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未婚夫凌劍塵，是修真界最知名的怨偶。他恨我心狠手辣，
用卑劣手段搶了師妹蘇清雪的少宗主之位。我祝他與他的白月光雙宿雙飛時，被天雷劈死。
直到宗門被圍，萬魔噬心，他卻紅著眼，用脊梁為我撐起一片天。以身殉劍，魂飛魄散前，
他輕笑：“孟寒煙，若有來世，別再遇見我這種混蛋了……”再睜眼，
回到宗門獻祭“魂燈”，為重傷的太上長老續(xù)命的前一天。上一世，我拒不赴死，
他為護師妹，親手廢我經(jīng)脈，斷我仙根。這一次，我平靜地走進祭壇：“弟子孟寒煙，
愿為宗門燃魂續(xù)燈?！蔽易鑫业幕钏廊?，他當(dāng)他的正道魁首。凌劍塵，
為何你如今卻要屠盡天下，來換我一寸魂光？1宗門大殿內(nèi)，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太上長老命懸一線，唯有親傳弟子獻祭“魂燈”，以百年修為與壽元，方能為他續(xù)命。
掌門顫抖著手，拿出兩枚一模一樣的玉簡，一枚生，一枚死。我和師妹蘇清雪，
必須有一個人抽中那枚死簽。殿門被人一腳踹開，帶著一身風(fēng)霜的凌劍塵闖了進來。
他剛從九死一生的秘境歸來，眉眼間的煞氣還未散盡。他的目光越過我，
徑直落在我身后瑟瑟發(fā)抖的蘇清雪身上，滿是毫不掩飾的心疼。隨即，他轉(zhuǎn)向我，
眼神驟然冰冷，像淬了寒冬的冰。“孟寒煙，你又想故技重施，逼清雪替你去死？”上一世，
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廢我經(jīng)脈，斷我仙根。我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攤開手掌。
掌心靜靜躺著一枚玉簡，上面用朱砂刻著一個猩紅的“死”字，觸目驚心。凌劍塵愣住了，
他似乎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他盯著我掌心的玉簡，眼中的冰霜寸寸龜裂，
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像是震驚，又像是不忍。他朝我走近一步，喉結(jié)滾動，
語氣竟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真的，是你抽中的？
”我抬眼看他，只要他再多問一句，再多一絲一毫的關(guān)心，我就會告訴他，
是我主動換了蘇清雪的簽?？伤皇穷D了頓，下一句話，
就將我心里那點可笑的微光徹底澆滅?！扒逖┠?？她最怕黑，祭壇那么冷，
她一個人撐不住的。我怕她想不開?！蔽倚α?，在這冰冷的大殿里，呵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像是要把胸腔里最后一點熱氣都吐干凈。“凌少主，燃魂續(xù)命是宗門無上榮耀，
又不是下地獄?！蔽业穆曇羝届o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字字誅心?！澳愕男纳先?，
此刻正在丹房里，喝著安神湯，享受著所有人的同情和關(guān)愛。她好得很。”說完，
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身走向殿外。那通往祭壇的路，我閉著眼都能走。身后，
凌劍塵看著我決絕的背影，胸口莫名一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此刻起，永遠失去了。
他想，沒關(guān)系，孟寒煙總是這樣嘴硬心軟。等獻祭儀式結(jié)束，他會好好補償她，用他的余生。
2全宗門都在傳，蘇師妹不忍我這個師姐替她赴死，悲痛欲絕，大病三天。而此刻，
這位“大病初愈”的蘇師妹，正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理直氣壯地站在我的洞府里。
她端詳著我簡陋的石室，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皫熃?，你已經(jīng)是少宗主了，什么都有了。
”“為何還要和我搶這個在太上長老身邊盡孝、獲取他老人家畢生傳承的機會？
”她的話真是可笑至極，將貪生怕死說得如此清新脫俗。我懶得與她爭辯，擦拭完靈位，
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室。我的目光，卻在下一瞬凝固了。蘇清雪的腰間，
赫然掛著一支溫潤如玉的骨笛，笛尾的鳳凰翎羽流光溢彩。那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能安魂定神的“鳳凰骨笛”。我即將成為燃魂續(xù)命的活死人，神魂日夜被烈火灼燒，
唯有這支骨笛，能護住我最后一絲神智不散?！罢聛??！蔽业穆曇艉茌p，
卻冰冷得像洞外的寒風(fēng)。蘇清雪嚇了一跳，隨即委屈地紅了眼眶，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向我身后。“師姐，我只是看它好看，
借來戴戴……”她怯生生地躲到一個人身后，那人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劍塵哥哥……”凌劍塵剛踏進洞府，便聽見蘇清雪帶著哭腔的呼喚。他立刻皺起眉，
將蘇清雪完全護在身后，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耐與責(zé)備?！安痪褪且恢У炎?？
她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你身為師姐，讓讓她又何妨？”“孟寒煙，
你的心胸為何總是如此狹隘，非要這么斤斤計較？”我氣得笑出了聲。我娘的遺物，
我護命的寶物，在他眼里，只是“一支笛子”。我不再廢話，繞過他，
伸手就去搶蘇清雪腰間的骨笛。“?。 碧K清雪尖叫著后退，
凌劍塵的大手卻如鐵鉗般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用力一甩，我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五臟六腑都錯了位，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噗——”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我胸前的衣襟。凌劍塵看到那抹刺目的紅，瞳孔驟然一縮，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與懊悔。他這才驚覺，情急之下，他竟對我用了靈力?！氨福疅?，
我不是故意的……”我抬手抹去唇邊的血跡，緩緩站直了身體，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臉上那可笑的懊悔，和他依舊護著蘇清雪的姿態(tài)?！傲鑴m，為了蘇清雪，
你是不是也想讓我現(xiàn)在就死在這里？”他沉默了。那雙曾讓我沉淪的眼眸里，
懊悔和對蘇清雪的保護欲激烈交戰(zhàn)，最終，還是后者占了上風(fēng)。我看著他們，
心中最后一點溫度，也隨著那口血，流盡了。我忽然笑了，笑得燦爛?！澳惴判?，這根骨笛，
我會親手‘讓’給她，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拿著?！?思過崖的風(fēng)，一如既往的冷。
這里是我們從小一起練劍的地方，每一塊石頭，每一道風(fēng)痕，都刻著我和他的過往。
凌劍塵就站在崖邊，月光勾勒著他挺拔的身影。他破天荒地主動開口：“孟寒煙，
我們比一場?！蔽姨裘迹兆×松韨?cè)的佩劍。他看著我，
眼底似乎有星光在閃動：“若你贏了，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任何事?！蔽倚闹幸粍?，
竟生出一絲荒唐的期待。我以為，這是他遲來的求和，是他笨拙的補償。劍光如水，
瞬間交錯。我們太熟悉彼此的劍招了，閉著眼都能拆解對方的下一步。最終，我的劍尖，
比他快了半分，穩(wěn)穩(wěn)地停在他的喉間。我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像多年前那個會因為他送一朵劍花而開心一整天的小師妹。“凌劍塵，你說的，
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彼聊嗽S久，久到崖邊的風(fēng)都靜止了。他終于開口，
眼神卻飄向了別處?！鞍涯愕镍P凰骨笛給清雪?！彼穆曇艉茌p，卻像一記重錘，
砸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她體質(zhì)弱，祭壇的陰氣會傷到她。你……你修為高，用不上。
”我臉上的笑意，寸寸凝固。我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將他的模樣刻進骨子里。
我一字一句地問：“凌劍塵，如果這是我們今生最后一場比試，你想要的彩頭，
依然是拿我的東西，去送給另一個女人嗎？”他沒有絲毫猶豫?！笆??！蔽肄D(zhuǎn)身就走，
再沒有看他一眼。當(dāng)夜，一道凌厲的劍氣悍然破開我的房門。我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
冰冷的劍尖已經(jīng)抵在了我的眉心。凌劍塵一身寒氣，眼底是翻涌的怒火?！懊虾疅?，
別逼我動手?！薄澳枪堑涯懔糁仓皇桥阍?，何必如此自私！”劍氣壓得我無法呼吸，
胸口悶痛。我卻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盎隉臬I祭何等痛苦，清雪若無寶物護體，
只怕?lián)尾贿^三天就會魂飛魄散！”他厲聲質(zhì)問：“你就那么想看她死嗎？以為她死了，
我就會愛你？可笑！”我艱難地喘息著，看著他因蘇清雪而扭曲的臉，心中一片死寂。
“你放心?！蔽覐膽阎心贸瞿侵P凰骨笛，丟在他腳下的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我一定讓她……活得好好的?！彼樟藙?，深深看了我一眼，彎腰撿起骨笛，轉(zhuǎn)身離去，
沒有半分停留。門外的冷風(fēng)灌了進來，我再也撐不住，捂著胸口跪倒在地，
一口血跡咳在冰冷的地面上。凌劍塵，這一劍，還你前世斷我仙根之痛。從此，我們兩清了。
4獻祭前夜，宗門為我辦了場篝火送別會。名為送別，實為鬧劇。蘇清雪素手撫琴，
一曲《訣別》彈得哀婉動人，引得無數(shù)同門師兄弟為她落淚，為我嘆息。而凌劍塵的目光，
從始至終，都膠著在她身上，仿佛那赴死之人是她，不是我。我提前離了席，
一個人走向后山那間從不對外人開放的藏寶閣。里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神兵利器，
只有我少女時代全部的歡喜。那是我多年來悄悄收集的，
每一株他曾無意間夸贊過的靈草標(biāo)本。他說月光草像碎裂的星辰，我便走遍了宗門后山。
他說斷腸花的名字不吉利，顏色卻很美，我便冒著劇毒采來，親手制成標(biāo)本，封在玉盒里。
我剛推開閣樓的門，一道身影就跟了過來。是凌劍塵。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來做什么，
一股熱浪就從閣樓內(nèi)部轟然炸開。熊熊大火瞬間吞噬了一切，
火舌舔舐著那些承載著我所有記憶的玉盒，將我卑微的愛戀燒成一片灰燼?！隘偭耍】焱撕?！
”凌劍塵一把將我拽了回來。我大腦一片空白，死死盯著那片火海，
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像。我想沖進去，哪怕只能搶回一片殘葉。凌劍塵死死拉住我，
聲音里滿是急躁與不解。“不就是些破草！你不要命了！”話音剛落，他卻自己松開我，
用靈力護住全身，一頭沖進了火海里。我愣在原地，冰冷的心口，竟因為他這個舉動，
微微抽緊了一下。沒過多久，他帶著一身灼傷的痕跡沖了出來，
懷里還抱著幾個被熏得漆黑的玉盒?？晌夷屈c可笑的動容，還沒來得及發(fā)酵，
就被另一個人徹底碾碎。蘇清雪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一旁，她手里晃著一枚早已枯萎的，
用靈草編織的戒指，臉上是勝利者才有的得意笑容?！皫熃?，劍塵哥哥剛剛都和我說了。
”“他說，他長這么大，唯一親手編過的東西，就是這枚戒指。他說，這里面的東西，
都是他為你準(zhǔn)備的聘禮?！彼脑捪翊懔硕镜尼?，一根根扎進我的腦子里。我氣血上涌，
眼前發(fā)黑，隨手抄起身邊一根燒得焦黑的木棍，瘋了一樣朝她劈了過去。
一道凜冽的劍光閃過，快得讓我來不及反應(yīng)?！白∈?！孟寒煙！不許傷害清雪！
”凌厲的劍氣貫穿了我的肩胛骨，他慣用的佩劍“霜隕”，正穩(wěn)穩(wěn)地插在我身上，
將我釘在原地。一滴溫?zé)岬难獮R到他臉上，他似乎才看清，我手里拿的，
只是一根一碰就碎的木棍。他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血色褪盡?！昂疅?！”我看著他，
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些被燒成灰燼的靈草標(biāo)本，和插在我肩頭的劍。我的聲音很輕，
抖得不成樣子：“凌劍塵，你真的是個……混蛋……”話音未落，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我好像看見他朝我撲了過來，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惶與恐懼。5第二天，
我被兩名長老“扶”著走向祭壇，一身白衣，宛如赴死。我肩胛骨的傷口被層層紗布包裹，
靈力被封，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卻不及心口萬分之一的痛。隔著重重人群，
我能感覺到凌劍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可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
一道熟悉的神念傳音刺入我的腦海，是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溫柔和愧疚。“清雪，你別怕。
”他以為，是我用了什么手段，逼蘇清雪代替我走上了祭壇?！澳憬憬闵园缘?，
此事都怪我。等我繼承大統(tǒng)，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蔽页读顺蹲旖?，卻沒有力氣笑出聲。
我沒有回答。陣法在我腳下亮起，符文流轉(zhuǎn)，光芒沖天而起。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我的神魂寸寸撕扯，吸入祭壇中央那盞古樸的魂燈之中。
再見了，凌劍塵。我的意識，在烈火灼魂的劇痛中，徹底陷入黑暗。儀式結(jié)束，
掌門的聲音響徹云霄：“孟師侄為宗門大義，令人敬佩。為安其心，
今日便完成她與劍塵的婚約，由其師妹蘇清雪代嫁完婚，以慰其靈！
”全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這是早就安排好的“補償”，一場獻祭換一場盛世婚禮，
真是劃算。凌劍塵身著大紅喜服，在一片恭賀聲中，神情恍惚地走進了洞房。
他手里死死攥著一支通體溫潤的玉笛，是他用自己心頭血溫養(yǎng)的萬年暖玉，連夜雕成。他想，
這是他給孟寒煙的補償。他掀開蓋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昂疅?，
你肩上的傷……”蓋頭下，是蘇清雪嬌羞又得意的臉?！皠m哥哥，我終于嫁給你了。
”凌劍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