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月白的旗袍尚未換下，思緒就被舍友拉回來現(xiàn)實。
“林溪，王教授布置的作業(yè)，你的設(shè)想是？”舍友問。
新聞系一門核心課要求完成一個重磅人物專訪，選題自定，成績占比極大。林溪幾經(jīng)篩選，把目標鎖定了“星途科技”——一家由海歸精英創(chuàng)立、短短幾年就在人工智能領(lǐng)域掀起風浪的明星公司。其年輕的女CEO蘇寧，行事低調(diào)神秘，極少接受媒體專訪，尤其是學生媒體。難度系數(shù)，五顆星。
林溪抱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態(tài)，精心打磨了采訪提綱和自薦信，滿懷希望地發(fā)了出去。然后，就是石沉大海。一周，毫無音訊。追加郵件，依然沉默。鼓起勇氣打電話到公司前臺，得到的永遠是程式化的回復：“蘇總行程非常繁忙，暫時無法安排，請關(guān)注公司官網(wǎng)動態(tài)?！?/p>
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上來。連續(xù)幾天的熬夜準備仿佛成了笑話。室友看她愁眉苦臉，勸她換個目標：“算了吧溪溪，那種級別的大佬，怎么可能理我們這種小蝦米？別浪費時間了?！?/p>
就在林溪幾乎要放棄，準備另起爐灶時，她的郵箱提示音突兀地響了。發(fā)件人是一個陌生的企業(yè)郵箱后綴，主題簡潔明了：“星途科技-蘇寧女士專訪邀約確認”。
林溪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手指有些顫抖地點開郵件。正文是標準的商務(wù)措辭，確認了時間、地點、時長，并附上了詳細的對接人信息。落款是蘇寧的助理。巨大的驚喜砸得她有點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復確認了好幾遍郵箱地址和內(nèi)容，才確信這不是幻覺。
怎么回事？柳暗花明？
她激動地抓起手機，想跟室友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指尖卻鬼使神差地滑過了通訊錄里那個最近通話記錄極少的名字——沈清遠。一個模糊的、大膽的念頭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不會……是他？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樣迅速纏繞上來。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提起蘇寧時，那復雜難辨的語氣。她想起他金融系教授的身份，以及星途科技背后那些錯綜復雜的資本脈絡(luò)……她猶豫了又猶豫，最終還是撥通了沈清遠的電話。電話接通得很快。
“沈教授，”林溪的聲音因為激動和一絲忐忑而微微發(fā)緊，“我……我收到星途科技的采訪確認了！是您……幫忙的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沈清遠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調(diào)子，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星途科技？哦，他們CEO蘇寧，是我一位朋友投資過的項目。昨天碰巧聊起，提到你所在的新聞系在做人物專訪實踐，可能需要一些有分量的采訪對象。我只是提供了一個信息渠道。最終能否約成，取決于你自己材料的說服力?！?/p>
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手轉(zhuǎn)發(fā)了一條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但林溪握著手機，指尖卻微微發(fā)燙。他不僅知道她需要什么，甚至在她最需要援手的時候，以一種極其體面、不傷及她自尊的方式，悄然為她推開了一扇門。沒有居功，沒有施舍的姿態(tài)，只有恰到好處的“碰巧”。
“謝謝您，沈教授！” 林溪的聲音真誠了許多，那份因初遇不愉快而產(chǎn)生的芥蒂，在此刻被一種復雜的、帶著暖意的情緒沖刷得消失殆盡。
“嗯，”沈清遠應(yīng)了一聲，隨即補充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師長的嚴謹，“采訪提綱我看了，切入點不錯。但第三個問題，關(guān)于他們核心算法的倫理爭議，措辭可以再委婉些，更注重探討而非質(zhì)疑。另外，蘇寧本人對時間極其敏感，采訪務(wù)必準時。”
林溪心頭一震。他連她的采訪提綱都看過了？還給出了具體建議？這絕不僅僅是“提供一個信息渠道”那么簡單。一股暖流混著感激和莫名的悸動，悄悄涌上心尖。
“好的！我馬上修改！謝謝沈教授提醒！” 她忙不迭地應(yīng)下。
掛了電話，林溪看著手機屏幕上“沈清遠”三個字，久久沒有移開視線。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灑在書桌上，暖洋洋的。她第一次覺得，這三個字，好像也沒那么冰冷疏離了。
采訪異常順利。蘇寧本人比想象中更加敏銳犀利，但林溪準備充分，加上沈清遠那關(guān)鍵的點撥，整個訪談節(jié)奏流暢，問題直擊核心又保持了足夠的尊重。稿子交上去，毫無意外地拿到了導師的高度評價，甚至被推薦到?？l(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