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欣苒再次坐在那張寬大柔軟的沙發(fā)里，整個人幾乎陷進去，緊繃的神經(jīng)在溫暖舒適的環(huán)境和顧嶼安靜的陪伴下，漸漸松弛下來。
“這里……比圖書館舒服多了?！绷中儡坌÷暣蚱屏藢庫o，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fā)扶手上細膩的絨面。
顧嶼聞言，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班?。”他應(yīng)了一聲，很自然地伸手，從沙發(fā)旁邊的矮幾上拿起一個看起來就很厚的文件夾，遞給她，“之前那套模擬卷的最后兩道大題，思路還有問題？”
話題瞬間切回“正事”。林欣苒心里那點剛升起的旖旎泡泡“噗”地一下破了，立刻正襟危坐，但深陷沙發(fā)效果有限，模樣有點滑稽。接過文件夾，臉上露出熟悉的、面對難題時的苦惱表情：“嗯……幾何那道輔助線我總是添不對方向，函數(shù)綜合那個……參數(shù)好復(fù)雜，我搞不懂?！?/p>
顧嶼站起身，沒有坐回單人沙發(fā)，而是直接坐到了她旁邊那張大沙發(fā)的另一端。沙發(fā)很寬，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人的距離，但他高大的身影靠近，那股清冽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清晰，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和……安心感？
“哪道先來？”他側(cè)過身，手肘隨意地搭在沙發(fā)靠背上，身體微微傾向她，目光落在她翻開的試卷上。
“幾……幾何這道吧?！绷中儡叟Π炎⒁饬性陬}目上，指著那道讓她頭疼的圖形。
顧嶼沒有立刻講解，而是先拿過她手里的筆，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陣細微的電流感。林欣苒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看這里，”顧嶼用筆尖點在圖形的一個不起眼的點上，聲音低沉平緩，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悅耳，“你習慣連接顯眼的線段，但關(guān)鍵往往在不起眼的地方。試著從這個點出發(fā)，做一條平行線?！彼诓莞寮埳侠涞禺嫵鲆粭l輔助線。
林欣苒湊近去看，兩人的肩膀幾乎挨在一起。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一點淡淡的墨香。他講題的思路依舊清晰直接，但語氣卻比在學校圖書館時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耐心，甚至在她卡殼時，會停下來，用筆尖輕輕點一下關(guān)鍵步驟：“想想相似三角形的判定，哪兩條邊成比例？”
他的呼吸淺淺拂過她的額發(fā)。林欣苒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發(fā)燙，心跳也有些不穩(wěn)。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跟著他的引導(dǎo)思考：“哦！是這邊和這邊！我明白了！”豁然開朗的瞬間，她眼睛一亮，興奮地抬頭看向他，忘了兩人此刻過于靠近的距離。
顧嶼正垂眸看著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雀躍的小臉，以及她眼中純粹的、因為解開難題而綻放的光彩。那光芒，比他見過的任何寶石都要璀璨動人。他喉結(jié)微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停留了幾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移開視線，指向下一題：“函數(shù)這個?！?/p>
講解函數(shù)題時，顧嶼為了讓她更直觀地理解參數(shù)變化對圖像的影響，直接拿過自己的平板電腦，點開一個繪圖軟件。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標注，講解著臨界點的變化。林欣苒看得入神，身體不自覺地又向他靠近了一些，小腦袋幾乎要湊到他的手臂旁。
“所以，當K大于這個臨界值……”顧嶼正說著，感覺手臂外側(cè)傳來輕微的、溫暖的觸感。他微微側(cè)頭，看到林欣苒柔軟的發(fā)頂近在咫尺，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小巧的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襯衫袖口。她溫熱的呼吸透過薄薄的布料，若有似無地拂在他的皮膚上。
顧嶼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握著平板的手指微微收緊，屏幕上流暢的線條出現(xiàn)了一個微小的停滯。他沒有立刻挪開手臂，也沒有提醒她，只是將講解的聲音放得更低沉平緩了一些，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林欣苒完全沉浸在解題思路里，并未察覺這微妙的靠近和對方身體的瞬間僵硬。她只覺得顧嶼的講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容易理解，他低沉的聲音像有魔力，讓她紛亂的思緒漸漸清晰，安全感十足。偶爾遇到特別關(guān)鍵的點，她會下意識地側(cè)頭看他一眼，尋求確認。而每次，都能撞進他那雙沉靜注視著她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審視，而是一種……專注的、帶著暖意的包容。
時間在筆尖沙沙聲、平板觸控聲和低沉悅耳的講解聲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已漸漸暗下來。當林欣苒終于靠自己解出最后一種復(fù)雜的參數(shù)情況，長舒一口氣，帶著點小得意看向顧嶼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變得很近很近。她的膝蓋幾乎要碰到他的腿，而她剛才因為專注思考，無意識地揪住了他襯衫袖口的一小片布料。
“??！對不起！”林欣苒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手，臉頰瞬間爆紅，巨大的羞窘讓她只想立刻拉開距離！她慌亂地向后一縮，身體本能地想要逃離這尷尬的源頭。然而，她完全忘了自己正陷在那張寬大得如同云朵、也柔軟得如同沼澤的沙發(fā)里。
“唔！”
力道用錯了地方！她非但沒能成功坐直拉開距離，反而因為重心不穩(wěn)和沙發(fā)那過分柔軟的包容度，整個人像被吸進去一樣。后背和腰臀完全陷入柔軟的靠墊和坐墊中，瞬間被包裹、吞噬，仿佛掉進了一個溫柔的陷阱。
林欣苒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雙手，試圖抓住點什么支撐自己坐起來，可觸手所及全是軟綿綿、毫不受力的靠墊。越是掙扎，陷得越深，柔軟的沙發(fā)仿佛有了生命，溫柔地禁錮著她，讓她狼狽不堪。
“噗……”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從旁邊傳來，似乎是顧嶼沒忍住。
林欣苒又羞又急，臉燙得能煎雞蛋，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就在她徒勞地蹬著腿，感覺快要被這該死的、過分舒適的沙發(fā)“淹死”時——
一只溫熱而有力的大手，精準地、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她還在空中胡亂揮舞的纖細手臂。
是顧嶼的手。
他的掌心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熨帖的溫度，瞬間透過薄薄的衣袖傳遞到她的皮膚上，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那力量恰到好處，既沒有弄疼她，又足以將她從那柔軟的“深淵”里拽出來。
“別亂動?！彼统恋穆曇粼陬^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還是別的什么？林欣苒不敢細想。
他看著她紅透的耳根和驚慌失措的樣子，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沒有立刻松開手，直到確認她完全坐穩(wěn)，身體不再搖晃，顧嶼才緩緩地、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流連松開了手。那溫熱的觸感驟然消失，林欣苒的手臂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掌心的印記和溫度。
“做得不錯?！彼粗獬龅拇鸢福Z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比上次有進步。”
這句簡單的肯定，像一顆小小的蜜糖，瞬間在林欣苒心里化開，甜滋滋的，沖散了剛才的尷尬。她抬起頭，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這次她沒有躲閃，而是抿著唇，露出了一個帶著點羞澀、卻無比真實的、小小的笑容。
暖黃的燈光下，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書卷氣息、雪松冷香，還有一絲無聲流淌的、名為“靠近”的暖流。補習的初衷依舊在，但在這個只屬于他們的私密空間里，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復(fù)雜的圖形，似乎都成了讓彼此靠近、讓心弦悄然共振的奇妙橋梁。冰冷的數(shù)學題，第一次，有了溫暖的底色。
時光如細沙般流淌，顧嶼和林欣苒在朝夕相處的補習時光里日漸熟悉，舉手投足間都染上了不言而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