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秋的暴雨,無情地沖刷著城市。蘇離縮在狹窄的屋檐下,像一只被遺棄的幼貓。
她懷里死死抱著一卷畫軸,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劣質(zhì)的塑料,浸濕了畫布邊緣。
那是她三個多月的心血,更是弟弟蘇朗活下去的希望。然而,現(xiàn)實給了她沉重一擊。
畫廊老板粗暴地將她和她的畫一起推出了門外,厚重的玻璃門在她身后「咔噠」一聲鎖死。
雨水瞬間澆透了她的薄外套,寒意刺骨。手腕上一陣刺痛,
是剛才搶畫時被門框上碎裂的裝飾劃破的,血混著雨水,洇紅了袖口。
弟弟蒼白的小臉和母親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在她腦海里交替閃現(xiàn),
巨大的無助感和絕望幾乎將她吞噬。她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肩膀抑制不住地顫抖,
卻死死咬著唇,不讓嗚咽聲溢出喉嚨。哭沒有用,得想辦法!可她能有什么辦法?
親戚朋友早已借遍,助學貸款還沒還清,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脖頸,寒意深入骨髓。
就在她幾乎要被絕望溺斃時,一輛純黑色的邁巴赫,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
司機迅速下車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正要繞到后座?!傅鹊?。」
一個冰冷的女聲從降下的車窗內(nèi)傳出。蘇離下意識地抬頭。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但車內(nèi)那張臉卻異常清晰。線條冷硬,下頜線如刀削般鋒利,鼻梁高挺,唇線抿得很緊,
透著一股強勢。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毫無溫度地審視著她,像在評估一件物品。
她穿著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裝,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府嫷氖裁矗俊古碎_口,
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沒什么起伏,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蘇離腦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對方是誰,想做什么,但那雙眼睛讓她無法撒謊,也無法拒絕。她哆嗦著,
小心翼翼地將畫軸展開,生怕雨水繼續(xù)毀壞。暗沉底色上,凌亂的荊棘纏繞,
幾朵深紅色的野薔薇在暴雨中倔強綻放。沈見深的目光在那片濃烈刺目的紅上停留了幾秒,
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她的視線落在了蘇離還在滲血的手腕上。
沈見深突然說:「跟我走。」蘇離愣住了,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眼前這個女人,
怎么看都和樂于助人扯不上關系。那冰冷審視的眼神,那不容置喙的語氣,
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帶著未知的危險氣息?!覆缓靡馑夹〗阄覀儾徽J識」
她下意識地抗拒,聲音嘶啞,身體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甘幸辉海K朗,先天性心臟病,
急需手術(shù)費三十萬?!股蛞娚畲驍嗨?,語氣平淡。每一個字都像冰錐,
精準地刺入蘇離的心臟!她渾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雨水順著濕透的劉海流進眼睛,
又澀又痛。她終于明白,這不是偶遇。這個叫沈見深的女人,
早已將她窘迫的境況、她的軟肋、她的全部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恐懼感席卷了她!
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暴露在對方冰冷的視線下,無處遁形?!干宪??!?/p>
沈見深沒有給她消化震驚的時間,直接打開了厚重的車門。
車內(nèi)溫暖干燥的空氣帶著淡淡的雪松冷香撲面而來,與外面的凄風冷雨形成天壤之別。
「我叫沈見深,知硯科技創(chuàng)始人,你需要的三十萬,我可以立刻給你?!管囬T像一張邀請函,
也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上車?意味著什么?可這個女人是誰?她憑什么幫她?她圖什么?
她會不會比那個畫廊老板更可怕?無數(shù)可怕的念頭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翻涌。
她抱著畫軸的手臂收得更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
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站在那里,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無法控制地顫抖?!肝业哪托挠邢蕖?/p>
」沈見深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了幾分,帶著一絲不耐煩。「你弟弟的手術(shù),
拖得起嗎?」她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種認命般的空洞。她深吸一口氣,
以一種極其笨拙和局促的姿態(tài),鉆進了車廂后座。她盡可能地縮在角落,雙腿緊緊并攏,
濕透的帆布鞋懸空,不敢觸碰腳下那光潔的地毯。懷里的畫軸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她低著頭,
不敢看旁邊那個散發(fā)著強大氣場的女人,只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雨水正順著衣角,
一滴一滴地落在車上。沈見深遞過來一條毯子,又吩咐司機:「小張,醫(yī)藥箱?!?/p>
一個小箱子遞了過來。沈見深打開,拿出碘伏棉簽和創(chuàng)可貼,放在蘇離面前的小桌板上。
「自己處理一下?!顾踔翛]再看蘇離一眼,徑自從旁邊拿起一份文件翻看起來,
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撿了只流浪貓。車內(nèi)只剩下紙張翻頁的沙沙聲。蘇離看著那瓶碘伏,
冰涼的手指拿起棉簽,笨拙地擦拭著手腕上的傷口,刺痛讓她微微皺眉。
碘伏的味道混合著車內(nèi)淡淡的雪松香,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她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道新鮮的傷口,再看看旁邊那個專注看文件、仿佛她不存在一般的女人,
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將她淹沒。她真的把自己賣掉了?為了三十萬?「我需要一個生活助理,
處理些私人事務,為期一年。」沈見深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文件上,聲音毫無波瀾,
卻像驚雷在蘇離耳邊炸響。「月薪五萬,提前支付半年。這筆錢,
足夠支付你弟弟的手術(shù)費、后續(xù)康復費用,以及你母親陪護期間的基本開銷?!刮迦f!
提前支付半年!三十萬!蘇離的手猛地一抖,沾著褐色碘伏的棉簽掉落在毯子上,
瞬間留下一個刺眼的污漬!她驚恐地看著那塊污漬,又猛地抬頭看向沈見深。
沈見深終于抬起了眼,那雙寒潭般的眸子精準地捕捉到她的慌亂。沒有憐憫,
沒有施舍者的居高臨下,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商業(yè)談判般的權(quán)衡與評估。
「條件是?」蘇離的聲音干澀發(fā)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她太清楚,天上不會掉餡餅。
這三十萬,需要她付出什么代價?沈見深放下文件,身體微微前傾,
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小小的后座空間。她的目光銳利如刀,
掃過蘇離蒼白脆弱卻帶著一絲倔強的臉?!傅谝?,搬進我指定的地方居住?!埂傅诙?,
工作時間不固定,必須隨叫隨到?!埂傅谌顾D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冰冷,
「不能對我產(chǎn)生任何超出雇傭關系的感情或幻想。記住你的身份。」
車窗外的雨幕模糊了整個世界,雨刮器徒勞地左右搖擺。
蘇離的腦海里閃過弟弟躺在病床上插著管子的樣子,她閉上眼,再睜開時,
眼底只剩下一種認命般的決絕?!负?。」聲音輕得像嘆息。她拿起筆,
手指因為冰冷和緊張而微微顫抖,
在那份早已打印好的、條款嚴苛的《私人助理雇傭及生活管理協(xié)議》上,
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蘇離。當最后一個筆劃落下,她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氣,
靠在冰冷的車窗上,閉上了眼睛。2直到一周后的下午,沈見深外出。蘇離在書房整理書架,
書架頂層那個紫檀木雕花盒子意外滑落!盒子摔開,里面的畫稿和照片散落一地。
蘇離慌忙蹲下?lián)焓啊J种赣|到一張泛黃舊照:兩個女孩,左邊梨渦淺笑的是畫中人,
右邊青澀靦腆的是沈見深!照片背面:「深深和硯硯」。散落的畫稿上,
全是那個眉眼與她相似的女孩!「誰讓你動我東西的!」沈見深暴怒的聲音在門口炸響!
蘇離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照片差點掉落?;艁y想把東西塞回盒子:「對不起!沈小姐!
我…我只是想擦灰…」沈見深幾步跨進來,駭人的低氣壓彌漫。
她一把奪過蘇離手里的照片和畫稿,動作近乎粗暴,眼神像冰刃剮在蘇離臉上。
蘇離臉色煞白,低著頭,手指揪緊衣角。沉默許久,沈見深緊繃的氣息緩和了一點。
她看著照片,眼中暴怒被深沉的悲傷取代。「她是我姐姐,沈知硯。」聲音砂紙般沙啞,
「三年前……去世了?!顾抗饴浠禺嫺?,手指拂過畫中人,動作是蘇離從未見過的溫柔。
「她也是學美術(shù)的,總說要畫遍世界上所有的野薔薇?!鼓翘煜挛?,蘇離把自己關在畫室。
畫了一幅開得慘烈的野薔薇,塞到畫架后最深的角落。3蘇離發(fā)燒,迷糊中感覺有人喂藥。
醒來天光大亮,床頭放著溫水、藥和便簽:「藥,一天三次。休息!」蘇離心頭掠過暖流,
想去書房道謝。走到門口,虛掩的門縫傳出沈見深打電話的聲音:「對,就是她。
眉眼確實很像知硯……背景干凈,急需用錢,很好控制……替身而已,不會讓她越界?!?/p>
「替身而已……」「很好控制……」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離心上!
暖流瞬間凍結(jié)!昨晚的「照顧」,不過是主人對「所有物」的責任?她死死捂住嘴,
踉蹌退回房間,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心口悶痛。第二天,燒退了。蘇離沉默做早餐,
看著鍋里餛飩,看著翠綠香菜,叛逆涌上心頭。她故意舀了一大勺香菜碎,
狠狠撒在沈見深那碗上。沈見深坐下,拿起勺子??吹较悴?,動作頓住,眉頭微蹙。
蘇離的心提到嗓子眼。然而,沈見深只是沉默地、極其耐心地將所有香菜挑出,
堆在骨碟邊緣。然后,平靜地吃完了餛飩,甚至喝光了湯,全程沒看蘇離一眼。
「下周跟我去酒會?!股蛞娚畈磷?,「穿我準備的裙子?!瓜挛纾?/p>
衣帽間掛上香檳色真絲長裙美得窒息。蘇離換上,鏡中華貴陌生的自己讓她眩暈。酒會上,
蘇離緊張得手心冒汗。沈見深護她在身邊半步距離,應對寒暄。偶爾側(cè)頭,
溫熱氣息拂過她耳畔:「別緊張,跟著我?!鼓菤庀е┧傻那謇洌?/p>
奇異地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油膩王總借敬酒想碰蘇離后腰。沈見深側(cè)身一步精準隔開,
舉杯,笑意未達眼底:「王總,我助理手金貴,碰壞了,您傾家蕩產(chǎn)也賠不起。」
王總訕訕離開,蘇離下意識攥緊沈見深垂在身側(cè)的一小片衣角,指尖冰涼?!钢x謝?!?/p>
「我的人我會保護好。」沈見深語氣平淡。下一刻,她卻抬手解下自己的披肩,
動作自然地從身后繞過蘇離的肩膀,為她披上。她的手臂幾乎環(huán)抱了蘇離一下,
指尖不經(jīng)意拂過蘇離裸露的鎖骨,帶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缚照{(diào)冷,披著。」
沈見深在蘇離耳邊說。柔軟的披肩帶著沈見深的體溫和雪松香,瞬間包裹蘇離,驅(qū)散寒意。
蘇離心跳漏了一拍,看著沈見深從容的側(cè)影,堅冰面具下似乎藏著一絲溫柔?回去路上安靜,
蘇離裹著披肩,鬼使神差地說:「沈小姐,我畫了幅畫,想送給你?!?/p>
沈見深從平板上抬起頭,意外地看向她,昏暗光線下眼眸幽深?!概??什么畫?」
蘇離臉頰發(fā)燙:「你看了就知道了?!剐睦飬s想:做個能靠近她一點的替身,
似乎也沒那么難熬?4蘇離開始在畫室畫畫,畫得最多的,是沈見深伏案工作的側(cè)影,
畫藏在畫架后,蒙著布。直到那天下午,蘇離剛完成新畫——沈見深坐在窗邊看書,
陽光鍍金她的睫毛,靜謐溫柔,蘇離看著畫出神?!府嫷貌诲e?!股蛞娚盥曇粼谏砗箜懫?!
蘇離魂飛魄散,猛地轉(zhuǎn)身,手肘撞翻顏料盤!五顏六色的顏料飛濺,
毀了畫中沈見深的臉和書本!「?。Σ黄?!」蘇離驚呼,慌亂地想去擦?!竸e動!」
沈見深更快一步,伸手抓住了她沾滿顏料的手腕,微涼指尖觸到溫熱皮膚,
電流瞬間竄遍蘇離全身,她渾身一顫,抬頭撞進沈見深近在咫尺的眼眸,
那雙寒潭翻涌著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深沉得要將她吸進去。時間凝固,
畫室只剩交錯呼吸和松節(jié)油味。沈見深目光從蘇離驚慌的臉移向被污染的畫像。她的拇指,
無意識地在蘇離手腕內(nèi)側(cè)細膩的皮膚上摩挲了一下。「別擦了?!股蛞娚盥曇舻统辽硢?,
帶著一絲喑啞,「這樣也挺好。像意外飄灑的星空?!固K離心臟狂跳欲出,她猛地抽回手,
像受驚兔子后退,臉頰紅透?!肝摇胰ツ媚ú?!」蘇離落荒而逃。那天之后,
兩人之間好像有什么東西改變了。沈見深會端著咖啡,斜倚門框,沉默看蘇離畫畫十幾分鐘。
做飯時她會提醒:「少放辣,你上次吃辣子雞丁嘴唇腫了。」有一次蘇離在畫室熬夜睡著,
醒來身上蓋著沈見深的西裝外套,帶著雪松香。蘇離的弟弟蘇朗今天出院。
沈見深讓司機開車,準備營養(yǎng)品。醫(yī)院門口,蘇朗看著沈見深:「姐姐,這個漂亮阿姨是誰?
」沈見深難得地笑了,伸手輕摸蘇朗發(fā)頂?!附幸娚罱憬??!够厝ヂ飞?,
蘇離看著沈見深和弟弟說笑,溫馨的畫面讓她心猛悸。她用力掐掌心:別做夢!
別忘記自己的身份!沈見深去鄰市出差遇險,塌方信號中斷。
蘇離客廳死守一夜直到凌晨收到沈見深的短信:「安全」,她立刻熬煮姜湯,
加錢讓跑腿送去定位點。沈見深中午回來,西裝沾泥,頭發(fā)凌亂,臉色疲憊。一進門,
目光鎖定蘇離?!改阒蟮慕獪俊股硢〉穆曇魩е灰撞煊X的波動,
目光落在蘇離熬紅的眼睛上。蘇離點頭:「山里冷,怕你感冒?!股蛞娚顜撞阶叩剿媲?。
帶著寒氣和泥土氣息的身體前傾,距離近得蘇離看清她睫毛上的塵埃。沈見深抬起手,
指腹帶著微涼觸感,極其自然地拂開蘇離臉頰旁一縷碎發(fā),動作輕柔。「擔心我?」
沈見深聲音很低,帶著蠱惑磁性,目光灼灼。轟!蘇離臉爆紅,像被烙鐵燙到,
心慌意亂猛地后退半步?!肝摇抑皇桥履闵〉⒄`工作?!固K離脫口而出。
沈見深停在半空的手僵住,眼底燃起的光迅速黯淡冷卻。她深深看了蘇離一眼,收回手,
一言不發(fā)走向浴室。蘇離站在原地,心臟像被掏空一塊。深夜,蘇離心煩意亂地在畫室發(fā)呆。
突然,門被推開,沈見深穿著墨綠絲綢睡袍,濕發(fā)披肩,慵懶頹靡,拿著紅酒和酒杯。
「睡不著?!顾吭陂T框,目光迷離地落在蘇離身上,「陪我喝一杯?」蘇離小口抿著,
臉頰緋紅,眼神迷蒙。沈見深坐在對面高腳凳,晃著酒杯,目光焦著在蘇離臉上,暖黃壁燈,
氣氛曖昧。「阿離,」沈見深開口,聲音微醺沙啞,「你和知硯……其實一點都不像?!?/p>
蘇離心一沉,握緊酒杯。沈見深目光帶溫度,描摹蘇離眉眼、鼻梁、嘴唇?!杆窍蛉湛?,
永遠明亮溫暖,追著陽光跑。」眼神飄向虛空,充滿懷念悲傷?!付恪!?/p>
目光重新聚焦在蘇離臉上,深邃灼熱,「你像野薔薇。看著柔弱,骨子里全是刺。倔強,
不服輸,在爛泥里也要開出最扎眼的花?!顾f著,身體微微前傾,
濃郁酒香和雪松氣息越來越近,幾乎籠罩蘇離。蘇離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能看清沈見深根根分明的長睫毛,看到她眼底翻涌的、讓她渾身發(fā)燙的情緒。
沈見深目光落在她微張、泛著水光的唇上,停留幾秒。那個吻,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蘇離緊張得閉上了眼睛,長睫顫抖著,手指緊緊摳著酒杯。
她能感覺到沈見深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臉上,帶著紅酒的醇香和雪松的清冽。
心跳聲在寂靜的畫室里震耳欲聾。沈見深的唇,離她只有毫厘……然而,
預想中的溫熱觸感并沒有到來。沈見深的氣息驟然遠離。蘇離詫異地睜開眼,
沈見深已經(jīng)站直了身體,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她的側(cè)臉在昏暗燈光下顯得異常冷硬,
眼底翻涌的情緒被強行壓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潭。她后退了一步,
拉開了兩人之間剛剛那令人窒息的親密距離。「不早了,睡吧?!?/p>
沈見深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清,甚至比平時更冷幾分。說完,她放下酒杯,
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了畫室。門被輕輕帶上。畫室里只剩下蘇離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門口,
和滿屋殘留的酒香與雪松氣息。心像是坐了一趟失控的過山車,
從灼熱的云端狠狠跌入冰冷的谷底,空茫一片。她緩緩蹲下身,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臂彎,
剛才那一刻的悸動和期待,此刻變成了巨大的難堪和自嘲。
沈見深的眼神……那瞬間冷卻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澆醒了她所有的癡心妄想。
契約第三條—「不能產(chǎn)生超出雇傭關系的感情」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再次清晰地勒緊了她的心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痛,更清晰。她終究只是個替身,
連一個失控的吻,都不配得到。5沈見深那句「睡吧」像一盆冰水,
澆滅了畫室里所有的曖昧和悸動,也徹底澆醒了蘇離那點隱秘的期盼。
她獨自在畫室坐了很久,直到紅酒的微醺散去,只留下滿嘴的苦澀和心口的空茫。原來,
那點若有似無的靠近,終究敵不過「契約」和「替身」的冰冷現(xiàn)實。她默默收拾好酒杯,
關掉燈回到自己的房間。那一夜,她睜著眼睛到天明。
蘇離幾個月前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投給一個新興青年藝術(shù)家扶持計劃的作品—《荊棘鳥》,
竟然意外地獲得了銀獎!獎金雖然不多,卻是一個重要的認可。消息傳來,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網(wǎng)絡上卻出現(xiàn)了多條她的黑料。
「知硯科技 CEO 包養(yǎng)美院學生實錘!金絲雀靠金主資源鍍金拿獎!」
「扒一扒那個被沈見深『豢養(yǎng)』的美術(shù)系『天才』蘇離!」「藝術(shù)圈也這么臟?
『新銳獎』銀獎得主竟是靠睡上位!」
題、拼接的她和沈見深在各種場合的照片、甚至有人用 AI 技術(shù)合成了不堪入目的圖片,
配著下流的文字,像瘟疫般在各大論壇、社交媒體和匿名群聊里瘋狂傳播。
評論更是烏煙瘴氣:「嘖嘖,長得也就那樣,金主口味真獨特。」「學藝術(shù)的嘛,
為了錢和資源,什么事干不出來?」「看她那清純樣,背地里不知道多臟呢!」
「沈見深玩得挺花啊,找個替身滿足自己?」蘇離的手機被打爆了,
全是陌生號碼的辱罵和騷擾短信,她的社交賬號瞬間涌入無數(shù)污言穢語。
她把自己關在畫室里,手指顫抖著劃著那些惡毒的評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她的心臟,疼得她無法呼吸。屈辱、憤怒、無助……像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她回學校交一份畢業(yè)材料,曾經(jīng)熟悉的同學,眼神變得躲閃、好奇、甚至鄙夷,
竊竊私語如不絕于耳?!竼?,這不是咱們新出爐的『銀獎得主』蘇大小姐嗎?怎么,
金主沒派豪車送你?」那個一直和她不對付、名叫劉丹菲的女生,抱著手臂,
故意提高音量攔在她面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嫉妒,「住著幾千萬的豪宅,
穿著限量版的裙子,拿獎拿到手軟,這可真值啊!說說唄,伺候沈總那種冰山,是什么滋味?
獎杯是不是也是『伺候』出來的?」「你!」蘇離氣得渾身發(fā)抖,血液直沖頭頂,
積壓的屈辱和憤怒在這一刻爆發(fā),她猛地揚起手,想狠狠扇掉對方臉上的惡毒!
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一只微涼卻異常有力的手緊緊攥住,力道之大,讓蘇離痛得悶哼一聲。
「向她道歉?!挂粋€冰冷得能凍結(jié)空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蘇離猛地回頭,看到了沈見深。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這里,穿著一身剪裁凌厲的黑色西裝,
臉色陰沉得可怕,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此刻像是結(jié)了冰,銳利地釘在劉丹菲臉上,
強大的氣場讓周圍的空氣都瞬間凝滯。劉丹菲被沈見深的眼神嚇得臉色煞白,
囂張氣焰蕩然無存,嘴唇哆嗦著:「對…對不起」說完,像見了鬼似的,轉(zhuǎn)身就跑,
高跟鞋差點崴了腳。沈見深松開蘇離的手腕,那里已經(jīng)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紅痕,
她看沒看周圍一群看熱鬧的學生竊竊私語,一把拉住蘇離冰涼的手,
力道不容抗拒的說:「跟我走?!顾氖中牟⒉粶嘏?,甚至帶著一絲涼意,
卻奇異地給了蘇離一種支撐感。蘇離像個提線木偶,被她拉著,踉蹌地穿過人群異樣的目光,
走出了校門。車里暖氣開得很足,蘇離低著頭,眼淚終于忍不住,
大顆大顆地砸在緊緊交握的雙手上,手腕上的紅痕和心上的傷口一起灼痛著。
「我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絕望,
「對不起……連累你了……」沈見深沉默著側(cè)過身,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指腹有些粗糲,
卻異常輕柔地、一點一點地拭去蘇離臉上的淚水。動作生疏,
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專注。她的指尖劃過蘇離濕漉漉的眼睫,觸碰到她微涼的臉頰,
最后停留在她因為咬緊而微微泛白的下唇上,輕輕按了一下,阻止她繼續(xù)虐待自己。
「你沒錯。」沈見深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直視著蘇離淚眼朦朧的眼睛,「該說對不起的,
是那些躲在陰溝里噴糞的垃圾?!顾难凵皲J利如刀,帶著一種護短的狠厲。
這句帶著臟字的、極其不符合沈見深人設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在蘇離心里激起一絲微瀾,她怔怔地看著沈見深,看著她眼底清晰的怒火?!竸e理那些瘋狗。
」沈見深收回手,靠回椅背,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冷硬,但那份維護之意卻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我會處理?!固K離自那之后開始整夜失眠,一閉眼就是那些惡毒的評論和圖片。
她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鬧市,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骯臟的視線下。
而沈見深那句「替身而已」,更是在這傷口上反復撒鹽。她算什么?
一個靠著金主和一張像別人的臉獲得一切的可憐蟲?這樣的她,
連站在沈見深身邊的資格都沒有,只會成為她的污點!6沈見深的處理風格——快、準、狠。
第二天,知硯科技官方賬號發(fā)布聲明,并同步召開了一場線上新聞發(fā)布會。鏡頭前的沈見深,
妝容精致,氣場全開,眼神銳利。她沒有一句廢話,
幕上展示了蘇離獲獎作品的高清圖、詳細的創(chuàng)作理念闡述、以及三位評委的打分和評語視頻。
評委們對作品的藝術(shù)性和創(chuàng)新性給予了高度評價,直言獲獎實至名歸。接著,她切換畫面,
屏幕上赫然是那份蘇離簽下的《私人助理雇傭及生活管理協(xié)議》的關鍵頁掃描件,
清晰的雇傭關系、薪資條款、工作范圍,以及那條醒目的「雙方僅為雇傭關系,
不得產(chǎn)生超出此范圍的情感糾葛」?!缚辞宄??!股蛞娚畹穆曇敉高^麥克風,冰冷而清晰,
「蘇離小姐,是我沈見深以合法雇傭關系聘請的生活助理,月薪五萬元整,
所有款項均有據(jù)可查,依法納稅。她的才華和努力,配得上這個獎項,也配得上更高的榮譽,
某些人齷齪的臆想和惡意的誹謗,是對藝術(shù)的褻瀆,也是對他人人格的踐踏!」她微微停頓,
目光如電般掃過鏡頭,仿佛能穿透屏幕刺中那些造謠者?!冈诖?,
我代表蘇離小姐及知硯科技,對此次網(wǎng)絡暴力事件中所有捏造、傳播不實信息,
侵犯他人名譽權(quán)、肖像權(quán)的個人及媒體,正式發(fā)出律師函!我們將追究到底,絕不姑息!」
她身后的屏幕上,瞬間滾動顯示出十幾家媒體和自媒體大 V 的名字,
以及律師事務所的公章。發(fā)布會全程不到十五分鐘,卻像一顆深水炸彈,
炸得網(wǎng)絡輿論瞬間反轉(zhuǎn),支持蘇離、譴責網(wǎng)絡暴力的聲音開始占據(jù)主流。發(fā)布會結(jié)束,
沈見深回家到里,手機果然被打爆了,沈見深一概不接,直接關機,像沒事人一樣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