立即轉身,奔向后門處。
此時,前門外面已經人聲鼎沸如同車水馬龍,有一眾黑衣人撞了進來。
沈騰揮手將小店里的幾盞燈光打滅,頓時引發(fā)一陣驚呼聲,并且引發(fā)更大的混亂。
一陣桌倒人翻叫罵連連的聲音陸續(xù)響起。
有人大呼:“追!別放走了那三人!”
“你娘——”
“哎呦,老子的腳板板兒——”
“憨批,踩到老子了!”
“是我,是老子!”
“麻賣批!”
……
沈騰在前,包子第二,二球第三,蟲子斷后。
黃崇一邊往外跑,還沒有忘記把身邊的桌子凳子都拉倒,并隨手帶上了后門。
等四人跑出巷道的時候,那地上的幾人都還在地上躺著。
沈騰倒是還有閑心,吩咐道:“把這繩子和麻袋帶上,跟我走!”
李球一彎腰,拿起一根繩子和一只麻袋,四人就急急向外沖去。
左拐右拐。
其實沈騰一點也不熟悉這里的路線,但他知道,對方的布置其實是相當糟糕的,只要離開酒館百多米的距離,基本上就安全了。
對方也是過于大意,完全沒有想到,這百密而無一疏的計劃,完美無缺的守株待兔之局,會被局外人沈騰的一番尿遁操作,將這些人規(guī)劃極其周密的原計劃給徹底打亂了。
對方一直囤重兵在酒館的正門外,也一直緊緊盯死了這三個憨批,就等著別人都走了,他們自投羅網。
后面布置的人手著實不多,因為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
只要不是計劃暴露,根本就不會發(fā)生這幾人從后門逃跑的事情來,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所以,沈騰他們四人只要能夠安全走出這條狹窄的巷道,也就基本等同于脫離了對方的掌控。
但后面畢竟還有追兵。
所以,停留也是不智的行為。
四人急匆匆地來到一處院落外,沈騰見追兵未至,便叫住眾人,自己來了一個墊步,縱身一躍,雙手搭在墻頭,回頭問:“需要幫忙不?”
那三人卻也一點不含糊地說:“切——”
隨后,都是一個墊步,雙手攀住墻頭,再一發(fā)力,都已經在院墻里面了,也只有一點微弱的聲息發(fā)出。
幸好,院墻內沒有狗。
這一點,沈騰早已經預料到。
如果有狗,老早就會狂吠起來。
讓沈騰也沒想到是,這個時代,成都的狗竟然如此之少。遠遠的,似乎也有兩只狗一直在叫著,反而是給了沈騰他們一個指引,告訴他們,對手的大致方位。
院落不大,里面有一排三間小屋,沈騰向那里指了指,黃崇當即便潛到房屋窗戶下。
此時,屋里已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來。
黃崇趴在窗口處,輕聲對里面說道:“俺們是過路的,你們只管在屋里就好,不要發(fā)出聲音來,否則……這是一錠銀子,放在這里,只當給你們壓壓驚!”
屋里的聲音瞬間便消失了。
沈騰沖著黃崇豎起了大拇指。
有混亂的腳步聲轟轟隆隆地過來,又轟隆隆地過去,消失在遠方……
再后來,又聽見有人罵罵咧咧的,有人叫屈,有人發(fā)狠,相互譴責……
然后,再度消失……
沈騰一直把耳朵靠在院門上傾聽著外面的動靜,其他三人也都驚疑不定地聽著外面的聲音,還不時地打量著他,卻誰也沒有說話。
期間,三人還相繼去院落的僻靜處放了水。
又等了一會兒,外面便再也沒有了動靜,包子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了,急切地問:“騰哥兒,你,你怎么會……”
這句話,也是黃崇李球幾人都迫切想問的。
“哼——”沈騰瞥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上午打架,玩兒得夠嗨吧、這不,貌似惹了不該惹的人物!”
李球急急搶白道:“不至于吧,那竹竿馮二,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底細,至于這么大陣勢?這真是沖著咱們哥仨來的?”
沈騰暗自得意,這輕輕的一句話,就將幾人想要問他關于他自己的事情,直接轉移到了他們自己身上去了。
“真特么邪了門了!”李球接著說,“但明顯不是軍隊上的人,我看了巷道后面倒下人的武器等,雜七雜八地,倒像是黑道上的家伙。這也太特么……過分了吧?!?/p>
“騰哥兒,后面那幾人是你放倒的?”
“廢話!不是騰哥兒放倒的,莫不是你放倒的不成!”
三人嘴巴上說得嚴重,表情上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這氣質,也不由得沈騰不打心眼兒里佩服——畢竟都是見過陣仗的人了,就是不一樣。
包子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聲道:“其中該不有什么隱情是我們不知道的吧,不過是打了一次架而已,至于么?”
黃崇有點惴惴不安地說:“看這架勢,此次的事情,小不了。咱們還是要趕緊提醒一下家里的,注點意才好?!?/p>
沈騰輕聲問道:“幾位就不想知道對方是誰?”
“是誰——?”三人這次倒是回答得非常整齊了。
“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鄙蝌v揮揮手。
“我知道一個地方,就在這附近,有我家二叔的一處物業(yè),平日里倒也無人看守著,我小時倒是經常在那里過活?!?/p>
包子說著,主動上前打開了院門,探頭向外面看了看,便揮手要大家一起出去。
沈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便叫住了眾人,道:“還想不想看熱鬧?”
三人一聽沈騰此話,頓時就興奮起來——
“有甚熱鬧?騰哥兒快說——”
“有熱鬧不看,豈非罪過!”
“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要得,要得!咱這就去看——”
幾人相繼走出院門,蟲子倒也細心,轉身輕輕帶好門。
三更時分。
那破敗的道觀周圍,一些黑影從各處黑暗的街道圍攏而來。
他們渾身著黑,臉上也都蒙了黑巾,只露出兩只眼睛,手里,都拿著刀劍之類的武器。
部分人把住道觀四面,為首之人打了一個手勢,便有幾個人悄然上前,將廣場上的幾個乞丐悄悄地清理干凈。
隨后,幾道黑影躍上墻頭。
很快,大門被從里面輕輕打開,這群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其中,迅速散開來,向一個一個小屋摸進去。
很快,這道觀內間或有些“嗚嗚咽咽”的聲音傳出來,偶爾也有些乒乒乓乓的打斗聲音響起,但迅速又消失了。
因為所有黑衣人皆有黑巾覆面,看不出為首之人的臉色來,但一句:“一群憨批!”,卻將其煩躁的心態(tài)表露無遺。
他用刀指了指最后面的小院,一人上前推了推木門,沒有推動,顯然,門后有栓。
那人看了一眼為首之人,退后兩步,抬腳奮力蹬了過去,“哐”地一聲,木門應聲炸裂開來。
再一腳,將門踢開,便有一人舞動手中鋼刀護住頭部,揉身躥了進去,后面的人紛紛緊緊跟上。
就在這時,只聽見前面先進去的人“啊——”地大叫起來,顯然,遭受了襲擊,并且表現得極為痛苦。
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為首的黑衣人低吼一聲:“上!”頓時,小院里就涌進來七八個黑衣人。
但小院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此時的月色本就晦暗不明,更因為小小院落中有一棵巨大的古樹,幾乎將整個院落的上空遮蓋得嚴嚴實實。
只有微弱的月光,從古樹的枝葉間漏下來,地面,便顯得斑斑駁駁雜亂無章的一片。
除了剛才的嚎叫聲外,再無其他聲音出現。
眼前的幾個小黑屋,更是漆黑一片,一點光亮也無,像幾只蹲在那里蓄勢待發(fā)的巨型猛獸。
第一個竄進來的黑衣人早已倒在地上,沒了聲息,有人俯下身子,仔細查看,一支短箭,深深插入他的咽喉之中,只剩下一點尾巴露在外面。
如果光線足夠明亮的話,他們應該能夠發(fā)現,這短箭的尾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褐色!
一聲呼哨,黑衣人皆背靠大樹,分散開來,各自面向一個小黑屋。
晦暗的光影中,手里的鋼刀發(fā)出微弱但滲人的寒光。
領頭的黑衣人開口道:“幾位娘子,我等不為殺人,只為尋物。請亮燈吧?!?/p>
屋內,依然寂靜一片,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
有風,輕輕吹過,古樹的葉子發(fā)出輕微的沙沙的響動。
“兀那婆娘,某數三個數,如再不現身,某就放火燒了你這屋子也罷,還不現身是何道理?”
就在此時,有三個黑衣人忽然驚叫一聲:“啊嗚嗚嗚……”,就見這三人都丟了手中兵器,手腳胡亂地折騰著,向空中飛去!
剩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三人飛升,驚呼連連,瞬間,又有三人脖頸處中箭。
這三人各自丟了手里兵器,用手緊緊捂住脖子。
血,很快便噴涌而出。
還剩下二人。
那為首之人忽然一個跨步,將另外一人抓過來,擋在自己身前,一邊往小門退去,一邊喝罵著:“臭婆娘,瓜娃子,估計你們都不知道你們闖下了何等的潑天大禍來?!?/p>
忽然,一個硬邦邦尖銳無比的東西頂在他的后背上,一個綿糯醇厚的聲音響起:“既然來了,還想著走?你當我千手觀音是什么人?”
另外一個清脆而又冷酷的女聲附和道:“是啊,你當我粉紅骷顱顏如玉是什么人?”
還有一個更加嬌滴滴的聲音叫起屈來:“不來了,不來了,兩位姐姐盡是欺負人,還有我鬼手阿七咧?!?/p>
說話間,最后兩個黑衣人已經倒了下去,像一灘爛泥也似。
那自稱“千手觀音”的女子顯然就是上午那個在江瀆廟被紈绔馮二們調戲的女主。
只見她皺了皺眉,非常遺憾地說:“看來,咱們這丐幫總部得搬家了?!?/p>
最是嬌小玲瓏的女子舉起手里小小的弓箭,道:“這里確實太礙眼,姐姐,還是我們大意了,不該沒有改妝就過來的?!?/p>
另外一個高挑身段的女子則滿臉冷若冰霜,一言不發(fā),一直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翻兜找包。
不一會兒,她站起身來,拍拍手說:“大姐,什么也沒有搜到?!?/p>
那被叫做“千手觀音”的女子正色到:“估計成都要亂上一陣了,我們走,到浣沙溪那邊去。小七,你先去看看外面還有沒有埋伏?!?/p>
那叫“小七”的女子并沒有走小門,卻在另外一個隱蔽處悄然隱身,當她來到大殿外面的廣場上時,才發(fā)現,廣場上躺了好幾具尸體,有丐幫人,也有黑衣蒙面人。
小七懷著滿腹狐疑,四周打探一番,沒有發(fā)現什么,便迅即返回觀內。
不一會兒,走出觀門的,卻已經是另外三個形象氣質完全改變的女扮男裝的道士,樸素,自然,走入人群中,一點也不會引起別人關注的那種。
三人各背負了一個小小的青布包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道觀處,燃起熊熊大火。
此時,成都三更剛過。
燈火闌珊,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