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教學樓的尖頂時,孫硯知推開宿舍門,林星已經(jīng)換好牛仔外套,正對著鏡子扯了扯衣角:“走吧,易承霄該在樓下等了?!?/p>
兩人踩著樓梯往下走,聲控燈隨著腳步亮了又暗。剛出單元門,就看見香樟樹下的身影——易承霄穿件淺灰色連帽衫,拉鏈拉到喉結處,手里捏著手機,指尖無意識地劃著屏幕。聽見腳步聲,他立刻抬頭,目光在孫硯知身上頓了頓,嘴角漾開淺淡的笑意。
“等很久了?”孫硯知走過去,風掀起她的發(fā)梢,掃過易承霄的手背。
“剛到?!彼麄?cè)身讓她們先走,“去校門口,江馳應該快到了。”
三人并肩往校門口走,林星在中間說著下午選修課的趣事,孫硯知偶爾搭兩句,眼角余光總瞥見易承霄落后半步,影子在路燈下和她的影子輕輕挨著。快到校門口時,一輛黑色商務車穩(wěn)穩(wěn)停在路邊,江馳降下主駕車窗,副駕的孟萌正扒著玻璃揮手,江馳笑著按了聲短喇叭。
“在這兒呢!”孟萌推開車門,“快上車,我都聞到日料店的香味了?!?/p>
孫硯知彎腰正要上第二排,忽然頓住,回頭望了望來路:“對了,沈嶼呢?他怎么還沒來?”
易承霄剛要說話,就見孫硯知的手機震了震,是沈嶼發(fā)來的消息:“剛?cè)⊥晗鄼C,還有兩分鐘到門口,等我一下!”
他把手機遞給孫硯知看,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的手背:“說馬上到?!?/p>
孟萌在副駕拍著座椅:“先上車等唄,外面風大?!?/p>
孫硯知點點頭,和易承霄先后坐進第二排。座椅是溫的,大概是江馳提前開了空調(diào)。她剛系好安全帶,就看見沈嶼背著相機包跑過來,黑色沖鋒衣的拉鏈沒拉嚴實,露出里面干凈的白色內(nèi)搭,風把他的衣擺吹得鼓鼓的,手里還攥著個鏡頭蓋。
“抱歉抱歉,”他拉開后門坐進來,喘著氣笑,“鏡頭蓋卡包里了,找半天?!?/p>
江馳掛擋起步,黑色商務車緩緩駛離校門。孟萌已經(jīng)點開導航,聲音清亮:“目標——城南日料店,沖呀!”
車廂里的笑聲混著晚風從半開的車窗飄出去,孫硯知側(cè)頭看易承霄,他正望著窗外掠過的路燈,側(cè)臉在光影里明明滅滅,像藏著沒說出口的話。
車子轉(zhuǎn)過街角時,孟萌突然指著路邊亮起暖燈的小攤尖叫:“車輪餅!江馳,快停一下!”
江馳無奈地踩下剎車,黑色商務車穩(wěn)穩(wěn)停在路邊?!安皇呛爸I嗎?”他轉(zhuǎn)頭看副駕的人,眼里卻全是縱容,“等著,我去買?!?/p>
“要芝士和紅豆雙拼的!”孟萌扒著車窗喊,看著江馳走向小攤的背影,又回頭沖后排揚了揚下巴,“這家超有名,等會兒給你們分點?!?/p>
孫硯知正笑著點頭,身邊的易承霄忽然解開安全帶:“我也下去一趟,買點東西?!?/p>
“你要買什么?”孫硯知隨口問。
“很快回來?!彼崎_車門時,晚風掀起他的連帽衫帽檐,留下一句輕語。
后排的沈嶼正調(diào)試相機參數(shù),林星湊過去看他調(diào)焦距:“你這光圈是不是開太大了?拍夜景容易糊吧?”“試試長曝光,”沈嶼指尖在屏幕上滑動,“把路燈拍成星芒,等會兒拍日料店的燈籠肯定好看?!眱扇祟^挨著頭,討論得認真,鏡頭偶爾掃過前排,又很快移開。
沒過幾分鐘,江馳拎著紙袋回來,剛拉開門,芝士的香氣就飄進車廂?!盁岷醯?,小心燙?!彼褍蓚€車輪餅遞給孟萌,又往后排遞了兩個,“紅豆的,你們嘗嘗?!?/p>
孟萌正咬著餅含糊不清地夸,易承霄也拉開車門坐進來,手里多了杯奶茶,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奥愤^奶茶店,”他把奶茶遞給孫硯知,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的手背,“記得你愛喝三分糖的烏龍奶蓋?!?/p>
孫硯知剛接過奶茶,后排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沈嶼舉著相機,屏幕正對著他們,嘴角揚得很高:“抓拍一張,你們倆這感覺絕了,像在拍校園劇男女主。”
林星湊過去看,笑著推了推沈嶼的胳膊,又看向前排:“就是說啊,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才能在一起呀?”
孫硯知的耳尖騰地紅了,握著奶茶杯的手指緊了緊,剛想找話岔開,易承霄卻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笑意:“快了。”
這兩個字輕得像被風吹過,卻清晰地落進每個人耳朵里。孟萌嘴里的車輪餅差點掉出來,江馳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后視鏡里,沈嶼正舉著相機,對著易承霄的側(cè)臉又按了下快門。
車廂里安靜了兩秒,隨即被孟萌的起哄聲打破:“哦——快了是什么意思?!”
江馳笑著發(fā)動車子:“先去吃日料,有什么話,等會兒邊吃邊說?!?/p>
車子重新駛動時,孫硯知偷偷抬眼,看見易承霄正望著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路燈還亮。她低頭抿了口奶茶,甜絲絲的味道漫進心里,像有顆種子,在暮色里悄悄發(fā)了芽。
到了日料店,暖黃的燈籠順著木質(zhì)門檐輕輕晃,孟萌推門就沖店員笑:“你好,我上午訂的包間,孟萌。”店員連忙引著路:“這邊請,孫小姐點的菜剛上好。”
掀開門簾,矮桌上已經(jīng)擺得滿滿當當。刺身拼盤里的金槍魚泛著油脂光,烤鰻魚的醬汁正微微發(fā)亮,連沈嶼愛吃的芥末章魚、林星念叨的蟹肉棒壽司都齊整得很——孫硯知中午特意翻了聊天記錄,把每個人提過的想吃的都記了下來。
“硯知你也太貼心了!”孟萌撲到桌邊,舉著手機對著芝士焗蝦拍,“這可是我昨天才說想吃的!”
沈嶼從相機包里翻出三腳架,把相機固定在門口的置物架上,調(diào)好轉(zhuǎn)盤定時:“快來站隊,大合照靠它了!”
大家趕緊圍到桌前,孟萌拽著江馳站中間,林星往沈嶼的位置挪了挪,孫硯知剛要往邊上站,易承霄伸手輕輕拉了她一把,讓她挨在自己身側(cè)?!斑@樣鏡頭里都能照到?!彼吐曊f,指尖不經(jīng)意蹭過她的手背。
沈嶼小跑著歸位,剛站到林星旁邊,相機快門就“咔嚓”響了。他探頭看了眼屏幕,笑著擺手:“再來一張,孟萌你別擠江馳,臉都拍變形了!”
第二張照片里,孟萌乖乖收了動作,江馳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林星側(cè)頭看沈嶼的樣子被拍得剛好,孫硯知的發(fā)梢掃過易承霄的肩膀,兩人的目光在鏡頭前輕輕交疊。
“完美!”沈嶼跑過去取下相機,翻著照片給大家看,“等回去修修,發(fā)群里當頭像?!?/p>
大家又對著刺身拼盤、烤鰻魚拍了圈特寫,才紛紛盤腿坐下??曜优鲈诖赏肷系妮p響里,刺身的鮮甜混著清酒的微醺漫開來,包廂里的笑聲比窗外的燈籠還要暖。
大家紛紛拿起筷子,包廂里瞬間響起食物碰撞的輕響。刺身的鮮甜、烤物的焦香在空氣中彌漫,孟萌咬著鰻魚含糊不清地夸:“硯知點的這幾樣都踩在我味蕾上了!”江馳笑著給她遞水:“慢點,沒人跟你搶?!?/p>
沈嶼舉著相機拍了幾張菜品特寫,又轉(zhuǎn)頭問林星:“要不要嘗嘗這個蟹肉棒壽司?醋飯調(diào)得挺清爽?!绷中屈c點頭,小心地夾起一塊,輕聲道了謝。
易承霄看似隨意地給孫硯知夾了塊三文魚腹,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碟沿。他眼角的余光掃過對面的沈嶼,兩人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沈嶼悄悄比了個“OK”的手勢,鏡頭暗了暗,顯然是把剛才那張抓拍存進了私密相冊。
這頓飯吃得輕松又熱鬧,從課堂趣事聊到周末計劃,直到最后一碗味增湯見了底,大家才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摸著肚子。孟萌打了個哈欠:“吃飽了才有力氣玩,接下來去哪???”
易承霄擦了擦手,看向?qū)O硯知時眼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帶你們?nèi)€地方,離這兒不遠。”
“什么地方???”孫硯知好奇地問,手里還捏著沒喝完的烏龍茶。
“去了就知道?!币壮邢鲂α诵?,起身時自然地拿起她的外套,“穿好衣服,外面有點涼。”
江馳已經(jīng)去結了賬,回來時沖沈嶼抬了抬下巴,沈嶼會意地背起相機包,又狀似隨意地提醒林星:“把外套拉鏈拉好,那邊風大。”
孫硯知跟著他們走出日料店,晚風卷著燈籠的暖光拂過臉頰,她看了眼身邊的易承霄,發(fā)現(xiàn)他正望著前方,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像藏著個雀躍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又問了一遍,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易承霄轉(zhuǎn)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驚人:“去了,你就知道了?!?/p>
沈嶼和林星跟在后面,沈嶼忽然舉起相機,對著前面并肩走著的兩人按下快門——暮色里,孫硯知的發(fā)梢被風吹得輕晃,易承霄的手離她的手背只有幾厘米,像隨時會牽住。他低頭對林星說:“等會兒,可能會有驚喜。”
林星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悄悄彎起了嘴角。
晚風把日料店的燈籠吹得輕輕搖晃,暖黃的光暈在石板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易承霄走在孫硯知身側(cè),腳步放得很慢,像是在配合她的步頻。
“往這邊走。”他抬手往街角指了指,那里種著幾棵晚櫻,花瓣被風吹得簌簌往下落,像場溫柔的粉色細雨。孫硯知跟著他拐過去,裙擺偶爾掃過落滿花瓣的地面,帶起一陣淡淡的香。
“你以前來過這附近?”她看著他熟門熟路的樣子,好奇地問。
“去年做項目時路過,”易承霄的目光落在她被風吹亂的發(fā)梢上,頓了頓,從口袋里摸出根皮筋,“頭發(fā)亂了,我?guī)湍阍幌???/p>
孫硯知愣了愣,下意識點頭。他的指尖很輕,穿過發(fā)絲時帶著微涼的溫度,偶爾觸到耳后,像有細小的電流竄過。他扎得不算熟練,卻格外認真,最后還在發(fā)尾輕輕拽了拽,讓辮子松快些。
“好了。”他后退半步看了看,眼里漾開笑意,“比散著利落,風大也不會亂?!?/p>
孫硯知抬手摸了摸辮子,發(fā)尾還留著他指尖的溫度。這時身后傳來孟萌的聲音:“你們倆能不能走快點?我這好奇心都快爆棚了!”
江馳笑著推了推她的背:“急什么,好地方總得慢慢走才有意思?!?/p>
沈嶼舉著相機,鏡頭對著漫天飛舞的櫻花瓣,忽然喊了聲:“別動!”孫硯知和易承霄同時轉(zhuǎn)頭,正好被他拍進畫面里——她的辮子在風里輕晃,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背景是漫天粉色的花雨,像幅被時光定格的畫。
“這張絕對能當壁紙?!鄙驇Z翻著相機屏幕,笑得得意,“等回去修修色調(diào),保證比電影海報還好看?!?/p>
林星湊過去看,忍不住咋舌:“承霄哥看硯知的眼神,簡直甜得能拉絲!”
孫硯知的耳尖紅了,剛想拉著林星往前走,卻被易承霄輕輕拽住手腕?!扒懊嬗信_階,小心點?!彼钢贿h處的石板臺階,上面還沾著些濕滑的青苔。
她低頭“嗯”了一聲,抬腳往上走時,他的手始終虛虛護在她身側(cè),像怕她不小心滑倒。走到臺階頂端,才發(fā)現(xiàn)這里藏著條沿河的步道,欄桿上掛著串小燈籠,暖光映在河面上,碎成一片搖晃的星子。
“原來你說的地方在河邊。”孫硯知扶著欄桿往下看,河水泛著粼粼的光,偶爾有晚風拂過,帶起圈漣漪。
“再往前走點?!币壮邢鐾降郎钐幹噶酥福抢镫[約能看到片亮著燈的空地,“有驚喜?!?/p>
孟萌立刻來了精神,拉著江馳就往前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驚喜,不會是藏了煙花吧?”
“別跑太快,當心腳下!”江馳被她拽得踉蹌了兩步,語氣里卻全是縱容。
沈嶼舉著相機跟在后面,鏡頭對著孫硯知和易承霄的背影,嘴里念叨著:“這個角度好,把燈籠和河水都拍進去,氛圍感絕了?!绷中菧愒谒赃?,看著屏幕里兩人并肩的身影,忽然笑著說:“你看他們的影子,在地上都快挨在一起了?!?/p>
孫硯知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果然,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腳尖幾乎要碰到一起。她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易承霄卻像感應到似的,也往她這邊靠了靠,影子瞬間重疊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他的,哪段是她的。
“冷不冷?”他忽然開口,聲音被風吹得輕輕的。
“不冷。”孫硯知搖搖頭,剛說完就打了個輕顫。
易承霄沒說話,只是把自己的連帽衫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衣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雪松香混著淡淡的洗衣皂味,像把整個春天的暖意都裹在了她身上。
“你不冷嗎?”她想把外套還給他,卻被他按住手。
“我火力旺。”他笑著揚了揚胳膊,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件無關緊要的事,眼里的光卻比河面上的燈籠還亮。
前面的孟萌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哇!真的有煙花!”
孫硯知抬頭望去,只見空地上擺著幾個巨大的煙花筒,江馳正蹲在地上調(diào)試引線,沈嶼舉著相機退到遠處,林星站在他旁邊,興奮地揮著手。
易承霄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扶著欄桿,聲音輕得像耳語:“不是什么特別大的驚喜,但想著……你可能會喜歡?!?/p>
她轉(zhuǎn)頭看他,晚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fā),露出雙格外認真的眼睛。河面上的燈影晃在他眼里,像落了片會動的星河。
“我很喜歡?!彼p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肩上的外套,布料的紋路里,仿佛藏著他沒說出口的心意。
遠處的引線被點燃,發(fā)出“滋滋”的輕響。孟萌拉著江馳跑到他們身邊,興奮地數(shù)著:“三,二,一——”
話音剛落,第一簇煙花就沖上夜空,在深藍色的幕布上炸開,變成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緊接著,紅的、粉的、紫的煙花接連綻放,把河面照得如同白晝,也把身邊人的笑臉,映得格外清晰。
易承霄看著她仰頭看煙花的樣子,忽然想起跨年夜在河灘的那晚,她眼里的星火和此刻如出一轍。他悄悄往她身邊靠了靠,肩膀輕輕碰到一起,像在說:這漫天的璀璨,都是為你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