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也喊了我三年“兄弟”，畢業(yè)那天卻突然把我抵在墻角?！澳憧此难凵瘢?/p>
我記了整整三年?！蔽掖竽X宕機(jī)：“可我看的是你……”他冷笑了一下：“少裝，
每次他看向你，你就臉紅?！蔽壹钡每炜蕹鰜恚骸耙驗槟阍谒竺?！”“你喜歡顧知也？
”我手機(jī)剛解鎖，宿舍的燈還在頭頂一閃一閃，室友打著哈欠，一邊往床上躺，
一邊看見了我手機(jī)壁紙，隨口問了一句。那一瞬間，我手一抖，正平躺在床上，
手機(jī)差點砸在自己臉上。我：“你、你看錯了吧?！彼瓊€身，聲音還帶點困意：“還裝，
你那鎖屏圖換了一年，別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我盯著那張照片，心跳怦怦響。
照片是前陣子畢業(yè)旅行拍的，背景是傍晚的湖面，他站在岸邊穿著白襯衫，風(fēng)吹起衣角，
光打在他肩頭，連睫毛都溫柔得不像話。他那天只是回頭喊我一聲：“喂，快點啊，車來了。
”我手抖地按了快門，竟然拍得那么剛好。我不敢抬頭，隨口搪塞：“拍得好看而已，
隨手換的?！彼蛄藗€哈欠：“得了吧，青梅竹馬這個題材都能寫成三年電視劇了，
你要不是喜歡他，我從宿舍陽臺跳下去。”我沒吭聲。她笑了兩聲：“那你就是喜歡唄。
”我還是沒說話。她說對了。但我不能承認(rèn)。哪怕我們是青梅竹馬，是鄰居，
是從小就能互相背黑鍋的存在，哪怕我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
寒暑假還能在樓下喝同一瓶冰汽水，聊動漫，哪怕我們在別人眼里——天生一對。
我也不敢承認(rèn)，我喜歡他。因為他總是笑著喊我“兄弟”，
摸我的頭說“你怎么又熬夜背單詞，像個老學(xué)究”?？伤恢?，
我這么努力學(xué)習(xí)是怕跟不上他的腳步。每次他和人說話的時候眼睛總帶點笑意，
像是世界上他的眼里只有你一個人值得他溫柔?？伤麑φl都那樣。對我，
也不例外——或者說，也沒有例外。我裝得很好，連自己都騙了三年。
裝成一個“和他只是哥們兒”的青梅竹馬，裝成一個“不近不遠(yuǎn)、不黏不熱”的清冷同桌，
裝成一個可以聽他說起誰誰漂亮，誰誰追他，我依舊能面不改色陪笑的“女兄弟”。
他聊女生成績、衣服、性格，我點頭附和，面無表情，手在桌下攥成拳。
他說：“你真是我見過最理性的女生。”我笑了笑，低頭背單詞，沒接話。我當(dāng)然理性。
我不能不理性。如果我露出一點點破綻，萬一他覺得我在逾越朋友的邊界，他會疏遠(yuǎn)我嗎？
我不能冒那個險。我們能一直這樣就很好了。真的。我告訴自己很多次了?！质切碌囊惶?，
下晚自習(xí)的時候，外面開始落小雨，教室昏黃的燈光投在黑板上，我忽然有些恍惚。
下個月就畢業(yè)了。換作平常，顧知也這時候應(yīng)該會倚在走廊護(hù)欄邊玩手機(jī)，看到我出來，
他會叫一聲：“兄弟，快點。
”我甚至能想象他說這話的語氣——懶散、調(diào)侃、帶點輕微笑意?？山裉欤麤]來。
我下樓經(jīng)過走廊，他剛好從后門出來，手里撐著傘?？吹轿?，他頓了頓。“云枝，走不走？
”我抬頭，一下子僵住了。他第一次，沒有叫我兄弟。那兩個字在他嘴里消失了，
就像他終于意識到那不是我的名字。我低頭應(yīng)了聲：“走?！彼褌氵f過來：“你先打，
我鞋不怕濕。”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有一瞬的猶豫，還是接了過去。走出教學(xué)樓那一段路，
我們誰也沒說話。風(fēng)吹得雨點亂飄，他往我這邊靠了靠。我往旁邊挪了一點。
他又往這邊靠了一步。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能不能走直線？
”他笑了：“你拿傘都不帶我，我當(dāng)然往你這邊擠?！薄澳阌植皇菦]手?！蔽倚÷曕止尽?/p>
“手在兜里，不方便?！彼Z氣理所當(dāng)然。我偏頭看他，他在笑，嘴角輕輕翹著，
像是故意惹我生氣。我看著他的側(cè)臉，突然意識到——我要畢業(yè)了。畢業(yè)之后，
我們還會這樣一起回家嗎？我們還會走這條路嗎？我心里忽然有點發(fā)酸。我不該動搖的。
但他今天第一次叫了我名字，他今天走路一直往我這邊靠，他今天……我咬了咬牙。
不能再想了。他只是沒注意。只是習(xí)慣改變。或者，他也沒意識到。而我，
也要繼續(xù)假裝不知道。因為，一旦知道了，就回不去了。...時間流逝的總是那么快，
眨眼間大家都要奔赴各自嶄新的人生了。高考結(jié)束的下午，走出考場陽光像炸開的煙花，
熾熱得有些不真實。我靠在教室后門的欄桿上，看著人群奔涌著沖出考場，
歡呼、擁抱、打水仗，像集體從地獄掙脫。我沒動，只是等他。顧知也走得很慢，
像不屬于這片喧鬧。他手插兜，低頭踢著碎石，直到走到我面前，“考完了?！薄班?。
”我點點頭，嗓子發(fā)干。“你最后一科怎么樣？”“比我預(yù)期的好一點。
”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穩(wěn)，仿佛我們只是日常寒暄?！巴??！彼а劭次遥旖俏⒙N，
“你笑一個?！蔽覜]忍住，真的笑了，像是放松的第一口氣。我們一起走出校門，
人群早就散了大半。陽光灑在他臉上，他略顯疲憊地側(cè)頭看我：“你爸媽來接你嗎？”“沒。
”我搖頭，“我想自己走走。”“那一起？我騎車帶你?！彼麊柕锰匀唬駟柼鞖?。
我點頭?；丶业穆飞蠗d子花香被風(fēng)揉碎，飄進(jìn)傍晚的光里。他蹬著山地車，我坐在后座，
雙手緊緊抓著書包，不敢碰他?！澳悴蛔ボ囎瑫粝氯サ?。”他側(cè)頭提醒?！芭丁?/p>
”我往前一點，手繞過他的腰，碰到他后背的那一下，我的心跳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
他沒說話，只是繼續(xù)騎著車，風(fēng)吹亂了他的頭發(fā)。我藏在他背后，偷偷看他側(cè)臉，
腦子里莫名回響起一句話：以后也這樣一直走下去就好了。晚上我們約了幾個朋友去吃夜宵。
小城的夏天總是太熱，空氣黏著人的皮膚。燒烤攤的炭火燒得旺，油煙味在燈光里發(fā)著熱氣。
“敬我們終于結(jié)束的苦日子！”有人舉杯。我悄悄看向顧知也，他抬頭一飲而盡，
眼神亮得像夜空里剛升起的星星?！澳阒驹柑钅模俊蔽覇?。他把杯子放下，“差不多，B大。
”“B大？”我一愣，“這么巧，我也——”“你也報B大？”他突然笑了。“嗯。
”我低頭。他看著我，笑意一點點爬到眼角，“真巧啊?！蔽覜]敢抬頭，
怕他看見我眼神里的藏不住。那一晚我們聊到凌晨兩點。別人漸漸離開，
只剩我們兩個還坐在街角的長椅上。“我媽說高考完可以和朋友去旅行。”他說，
“你要不要一起？”我以為他是開玩笑，愣了兩秒。“你說真的？”“當(dāng)然?！彼^看我，
“就我們兩個。”我心跳頓了一拍，“你、你確定？”“我沒什么朋友，”他聳聳肩，
“但想和你一起去。”他說：“云枝，別拒絕我?！蔽覂?nèi)心糾結(jié)，我應(yīng)該離他遠(yuǎn)點的，
可我真的好喜歡他。我不停的說服自己放棄吧，他不喜歡你。可是他是我糖果盒里最喜歡，
最獨特的一顆糖。我看著他的眼睛，深呼吸說：“不，不拒絕，
因為我也想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就這樣我們計劃去海邊，
去那個我們從小就聽說但從沒真正去過的小城——岱山。坐大巴、再轉(zhuǎn)輪渡，
一路上顛簸又熱。我和他坐在最后一排，他把靠枕遞給我，“你睡會兒，路還遠(yuǎn)。
”“你不睡？”“我看著你?！彼f得輕，像風(fēng)吹落窗邊的灰。我裝作沒聽見，閉上眼，
耳朵卻一陣陣發(fā)熱。…到海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落下去了。海風(fēng)咸腥，卻意外讓人平靜。
我們住在海邊民宿，一個小房間，兩張床，一扇通海的窗?！斑@就是你說的旅行？
”我忍不住笑他，“高中生也太省錢了吧?！薄拔夷苷业侥阍敢鈦淼睦碛啥贾x天謝地了。
”他說完自己先笑了。白天，我們出海沖浪，晚上，我們沿著海灘散步。
心血來潮“你以前有沒有很想放棄過？”我問他?！爱?dāng)然有?！彼ｎD了一下，
“但你老在我前面跑，我就不太敢停下來?！蔽毅读恕Ｋ皖^看著腳下的沙子，
“你總在聽課、記筆記、做題。我不想離你太遠(yuǎn)，不想你哪天突然就看不見我了。
”我抬起頭，他也剛好看我。風(fēng)吹亂他的劉海，眼神里沒有一點玩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我終于問出口。他沒回避，只是很慢地點了點頭。
“那你——”“我也喜歡你啊?！彼f。我也是一整個無語了。太戲劇化了啊，
這是什么平行線，我努力學(xué)習(xí)，不是為了離他近點嗎？不行，不能我一個人無語。不一會，
我笑嘻嘻的看著他臉上的精彩紛呈，心情格外的舒暢?；孛袼?，
我們把這些年積攢的怨一次性嘮了不出意外，第二天清晨，我醒來時太陽曬屁股啦。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坐在陽臺上，陽光打在他肩上，像畫。我悄悄走過去，
出其不意的想嚇唬一下他，結(jié)果他遞給我一杯溫?zé)岬呐Ｄ蹋靶蚜?？外面風(fēng)大。
”我尷尬的接過杯子，他的手卻握住了我的。“以后還可以一起旅行嗎？”他問。
我點頭：“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回家的路上，他拉著我的手，我靠著他的肩，
腦海里播放著我的小心思回憶錄，教室里，沒有人輕易說話，連翻書的聲音都被刻意放輕。
窗外初秋的陽光一寸一寸地爬進(jìn)來，曬在試卷的空白上，一點也不溫暖。
耳邊傳來“下節(jié)晚自習(xí)考理綜。”王老師站在講臺邊，語氣一如既往冷淡，“沒收手機(jī)，
限時兩小時。別浪費我布置這場考試的意義?！彼捯魟偮?，班里低低響起幾聲嘆氣。
我看向前排，顧知也沒動，只是微微地把筆蓋扣好，垂著頭，一字一畫在練習(xí)本上默寫公式。
陽光落在他的后頸上，那塊皮膚微微泛紅，是剛曬過太陽的顏色。我忽然想起那天圖書館，
他站在天井下，抬頭看我的樣子。心里就像被哪根線輕輕拽了一下。
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碰了碰桌上的練習(xí)冊，“顧知也，你帶圓規(guī)了嗎？”他抬頭看我，
眼神很安靜：“帶了。你要嗎？”我點點頭，“我忘帶了。”他沒說什么，把筆袋拉開，
動作很輕地把圓規(guī)遞給我。指尖碰到的那一剎那，我立刻收回手。
可心跳已經(jīng)在下一秒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我接過，沒敢看他?！澳阌猛赀€我。
”他低聲說了一句，又繼續(xù)寫他的題。我點了點頭，回了一句“嗯”，
聲音小得像是被粉筆灰壓住了。坐在他斜后方的我，其實每天都在看他，
只是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眼神。他太認(rèn)真了，仿佛世界里只剩下公式和考點。我想靠近他，
卻又怕自己的靠近，會打擾到他。有一次數(shù)學(xué)課下課，他走出教室忘了帶水。
我看到他的杯子落在了窗臺上，想也沒想地拿著追出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
他剛好折返回來。我愣住，他也愣住?！澳恪彼粗沂掷锏谋印！澳懵淞恕?/p>
”我把水杯遞給他，手心已經(jīng)出汗。他看著我一會兒，然后伸手接過去，
輕聲說了句：“謝謝?！蔽尹c了點頭，“沒事。”其實我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
我在想：他會不會覺得我今天不正常？還是只是覺得我正好路過？高三真的太累了，
可我在意他的時候，好像比做完一張卷子還難。他不說話的時候，
我就猜他是不是也在想我；他看我一眼的時候，我就不敢太快移開視線。有次考完試，
我成績退步了幾名，班主任當(dāng)著全班點名說我，“情緒太浮動，靜不下心。
”我低著頭沒說話，眼眶發(fā)熱。講評結(jié)束后，所有人都在自己位置上做題，
仿佛我剛剛被批評根本不值一提。顧知也那天沒怎么動筆。他翻了幾頁試卷，
然后低聲問我：“你還好嗎？”我想說還好，可喉嚨發(fā)緊。他遞過來一顆糖，
是那種方方的水果糖，草莓味的?！俺渣c甜的，別難過?！彼f。我接過糖，含在嘴里，
眼眶突然又有點熱。我看著他，想問你為什么對我好？可又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那晚的月亮很亮，我一個人騎車回家，風(fēng)吹得眼睛發(fā)酸。糖的味道還在舌尖上，甜得發(fā)澀。
—后來到了冬天，我們都穿上了厚重的校服。我還是坐在他斜后方，聽著他每次翻書的聲音，
覺得莫名安心。有天周末，我去圖書館自習(xí)。推開門的時候，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一本本地翻著資料書。他抬頭看到我，有點驚訝。“你也來了？”他說。我點頭，
盡量自然地說：“換個地方復(fù)習(xí)?！薄耙灰疫@邊？”他說著，
把自己書本往旁邊挪了挪。那天我們幾乎沒怎么說話，只是安靜地坐著。
他會偶爾停下來看看外面，然后繼續(xù)做題；我就會偷偷看他，心跳卻亂七八糟。
中午出去吃飯，他提議一起。我點頭?！跋氤允裁矗俊彼麊?。我想了一下，“麻辣燙吧。
”他笑了笑：“你很喜歡辣。”我偏過頭，輕聲說：“那你記得挺清楚的?！彼麤]回頭，
也沒說話。我們在路邊等紅燈的時候，我問他：“你想過高考之后嗎？”他“嗯”了一聲，
說：“想過，但沒敢想太遠(yuǎn)。”我偏頭看他。他側(cè)臉清晰，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點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