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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黑石村徹底變天了。
林巖那半畝亂石坡的紅薯地，最終實收紅薯兩千八百余斤！河灘一畝鹽堿地的土豆，也收獲了近兩千斤飽滿的塊莖！屋后老田的粟米雖然不多，但也遠超往年。當王有財次日帶著幾輛大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拉走足以繳納八倍稅糧還有大量富余的紅薯和土豆時，整個黑石村都轟動了。那堆積如山的“神糧”，徹底坐實了林巖“得神人相助”的傳言。
稅糧繳清，“善戶”籍契也很快由王有財親自送來，蘇婉清姐弟、柳紅袖、趙小蠻的身份隱患徹底消除。里正王有財和稅吏張彪，如今見了林巖，恨不得繞道走，態(tài)度恭敬得如同面對上官。
而林巖手中握有的近五千斤余糧，在這個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大胤末年，無異于一座令人瘋狂的金山！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甚至傳到了縣城。
最先涌來的是流民。拖家?guī)Э冢纥S肌瘦，眼神麻木而絕望的人們，如同潮水般匯聚到黑石村村西頭，跪倒在林巖那間破屋外，磕頭如搗蒜，只求一口活命的吃食。
面對這洶涌的人潮，林巖沒有心軟，也沒有盲目施舍。亂世之中，糧食就是力量，也是招禍的根源。他站在破屋前臨時搭起的一個土臺上，看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
“想活命，可以！但我林巖的糧，不養(yǎng)閑人！”
“凡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身體尚可者，無論男女，愿入我‘林家護糧隊’者，每日管兩頓飽飯，有工分，表現(xiàn)優(yōu)異者，年底可分糧種！”
“凡有手藝者，工匠、郎中、識文斷字者，優(yōu)先錄用，待遇從優(yōu)！”
“凡愿開荒墾地，種植‘紅薯’、‘土豆’者，由我提供種薯，所獲糧食，五五分成！”
“婦孺老弱，可做些縫補、清潔、照料孩童之事，每日管一頓稀粥！”
條件清晰，要求明確。與其說是施舍，不如說是一場以糧食為紐帶的招募。亂世之中，一口吃食就是最大的恩德。當下，人群便沸騰起來！
“我！林老爺！我報名護糧隊！我有力氣！”
“林老爺！我會打鐵！我會修農(nóng)具！”
“林老爺！我婆娘會織布！我們愿意開荒！”
“林老爺慈悲！我們愿意！我們什么都愿意！”
招募點迅速排起了長龍。蘇婉清負責登記造冊，她的字跡娟秀工整，將每一個投靠者的姓名、年齡、特長、來自何處都詳細記錄在幾塊硝制好的羊皮上。她抱著弟弟蘇文，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桌后，神情專注而溫柔，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流民們在她面前，都下意識地放低了聲音，充滿了敬畏。她管理著這迅速膨脹的“林家”人口名冊，也管理著每日糧食的精細發(fā)放，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內(nèi)務(wù)管理天賦，隱隱有了主掌內(nèi)宅、統(tǒng)御下人的主母風范。夜深人靜時，她會紅著臉，將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名冊捧給林巖過目，指尖偶爾相觸，兩人目光交匯，空氣中便彌漫開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
柳紅袖則如魚得水。她換上了一身雖不華麗卻干凈利落的布裙，重新描畫了眉眼，昔日花魁的風情與手腕在此時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她帶著林巖給的幾袋紅薯和土豆作為“樣品”，頻繁出入縣城，利用舊日積累的、那些早已斷了聯(lián)系卻因亂世而掙扎求存的“姐妹”和行商人脈，迅速編織起一張隱秘的情報網(wǎng)和交易渠道。
“喲，這不是紅袖姐姐嗎？聽說你攀上高枝兒了？那林老爺種的神糧，真那么神？”縣城一間不起眼的雜貨鋪后院，一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看著柳紅袖帶來的碩大紅薯，眼睛發(fā)亮，語氣帶著試探和酸意。
柳紅袖慵懶地斜倚在椅背上，纖纖玉指捻起一塊烤熟的紅薯，輕輕掰開，露出金黃的薯肉，香甜的氣息瞬間彌漫。她紅唇微啟，咬了一小口，動作優(yōu)雅魅惑，眼波流轉(zhuǎn)間，風情萬種：“李媽媽，這世道，光有姿色可活不下去。我們林爺?shù)募Z，可是實打?qū)嵉木让鼘氊?。聽說您跟劉記糧行的二掌柜……有些交情？”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絲曖昧的笑意，“幫我引薦引薦？價錢好說，我們林爺，最是大方。以后這紅薯的買賣，少不了您的好處?！闭f話間，她微微傾身，羅衫領(lǐng)口不經(jīng)意間滑落些許，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頸子和精致的鎖骨，那成熟女子的馥郁體香混合著紅薯的甜香，讓對面的李媽媽都忍不住心神一蕩，連連點頭。
靠著柳紅袖八面玲瓏的手段和林巖手中硬通貨的糧食，林家迅速換回了急需的鹽巴、鐵器、布匹、藥材，甚至幾匹駑馬和一輛結(jié)實的騾車。每一次柳紅袖帶著豐厚的物資回來，都會向林巖詳細匯報城中的動向、物價的波動、官府的動靜以及豪強（尤其是劉老爺）的異動。她往往靠得很近，吐氣如蘭，帶著酒氣的香風拂過林巖的耳畔，匯報著冰冷的情報，目光卻流連在林巖的側(cè)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種“非我不可”的自得。林巖有時會不動聲色地避開那過于灼熱的目光，卻也不得不承認，柳紅袖這條“暗線”，價值千金。
而趙小蠻，則成了“林家護糧隊”的教官和核心武力！林巖深知，在亂世中，光有糧沒有刀，就是待宰的肥羊。他從招募的流民中，優(yōu)先挑選了三十名身體相對強壯、眼神尚存銳氣的年輕女子，交給了趙小蠻！
“她們力氣不如男人，但心細，能吃苦，也更容易對給她們活路的人死心塌地?！绷謳r對有些茫然的趙小蠻解釋道，“你來教她們！教她們怎么用柴刀，怎么用削尖的木棍，怎么在山林里設(shè)陷阱，怎么像你對付野豬那樣，用巧勁和狠勁！把她們練成一群真正的母狼！”
趙小蠻的眼睛亮了。訓練人？打架？保護林大哥和糧食？這活兒她喜歡！她天生的野性和戰(zhàn)斗本能被徹底激發(fā)。
村西頭河邊新開辟的訓練場上，很快響起了趙小蠻生硬卻嚴厲的呵斥聲。
“握緊！刀就是命！”
“下盤穩(wěn)！腰發(fā)力！”
“刺！快！準！狠！像殺野豬！”
“跑！再跑！沒吃飽飯嗎？！”
她以身作則，動作迅猛如電，一把普通的柴刀在她手中翻飛，能輕易劈斷碗口粗的木樁。她示范著最實用的格擋、劈砍、突刺技巧，沒有任何花哨，全是生死搏殺中總結(jié)出的狠辣招式。訓練極其嚴苛，但每日兩頓管飽的紅薯飯（偶爾還有肉湯）和趙小蠻那身先士卒、強悍無匹的實力，讓這些飽嘗亂世之苦的女子們爆發(fā)出了驚人的韌性和忠誠。她們皮膚曬得黝黑，手上磨出血泡和老繭，眼神卻一天比一天銳利兇狠。一支由女子組成的、紀律嚴明、悍不畏死的“林家娘子軍”，在趙小蠻的摔打下，初具雛形。
趙小蠻對林巖的保護，也到了近乎寸步不離的地步。她像一頭認準了主人的兇猛獒犬，無論林巖是去查看新開墾的荒地，還是去河灘巡視土豆田，她總是沉默地跟在三步之內(nèi)，柴刀從不離手，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有一次，林巖在巡視一片新開的坡地時，腳下松動的土石突然塌陷，身體失去平衡向陡坡下滑去！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骨節(jié)分明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趙小蠻如同矯健的豹子撲來，另一只手死死摳住坡上一塊凸起的巖石，硬生生用蠻力將林巖拽了回來！
巨大的慣性讓兩人重重撞在一起，滾倒在坡頂?shù)牟莸厣?。林巖壓在趙小蠻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劇烈起伏的胸膛下，那強勁有力的心跳，以及少女身體特有的、混合著汗水和青草氣息的蓬勃活力。趙小蠻的臉近在咫尺，小麥色的臉頰因為用力而泛紅，那雙總是帶著野性和警惕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林巖的身影，充滿了焦急和后怕。兩人身體緊密相貼，耳鬢廝磨間，呼吸都有些急促。林巖甚至能感覺到她手臂肌肉的緊繃和身體的溫熱。趙小蠻似乎也意識到了姿勢的曖昧，臉上罕見地飛起兩朵紅云，猛地別過頭去，卻依舊緊緊抓著林巖的胳膊沒有松開，低聲嘟囔了一句：“小心點?！?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獨占般的關(guān)切。自那以后，她跟隨林巖巡邏山林時，靠得更近了，偶爾林巖需要攀爬或跨越溝坎，她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或者直接用那看似纖細卻蘊含巨力的身體去支撐他，肢體接觸變得自然而頻繁。
糧食、武力、情報，林家勢力如同滾雪球般迅速壯大。林巖將村西頭那片荒地和河灘徹底圈了起來，用粗大的原木和挖掘的壕溝，建立起一個初具規(guī)模的簡易塢堡——林家塢。塢堡中心，是幾排新蓋的、雖然簡陋卻結(jié)實保暖的土坯房。林巖帶著蘇婉清、柳紅袖、趙小蠻和蘇文，搬進了最大的一間。塢堡內(nèi)，開墾出的新田井然有序，堆肥坑散發(fā)著發(fā)酵的氣息，打鐵爐火光熊熊，女子護糧隊的操練聲整齊有力，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與塢堡外赤地千里的荒涼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家塢的崛起和那堆積如山的糧食，如同一塊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肥肉，不可避免地引來了惡狼的覬覦。
第一波來襲的，是附近山坳里一伙由潰兵和流民組成的土匪，號稱“黑風寨”，約有五六十人。匪首“獨眼彪”早就聽聞黑石村出了個“糧王”，家中存糧堆積如山，還有幾個絕色美人。他自恃手下都是見過血的亡命徒，對付一個種地的土財主和一群泥腿子流民，還不是手到擒來？
月黑風高夜，幾十條黑影如同鬼魅，悄悄摸近了林家塢的木墻。
“兄弟們！糧食！女人！就在里面！搶他娘的！”獨眼彪壓低聲音，發(fā)出興奮的低吼。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驚慌失措的農(nóng)夫，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和突然爆發(fā)的凌厲反擊！
“放！”
隨著趙小蠻一聲清冷的低喝，木墻的縫隙和墻頭臨時搭建的箭塔上，瞬間射出數(shù)十支削尖的竹箭和綁著燃燒松脂的火矢！目標精準，并非對著人，而是射向土匪們腳下干燥的枯草叢和前方預設(shè)的陷阱區(qū)域！
轟！
火矢點燃枯草，火苗瞬間竄起，照亮了土匪們驚愕的臉龐！同時，地面塌陷，露出插滿尖刺的陷坑，慘叫聲驟然響起！
“有埋伏！”
“我的腿！”
土匪隊伍瞬間大亂！
“殺！”趙小蠻如同出閘的雌虎，第一個躍出木門！她身后，三十名訓練有素的林家娘子軍，手持打磨鋒利的柴刀和長矛，如同沉默的狼群，悍不畏死地撲向陷入混亂的土匪！她們?nèi)艘唤M，配合默契，利用靈活的身手和塢堡外復雜的地形（由趙小蠻親自布置），專攻土匪的下盤和側(cè)翼，動作狠辣刁鉆！
獨眼彪又驚又怒，揮舞著鬼頭刀砍翻一個沖上來的娘子軍（那女子倒下前，還狠狠將柴刀擲出，劃破了獨眼彪的臉頰），大吼：“媽的！一群娘們也敢猖狂！給老子……”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股惡風從側(cè)面襲來！獨眼彪也算身手不錯，下意識舉刀格擋！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獨眼彪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從刀身傳來，震得他虎口崩裂，半邊身子都麻了！鬼頭刀差點脫手飛出！他駭然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穿著獸皮短打的少女，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柴刀，正穩(wěn)穩(wěn)地架在他沉重的鬼頭刀上！少女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傷我的人？”趙小蠻的聲音帶著森然的殺意。
獨眼彪亡魂皆冒，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糧食美人，怪叫一聲就想后退。但趙小蠻的速度更快！柴刀如同跗骨之蛆，瞬間變招！一個迅猛絕倫的突刺，直取獨眼彪的咽喉！
獨眼彪拼盡全力扭身躲閃！
噗嗤！
柴刀沒能刺中咽喉，卻狠狠扎進了他的肩窩！鮮血狂飆！
“啊——！”獨眼彪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趙小蠻毫不留情，手腕一擰，柴刀在傷口里狠狠一絞！同時飛起一腳，重重踹在獨眼彪的胸口！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獨眼彪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重重摔在地上，眼見是不活了。
匪首斃命，土匪們更是魂飛魄散，加上娘子軍悍不畏死的沖殺和林巖指揮的塢堡內(nèi)壯丁投擲石塊、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剩下的土匪徹底崩潰，哭爹喊娘地丟下十幾具尸體和傷者，狼狽地逃入黑暗的山林。
林家塢首戰(zhàn)告捷！娘子軍僅輕傷數(shù)人，無人陣亡！繳獲破爛刀槍十幾把，皮甲數(shù)件。
當趙小蠻提著獨眼彪血淋淋的人頭，帶著得勝歸來的娘子軍回到塢堡時，整個塢堡都沸騰了！蘇婉清帶著婦孺送上熱水和烤紅薯，柳紅袖則指揮著人清點戰(zhàn)利品。林巖站在燈火通明的塢堡門前，看著渾身浴血卻眼神晶亮、如同得勝歸巢的頭狼般走到自己面前的趙小蠻，心中激蕩。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趙小蠻的肩膀，朗聲道：“好！打得好！林家娘子軍，威武！”
趙小蠻仰著臉，臉上還沾著敵人的血點，在火光的映照下，野性而美麗。她看著林巖眼中毫不掩飾的贊賞和喜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驕傲的笑容，低聲道：“有我在，沒人能動你?！蹦钦Z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守護。
這一戰(zhàn)，徹底打響了林家塢和“糧王”林巖的名號！林家娘子軍的悍勇，也成了附近鄉(xiāng)里口口相傳的傳奇。來投奔的流民更多了，其中不乏一些走投無路的青壯漢子，被編入了由林巖親自統(tǒng)領(lǐng)的男丁護衛(wèi)隊。林家塢的規(guī)模再次擴大，儼然成了這亂世邊緣的一方小小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