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昊端正七年,
張家灣,
張少離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滿打滿算足有一個月之久,他已經(jīng)認命般接受了這個令他崩潰的現(xiàn)實。
他原是龍游山一個破舊小道觀的守觀道士,結(jié)果在打坐參道時出了岔子,
走火入魔下,竟意外穿越到了年僅六歲,與他同名同姓的少年體內(nèi)。
而這個世界,是歷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
昊朝。
“唉,可憐我修道半生,都已修到了納炁入體之境,結(jié)果卻走火入魔,穿越進了這么一個小娃娃體內(nèi)。”
更令張少離無奈的是,這具身軀竟然連一點修道的慧根都沒有,
老天爺真是一點從頭來過的機會都沒給他,上輩子修道半生白費了不說,這輩子連修道的可能都被斷絕。
道心大潰之下,他郁悶了好久,今天總算緩過一些心緒來,
張少離也發(fā)現(xiàn)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與這具身軀變得愈發(fā)貼合,
心態(tài)也在飛速被同化著,
剛穿越過來時,他連“爹”、“娘”這樣的稱呼都不好意思叫出口,
畢竟在那時的他眼中,這對年僅三十左右的青壯父母,
可比前世年過半百的他小多了,
這要管他們叫上一句爹媽,他怕是會羞臊死自己。
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毫無心理負擔(dān)的稱呼出口了,
為了口飯吃,爹娘叫的那叫一個順口,
想必再過些時日,他就會打心底認可這對父母,實實在在的與他們產(chǎn)生深入靈魂的血脈聯(lián)系。
“尾巴,快別擱那歇著了,一天天就知道躲懶,真不知道該說你這崽子什么好,從前傻也就算了,近些時日也不知怎么的,還學(xué)會了偷懶,怎么講都不聽,也不知道隨誰?!?/p>
莊稼地里,一個帶著斗笠弓著腰的老婦沖著張少離大聲喊道。
邊上,身為張少離父親的張鼎龍見老娘這么說自家大兒,眉心微蹙了一下,
想要說點什么,但最后也沒說出口,只是長嘆一聲,弓下腰繼續(xù)一瘸一拐的干起了農(nóng)活。
張少離聽到那句“也不知道隨誰”,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因為她的娘親吳招娣就是個有著“智力障礙”之人,
也許是遺傳的關(guān)系,這具身軀的原主腦子也不太好使,一直被家里人當(dāng)作傻子,
所以老太太那句“也不知道隨誰”,擺明了是在罵她這輩子的娘!
而他爹張鼎龍之所以會娶一個存在智力缺陷的女子為妻,
那是因為張鼎龍小時候為了救他三弟,最終右腿落下了殘疾,
直到二十啷當(dāng)了好幾年,都沒找到愿意嫁給他的婆娘,這才在隔壁村媒婆的介紹下,娶了存在智力缺陷的吳招娣,
結(jié)果生下個孩子,又是個傻的,因為這點,他們一大家子在村里沒少被笑話。
可外人笑話也就算了,方才出聲招呼的可是張少離的嫡親祖母——老鄭氏。
張少離就算是個傻的,那也是老張家的長房長孫,哪有祖母這么吐槽長房長孫,跟內(nèi)涵大兒媳的。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一家三口二傻一殘,沒法為家里長出息,
這才導(dǎo)致哪怕是嫡親的祖母,也跟外人一樣看不起他們大房。
可她也不想想,他爹張鼎龍究竟是為什么瘸的腿,
那可是為了救老鄭氏最看重幺兒張鼎豹,這才從山坡上意外滾落,不幸落得個終身殘疾。
結(jié)果這么多年下來,祖母不念著他爹好也就罷了,反而還跟著村里人一起瞧不起他們家,視他們家為老張家的恥辱,
之前道心大潰下沒有過多計較,此刻心智歸籠,那還忍個屁的了,
修道半生,張少離那是寧愿有口業(yè),也不能留心魔,
盡管現(xiàn)在不能修道了,但性格那是變不了一點,他從樹蔭下起身,沖著不遠處的老鄭氏張口就罵。
“你個糟了瘟的老不死,還敢罵上我娘了,你說小爺我隨誰,隨的就是你個沒腦子的老不死,我爹為了那白眼狼瘸了腿,一家子不多幫襯幫襯我們家也就算了,你這嫡親的祖母竟然還帶著頭的看不起,你那么喜歡那挨千刀的白眼狼,也不見人家接你到縣城里享福,上趕著的糟瘟老不死,就一輩子在土地里刨食吃吧你?!?/p>
少年的聲音尖銳且洪亮,這么一罵,順風(fēng)傳出老遠,不遠處干著農(nóng)活的老鄭氏以及張鼎龍聽得那叫個一清二楚,
就連在隔壁田干農(nóng)活的二房張鼎虎一家,以及附近田地的幾個鄉(xiāng)親也聽了個大概,
“你!你!你!”
老鄭氏被自家孫子這么當(dāng)眾辱罵,話語之粗鄙,言辭之犀利,氣的她胸膛劇烈起伏,
想要反駁,竟愕然發(fā)現(xiàn),她根本反駁不了一點,因為張少離罵的句句都是實話。
張少離得理不饒人,他上前了幾步,叉著腰,頂著氣,繼續(xù)聲音洪亮的沖老鄭氏大罵道。
“你個屁你,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瞅你現(xiàn)在激動的,那是因為小爺我全給你說準了,你就是個偏心眼子的老不死,上趕著對三房好,結(jié)果人家現(xiàn)在分了家,一年到頭你能見到人家?guī)谆?,他家的地,你讓我爹幫著收拾,彼其娘之,我看三房那是從娘胎上就出了問題,老張家就沒出過這么不要臉的?!?/p>
罵完,張少離邁著小短腿沖進田里,一把抓住他爹的手。
“你是我爹,又不是他張鼎豹的爹,他的地有他娘幫著打理呢,你沒了爹又沒娘疼的,自家都照顧不過來,還幫人家作甚,走走走,跟我回家去,你兒子我餓了?!?/p>
見原本憨傻的兒子,此刻說話條理清晰,連罵人都底氣十足,不似從前那般癡傻憨笑,口齒不清,一桿子打不出個屁來,
這兩極反轉(zhuǎn)令張鼎龍一整個傻住了,
聽了張少離的話,他迷迷糊糊的丟下農(nóng)具,然后被張少離的小手牽著,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身后,老鄭氏看到這一幕,總算是找到痛點,這突然發(fā)瘋炸刺的孫子他沒敢罵,指著大兒子一瘸一拐的背影就“不孝”的罵上了。
當(dāng)推開由幾塊不規(guī)整木板組成的院門時,張鼎龍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他似是意識到了什么,
當(dāng)即激動的反握住張少離的手。
“尾巴,你是……是不是神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