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悄然滑過正午,空蕩的二樓走廊回蕩著空調外機的嗡鳴。彭翊舟翊舟翊舟數(shù)著樓梯轉角的瓷磚縫,第七次摸向口袋里的手機。對話框里光標閃爍,他反復刪改著"小耿,你今天怎么沒來?"的措辭,最終又全盤刪除,突然給她發(fā)消息會不會太冒昧了,還是算了吧,再等等看,或許她下午就來了。
"小耿去哪了?"張艷婷晃著手機的聲音驚飛了門口多不得小鳥。幾個女孩圍在收銀臺前竊竊私語,彭翊舟翊舟翊舟佯裝玩手機,卻將每個字都聽得真切。得知老板出差未歸,沒人知曉耿予歡去向時,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驟然收緊。
夜色將卷簾門襯托更加冷清,彭翊舟翊舟翊舟倚著電動車支架,看著一盞接一盞的路燈。夜風卷起地上的傳單,他望著手機屏幕上的置頂聊天框,突然想起耿予歡扎著馬尾肆意奔跑的樣子—原來等待竟比盛夏的烈日更灼人。直到第二天傍晚,老板出差回來,飯桌上他笑道:"小耿請了兩天假,回學校填中考志愿去了!"這話像突然涌入的清泉,澆滅了彭翊舟翊舟翊舟心底焦灼的焰火。
晨光還沒完全浸透玻璃櫥窗,后廚已經(jīng)蒸騰起煎蛋的香氣。耿予歡攥著包帶沖進員工換衣間時,手表秒針正貼著八點五十九分的刻度,湖藍色的數(shù)字工牌隨著急促呼吸在胸前晃蕩。她躲進洗手間,鏡中人臉色蒼白如紙,額前的碎發(fā)沾染著汗水,不銹鋼水龍頭嘩啦啦淌著冷水,耿予歡掬起一捧往臉上潑,涼意讓發(fā)顫的指尖稍稍舒緩。她抖著手拆開皮筋,瀑布般的黑發(fā)傾瀉而下,在光燈下泛著絲綢光澤。碎發(fā)不聽話地垂在臉頰兩側,她用齒尖咬住皮筋,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像蝶翼般微微顫動。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洗手間門口。耿予歡整理著劉海,余光瞥見磨砂玻璃上映出修長的人影。心跳陡然撞響耳膜,她望著鏡中那張泛紅的臉,聽見自己凌亂的呼吸聲在狹小空間里此起彼伏。整理完畢,她轉動門把的輕響驚得彭翊舟翊舟渾身一顫,他立刻整理著裝,用手撩了撩額前碎發(fā)。她打開門,站在衛(wèi)生間臺階上,目光與彭翊舟翊舟碰撞,只見他目光灼熱地看著自己,耿予歡忙說“早”,打破這讓人無措的沉默,躲避他灼灼的目光。彭翊舟翊舟藍色工服干干凈凈,明顯剛洗過。"早。"他回道,聲音比往常低了半度。耿予歡喉嚨發(fā)緊,低頭側身走開,后廚的熱浪撲面而來,同事們的笑鬧聲瞬間將她淹沒。"小耿,你可算來了!"張艷婷把圍裙拋過來,你不在,他們念叨你兩天了......"
楊霄把塑料板凳往耿予歡身邊挪了挪,搪瓷盆里的豆角被他扯得"噼啪"作響。帆布鞋尖無意識地蹭著水泥地,他盯著耿予歡垂落的發(fā)梢。
"小耿,你考的怎么樣?能上高中嗎?"
"我考的一般,但是上個普高肯定沒問題,重點高中的話分數(shù)夠不到。"
"你呢?"她看著楊霄說。
楊霄突然想起昨天填報志愿時電腦屏幕上刺眼的分數(shù)—三百二十一分,連普高都夠不著。余光瞥見耿予歡偏頭看過來,睫毛在眼下投出兩片小扇子。"職校其實也挺好的。"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輕快,指甲掐進豆莢纖維里,"學門手藝說不定比讀死書強,反正我一上文化課就困。
"那也挺好" ,耿予歡笑著,發(fā)繩松了半截,碎發(fā)在風里撲簌簌搖晃。
蒸籠的熱氣裹著香氣漫過來時,楊霄偷偷把兜里攥了一路的薄荷糖紙捏得窸窣響。初中的日子像場冗長的噩夢,家人的嘆息和老師的搖頭總在耳邊回蕩,唯有此刻蹲在油膩的后廚,聽著耿予歡講著趣事,才覺得胸口那團憋悶的濁氣慢慢散了。
"楊霄!來幫我搬袋面粉!"前廳傳來舅舅的喊聲。他忙起身,塑料凳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臨走前瞥見耿予歡把散落的豆角碼得整整齊齊,突然希望擇菜的時間能再久一點,久到能把那些沒說出口的話,說出口。上次的員工團建,他有事沒去,所以一直沒加到小耿的QQ,為此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到底要如何說才顯得不刻意呢?
后廚的白熾燈暈開暖黃的光暈,彭翊舟盯著案板上被切成碎末的蔥花,刀鋒起落間總忍不住往露天花園的方向瞥。耿予歡正蹲在花壇邊和張艷婷、宋花花她們分食一盒草莓,銀鈴般的笑聲順著夏風飄來,卻在觸及他視線的瞬間驟然掐斷。她慌亂地把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低頭掐掉草莓屁屁的樣子,像只順毛小狗。
這種刻意的回避從上周開始。打荷時他伸手遞過漏勺,她指尖觸電般縮回;清點食材時兩人目光相撞,她立刻轉忙別的事情。看著她刻意保持的距離,彭翊舟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刀柄,金屬涼意滲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