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想念騰哥兒,這其中,心情最迫切的,就是黃崇了。但他卻又沒法表現(xiàn)出來。
當初一起在南中游歷的幾人,除了沈騰依然在各地忙得如狗一般,其余幾人,都窩在成都,焦慮得一批。
而今天早上,這個讓無數(shù)人為之心心念念的沈騰,卻悄然出現(xiàn)在成都的街頭,正在為吃個“像樣”的早餐而犯愁。
“我就是想吃個早餐啊,大佬!”沈騰不由得發(fā)出一聲感慨來。
在沈騰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里,早餐,從來都不是問題。
因為……實在太豐富了。
隨便出去走一走,各種面條,武漢熱干面荊州早堂面重慶小面襄陽牛雜面成都擔擔面蘇州鱔魚面岐山臊子面蘭州拉面……油條包子小籠包糯米糕……小米粥豆?jié){豆腐腦黑米粥……咸的淡的甜的不咸不淡不甜的……
但現(xiàn)在,那個根本不是問題的早點,卻成了沈騰的問題,讓沈騰備受折磨——他想要的,什么都沒有找到啊。
早點鋪子倒也不少,但基本上就是麥餅和小米粥,能選擇的東西實在有限得緊。
倒也有早點鋪子里提供乳制品,這讓沈騰很是有點驚訝——這說明胡人文化對益州這里的影響已經(jīng)很深入了,都已經(jīng)在飲食文化上有所體現(xiàn)。
這,是好事情。
但沈騰想要的那些熱乎乎香噴噴的面食,都沒有啊!
“老子就是干個早點鋪子,估計也能把自己整成三國餐飲大王吧!”沈騰揶揄地想。
漫步走進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店里,至少,衛(wèi)生方面,還過得去。
要了一碗粟米粥,兩塊胡餅,一碟子鹽腌菜,看到還有水酒提供,于是就叫了一碗。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老板娘喜滋滋地端來一碗酒水,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暈。
沈騰接過來,便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
誰知道那酒一入口,沈騰差點沒有一口噴到店老板娘的臉上去——這特么也叫酒!
這,也太水了吧!
在老板的驚叫聲中,沈騰迅速回過味來,“這就是酒!”
自己在永昌郡整出的高度蒸餾白酒,早已經(jīng)在南中打出了偌大聲名,甚至,這成都府內(nèi),也有無數(shù)豪門如饑似渴趨之若鶩。
這一年來,他自己也幾乎全部呆在南中各地,無論那佳釀如何珍貴,也少不了他這個創(chuàng)始人的那一碗對吧。
即便來到成都,哪一次回西山,能少了這玩意兒?
現(xiàn)在的老魏,也就沒啥好追求的,愛好更是少的可憐,整天也就惦記著這一口了。
因此,沈騰每次回來,老魏根本不關心他過得好不好,而是只關心他帶的白酒分量夠不夠!
只要不滿意,立即瞪大牛蛋一般的大眼睛,毫不客氣地開噴:“都說你小子豪爽大方,我看就是個屁!還是那勞什子的合伙人,我看就是個屁!老爹我喝你一口酒,怎么啦!這就有意見了?帶這幾壇子,漱口都不夠的吧……對了,還有你馬叔,早前才來過,都心心念念好久了,你叫老爹我怎么分怎……么……分……”
反正,從他嘴巴里,沈騰從來就沒有聽到過什么好話。
老家伙現(xiàn)在看似閑云野鶴一般,其實心理扭曲得厲害,一塌糊涂。
成都城近在咫尺,他卻不能進去。
在他和成都城之間,隔著一個人——皇帝劉禪。
隱居,閑居,是他與皇帝劉禪之間的一種默契。
而且,這是一種根本沒有任何溝通完全無法言說的默契,屬于“你懂就好,不懂拉倒”的心靈感應。
在這個事情上,皇帝始終諱莫如深,各大家族豪門的眼睛也都盯著,一刻也沒有放松過。
但因為得到的信息實在太少,分析的結果,也就大相徑庭。
不過,魏氏馬氏聯(lián)姻之后,馬岱現(xiàn)在的地位水漲船高不說了,關鍵是這魏氏馬氏竟然也放下侯府的尊嚴,公開做起那小商賈的行徑——這一點,著實讓人難以理解。
魏氏馬氏缺這點銀錢還是怎么了?
在這件事情上,最詭異的,依然是皇家的態(tài)度。
劉禪對于這一切,自然是三緘其口,畢竟人家是皇帝,是帝國第一人,怎么可能管這些臣子的家務事!
但皇后娘娘張氏那里,卻貌似對這些侯府的商賈事表現(xiàn)出了濃烈的興趣——隔三差五地,就把這馬氏的主廚叫進宮里去,來一場宮廷燒烤盛宴。
這些就不說了。
皇宮里的膳食食材,但凡是與魏氏馬氏沾邊的,一律非他不取來者不拒。
過去,這許多年來,因為宮里的經(jīng)費實在有限,大臣們想吃一口宮里的膳食,門也沒有!
但現(xiàn)在不同了,宮里的娘娘經(jīng)常有膳食賞賜下來,尤其是那些老臣,他們的早餐,幾乎被皇后娘娘承包了一樣,小米粥配咸鴨蛋,煎雞蛋煮雞蛋,變著法地來。
東西說不上如何珍貴,但勝在一個“以心換心”。
溫暖。
扎扎實實的溫暖。
這一年來,成都高層感受到的,除了溫暖,還是溫暖。
但在溫暖的背后,諸多暗流涌動,并沒有被溫暖沖散。
回頭再說沈騰,盡管對這酒水甚是不滿,但沈騰可不是一個矯情的人,當即拋棄了那水酒,整頓心情,狠狠地享受了這一頓早餐。
此時,成都人民愛喝的各種酒類,依然是后世的酒釀一樣的飲料酒,酒精度數(shù)還比較低,估計度數(shù)高一點的也就相當于后世的8-12度啤酒吧。
那就算是水酒之中頂級的酒水了。
沈騰竟然還有心思想到《水滸傳》里的好漢們喝酒那氣勢磅礴的樣兒來:武松喝了十八碗酒上山打老虎,店家吹牛說自己的家的酒頂呱呱——“三碗不過崗”……
武松喝了三十六碗酒,然后醉打蔣門神……
梁山好漢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就這酒,以沈騰后世號稱“千杯不醉”的量,還不得“酒池肉林”才能對付得了了?
沈騰又想起那個關于酒和先帝劉備的玩笑來。
“皇帝又能怎樣,百姓想喝一口酒,也是你能禁止得了的?”
其實,隨著南中的禁酒令的正式解除,整個蜀漢帝國的禁酒令也都隨之消散不再,但在成都這里,貌似并沒有多少改變。
仔細想想,也很正常。
一來,人們生活習性的改變,需要時間。
其實,更重要的,卻是南中的白酒廠對于技術的保護,已經(jīng)達到苛刻的地步——本來掌握核心技術的幾個人,都是人家建寧李氏的族人,這酒廠又是李氏目前最大的投資項目,其重要性,甚至不亞于在鋼城的投資。
而且,這筆投資的見效之快,之大,之好,之迅猛,讓整個建寧李氏都為之瘋狂!
所以,保護核心技術不外流,是李遺最要緊的事情。甚至,這些事情,都是他親自主抓,連夫人關銀屏都不好意思插手。
三爺爺?shù)脑捠牵骸斑@些族人的生死,在于大郎一言而定!”
這就是說,只要李遺愿意,他可以直接決定這幾個族人的生死!
這就有點嚇人了。
“敢有將這核心機密泄露出去的,我李大郎連你家祖墳都給刨了!”
李遺威脅那些族人。
他們的祖墳,不就是他李大郎家的祖墳么?
但李遺可不是一味地下死手,對于這些族人的待遇,按照沈騰的意思,也都是往死了給。
畢竟,沈騰能呆在這里的時間少之又少,很多技術細節(jié),要靠這些人去摸索,去把握。
沈騰早就有了在成都設立酒廠的計劃,到時候,也要靠這些人去實現(xiàn)。
興古覃氏、林家等,都在這酒廠中有股份,也都上心著吶,一個個睡覺都睜著眼睛,盯著他李氏。
這也是讓李氏不敢疏忽大意的理由之一。
酒廠的管理,經(jīng)過這一年多的磨合,早就走上了正軌,幾大投資人聯(lián)合組建了董事會,除非你在其中,否則,任何事務,投資人都不得指手畫腳。
有意見,只管向董事會提好了,但具體業(yè)務上,誰都不能繞過董事會嘰嘰歪歪。
目前,酒廠的問題,根本不是銷路,不是市場,而是產(chǎn)能。
說到產(chǎn)能,就不能不說到糧食。
酒廠已經(jīng)摸索出了各種糧食作物的釀酒方法,其中自然以谷物的出酒率最多,但雜糧出來的酒卻最是醇香。
而南中既沒有大量的谷物出產(chǎn),也沒有多余的雜糧出產(chǎn)。
因此,這個酒廠的誕生,極大地促進了南中人民種植糧食作物的激情,但一時之間,哪里有那么快?
所以,南中的糧食,對于釀酒廠來說,依然屬于杯水車薪的存在。
缺糧,已經(jīng)成為桎梏酒廠發(fā)展的最大瓶頸。
所以,前次沈騰來到興古郡,要求李遺想辦法打通與交州的商道往來,最好能與那交州阮氏聯(lián)合,徹底解決掉糧食的問題——
“阮氏入侵我興古,這件事情,到現(xiàn)在,都沒有得到清算,我想,那阮氏也寢食難安。雖然他們?yōu)榱粟H回阮家人的尸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我估計,他們的心里并不踏實。畢竟,相對禍亂興古而言,區(qū)區(qū)幾兩黃金,又算得了什么!”
李遺不斷點頭稱是。
阮氏禍亂興古郡,雖然發(fā)生在他來此就職之前,但現(xiàn)在,既然自己做了這個郡守,那么,借機拿捏一下阮氏,逼其就范,大家合起伙來做生意,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二人打的主意,便是交州稻米。
要知道,即便歷史再發(fā)展2000年,交州所在的這個地方(越南),依然是全世界第一大稻米出口國。
一個早餐,讓沈騰吃得稀碎,思緒,更是亂得一批,完全不知道到底吃了什么,滋味如何。
吃干抹凈,最后,端起酒碗,漱漱口。
這酒水,即便是漱口,也真的難以接受啊。
“干什么餐飲業(yè)?。恐苯釉诔啥颊麄€白酒品牌出來不就得了!貌似后世的巴蜀之地本就是最出名的白酒產(chǎn)區(qū)之一吧,五糧液!劍南春!瀘州老窖……好像都是這里的吧。看來,已經(jīng)不是吃不吃得飽的問題了,而是白酒大王的事情了……”
沈騰胡思亂想著,終于完成了這一次的成都早餐。
然后,他慢慢悠悠地來到城隍廟,也就是江瀆廟。
還別說,關于在成都做白酒這個事情,沈騰還真不是隨意瞎想的,他還真就認真想過,而且,不止一次兩次。
興古郡的白酒事業(yè),主要面對的市場是南中,更有一部分市場在南向的交州廣州緬甸老撾等紅河三角洲地帶,和西向的藏蕃高原地帶。
這其中,更多的,自然是經(jīng)濟目的。
但政治目的雖然隱晦,但卻堅韌。
東向的市場,就帶有巨大的政治目的。
對于這一點,南中的幾位大佬也都很清楚。
相對南中區(qū)域來說,成都這邊的市場更大,回報也只會更豐厚。
尤其對于國家財政來說,意義更重大。
因為通過這個行業(yè)的發(fā)展,可以讓蜀漢帝國財政擺脫傳統(tǒng)的鐵人三項的桎梏。
甚至,可以讓不再執(zhí)意北伐后的蜀漢帝國的大佬們,不再把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內(nèi)耗上面去。
但這個事情,想起來很簡單,真要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老魏就曾經(jīng)專門和沈騰合計過這個事情,也覺得滿頭是包——
“最主要的,就是誰來做。”
“想要投資人,不要太簡單,可問題就在這里,很難平衡各方利益,最后,說不定,搞得你自己成了大家共同的敵人?!?/p>
“所以,這樣的事情,要是沒有確鑿的把握,還不如不做?!?/p>
“成都,可不是南中,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絲一線,都牽扯眾多,你根本就搞不清楚哪一點出了紕漏,最后便是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p>
“為什么荊州幫如此勢大,但在蜀中真正置業(yè)成功的人,少之又少?皆在于此——人家益州人根本就不給你這個機會!”
“要置業(yè),就得有土地對吧,可益州的土地,基本都在土著豪族們的手里,一分一厘也不會給你。搶奪民戶的土地?瘋了吧你,只要你敢動一點心思,立即會被吐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