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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宋閑醫(yī) 愛吃山椒肥牛 113248 字 2025-08-13 02: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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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哲的腦子里,此刻正高速運轉(zhuǎn)著一個名為“汴梁求生:病菌大作戰(zhàn)”的PPT。

第一頁,標(biāo)題:論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如何茍到大結(jié)局。

第二頁,核心綱領(lǐng):管住嘴,邁開腿(僅限自認(rèn)為安全的區(qū)域),勤洗手,多喝開水。

第三-N頁,詳細(xì)作戰(zhàn)計劃:尋找穩(wěn)定熱源(燒水用)、尋找密封容器(存水用)、尋找天然消毒劑(皂角、高度酒)、建立私人無菌廚房……

他正盤算著啟動資金該從何而來——總不能真靠意念發(fā)電吧?

難不成要去挑戰(zhàn)一下宋代的高利貸,體驗一把什么叫“利滾利,滾到你懷疑人生”?

就在他滿腹心事,像個幽魂一樣在街上飄蕩時,前方不遠(yuǎn)處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爭吵,瞬間將他從自己的思緒中拽了出來。

“你瞎了眼?。]看到你家爺爺我過來了?”一個粗嘎的嗓門吼道,中氣十足,穿透力堪比現(xiàn)代工地的電鉆。

“嘿!你這撮鳥,走路不長眼睛,撞了人還敢先罵?”另一個聲音也不甘示弱,聽起來像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蘇哲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賣炊餅的擔(dān)子翻倒在地,白生生的面餅滾了一地,沾滿了灰塵和不知名的液體。

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和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怒目而視,唾沫星子橫飛,頗有下一秒就要上演全武行的架勢。

周圍的閑人“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臉上掛著興奮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這在哪個時代都是保留節(jié)目,免費的真人格斗,不看白不看。

蘇哲本能地想繞開。

根據(jù)他“趨利避害”的第一生存法則,人群聚集的地方=麻煩的N次方。

然而,他剛挪動腳步,場內(nèi)的局勢就已然失控。

那壯漢顯然是個暴脾氣,罵著罵著就上了手,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青年的衣領(lǐng)抓去。

青年也不是善茬,身子一矮,躲了過去,順手抄起扁擔(dān)就要還擊。

壯漢獰笑一聲,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把短刀。

那刀子銹跡斑斑,在陽光下閃著不祥的暗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貨色,上面附著的“歷史底蘊”恐怕比這汴梁城的城墻還厚。

“動刀子了!動刀子了!”人群中有人尖叫起來。

蘇哲心里咯噔一下。

他見過無數(shù)次手術(shù)刀,鋒利、潔凈、閃耀著銀色的光輝,那是拯救生命的工具。

可眼前這把,分明就是索命的兇器。

電光火石之間,青年躲閃不及,壯漢的刀子狠狠劃過他的左臂。

“嘶啦”一聲,布料破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瞬間綻開,鮮血“噗”地一下就涌了出來,染紅了半條袖子,順著手臂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與灰塵混在一起,變成了暗紅色的泥漿。

青年慘叫一聲,捂著手臂連連后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壯漢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傷人這么重,愣了一下,隨即色厲內(nèi)荏地罵道:“活該!誰讓你跟老子橫!”說完,竟是扔下刀子,撥開人群,一溜煙跑了。

圍觀群眾頓時炸開了鍋。

“哎喲,見血了!”

“快快快,快去報官!”

“這小伙子流了這么多血,怕是不行了哦……”

蘇哲的眉頭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他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鎖定在青年那條血流不止的手臂上。

動脈出血。

傷口不規(guī)則,污染嚴(yán)重。

他腦子里立刻跳出標(biāo)準(zhǔn)的急救流程:立即壓迫止血點,用潔凈敷料加壓包扎,抬高患肢……

可他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

他只是個身無分文的“黑戶”,沖上去怕是只會被當(dāng)成同伙。

就在他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之際,人群中擠進(jìn)來一個干瘦的老頭,手里提著個破舊的藥箱,山羊胡一翹一翹的,高聲喊道:“讓讓!讓讓!郎中來了!”

眾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自動分開一條道。

那郎中走到青年跟前,蹲下身子,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傷口,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地說道:“唔,傷可見骨,血流不止,此乃血脈破損,陽氣外泄之兆。無妨,老夫自有妙法。”

蘇哲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他倒要看看,這宋代的“急診科醫(yī)生”,能有什么“妙法”。

只見那老郎中不慌不忙地從藥箱里……什么也沒拿。

他只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做出了一個讓蘇哲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的動作。

他竟然直接在地上,那個賣炊餅翻倒的攤子旁邊,用手扒拉了一下,從一個燒過紙錢的火盆殘骸里,抓起了一大把漆黑的香灰!

是的,你沒看錯。

就是那種混雜著灰塵、草屑、泥土,以及天知道多少人踩過的、充滿了未知微生物的……香灰!

“來,按住他!”老郎中對旁邊兩個好心人吩咐道。

然后,在青年痛苦的呻吟和眾人敬佩的目光中,他將那把黑乎乎、散發(fā)著怪味的香灰,穩(wěn)、準(zhǔn)、狠地,直接按在了青年那道鮮血淋漓、皮肉翻卷的傷口上!

“噗嗤……”

香灰接觸到濕熱的血液,發(fā)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響。

血,似乎真的流得慢了一些。

那是因為粉末狀的物質(zhì)堵塞了傷口,形成了一個暫時的物理屏障。

周圍的百姓發(fā)出一陣驚嘆。

“神了!真神了!”

“王郎中果然是妙手回春?。 ?/p>

“你看你看,血真的止住了!”

止住了?

蘇哲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記悶棍,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的大腦在這一刻徹底被一連串加粗、標(biāo)紅、閃著霓虹燈的專業(yè)名詞刷屏了:

【破傷風(fēng)桿菌!】

【厭氧菌感染!】

【氣性壞疽!】

【敗血癥!】

【膿毒血癥休克!】

這哪里是在止血?

這他娘的是在給細(xì)菌開派對,直送VIP包廂,還附贈了豪華自助餐和無限暢飲(血液)??!

香灰,那是什么成分?

草木燃燒后的殘渣,富含碳酸鉀等堿性物質(zhì),或許對微小傷口有一定的收斂作用。

但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的顯微鏡下,那就是一個完美的、藏污納垢的細(xì)菌培養(yǎng)基!

尤其是破傷風(fēng)桿菌,這種厭氧菌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深而窄、被異物污染的缺氧傷口。

一旦進(jìn)入人體,它們就會在里面開心地繁殖、蹦迪、釋放毒素。

那種毒素會攻擊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導(dǎo)致肌肉強直性痙攣——先是牙關(guān)緊閉,然后是苦笑面容,最后是角弓反張,整個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在極度的痛苦和清醒中,窒息而死。

整個過程,慘烈無比。

“這……這是在直播一場教科書級別的醫(yī)療事故啊……”蘇哲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fā)顫。

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源于專業(yè)領(lǐng)域的、深入骨髓的憤怒和無力。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這個青年接下來的命運:幾天后,他會開始發(fā)燒,傷口紅腫、流出惡臭的膿液。

然后,他的下巴會開始僵硬,張不開嘴。

再然后,他會像一塊被扭曲的鋼鐵,在無盡的痛苦中走向死亡。

而現(xiàn)在,那個“妙手回春”的王郎中,正得意洋洋地接受著眾人的吹捧。

他甚至還用那只剛抓過香灰、沾著血污的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放心,敷上我這祖?zhèn)髅胤?,三日便可結(jié)痂,七日便能痊癒。”

痊癒?

蘇哲內(nèi)心冰冷地給出了診斷書:此人,若不立刻進(jìn)行徹底的清創(chuàng)、抗感染治療,甚至截肢,死亡率百分之百。

沒有之一。

他想沖上去,想抓住那個王郎中的衣領(lǐng),大聲告訴他:“你這個庸醫(yī)!你這不是在救人,你是在殺人!”

他想告訴那個受傷的青年:“快!快把那些該死的灰弄掉!用水沖,用烈酒洗!不然你會死的!”

可是,他的腳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理智,那個在他腦中占據(jù)了絕對高地的、名為“蘇哲”的精致利己主義者,用冰冷的聲音警告他:

“閉嘴。你想干什么?”

“沖上去?然后呢?你怎么解釋破傷風(fēng)?怎么解釋細(xì)菌感染?跟他們講微生物學(xué)嗎?他們會把你當(dāng)成瘋子,或者那個兇手的同黨。”

“別忘了你的目標(biāo)。你是來當(dāng)富家翁的,不是來當(dāng)救世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個時代的爛攤子,你管得過來嗎?”

“你現(xiàn)在身無分文,無權(quán)無勢,任何出格的舉動都可能給你帶來滅頂之災(zāi)。你拿什么去跟一個在當(dāng)?shù)赜新曂摹t(yī)’對抗?用你那超越時代一千年的醫(yī)學(xué)理論嗎?別逗了?!?/p>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在他的良知上。

是啊,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親眼看著那個青年在旁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離開,嘴里還對那個王郎中千恩萬謝。

他親眼看著那個王郎中,在一片贊譽聲中,心滿意足地收了幾文診金,哼著小曲兒走了。

他親眼看著圍觀的群眾漸漸散去,一邊走還一邊議論著剛才那“神奇”的一幕。

整個過程,荒誕、愚昧,卻又真實得令人窒息。

蘇哲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沒有動。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

如果他什么都不懂,他也會像周圍人一樣,認(rèn)為那是一場成功的急救。

可他懂。

所以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生命,以一種極其愚蠢的方式,被宣判了死刑。

良久,他終于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走了他胸中所有的燥熱和沖動,只剩下冰冷的平靜。

之前那種發(fā)現(xiàn)商機、準(zhǔn)備大干一場的興奮感,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和危機感。

這個時代,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

危險的不是刀劍,不是權(quán)謀。

而是根植于整個社會血脈中的——無知。

“麻煩,真是天大的麻煩?!彼吐曋淞R了一句,轉(zhuǎn)身離開。

他沒有回頭。

他強迫自己不再去看地上那灘已經(jīng)凝固的、混合著塵土的暗紅色血跡。

他的腳步,不再是之前的悠閑和彷徨,而是變得異常堅定。

眼神,也從最初的迷茫和審視,變成了銳利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搞錢。

必須立刻搞到錢。

然后,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絕對干凈、絕對安全的堡壘。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無知當(dāng)真理的鬼地方,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過上他夢想中的逍遙日子,他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不僅是財富的力量,更是能保護(hù)自己,不受這愚昧世界侵?jǐn)_的力量。

那個青年的命運,他管不了。

但自己的命運,必須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逍遙之路的第一步,不是享受,而是生存。

而且,是高質(zhì)量的、符合現(xiàn)代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的、絕不能死于破傷風(fēng)的——生存!


更新時間:2025-08-13 02:5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