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孟檸的手機里藏著個小秘密，不是數(shù)學(xué)公式也不是英語單詞，是她給江敘白寫的“每日簡報”。從早上出門看到小區(qū)里哪棵樹冒了新芽，到補習(xí)班老師今天又拖堂十分鐘，事無巨細(xì)，像只停不下來的小麻雀，把嘰嘰喳喳的日常全抖落在對話框里。
“江敘白，今天物理老師畫的電路圖像蜘蛛網(wǎng)，我眼睛都看暈了！”
“江敘白，1樓那只貓又蹲在窗臺了，跟你表情包里那只簡直一模一樣！”
“江敘白，我賭一碗赤豆元宵，你今天又要十點后回消息！”
屏幕右上角的時間跳到晚上十點零三分，震動聲準(zhǔn)時響起。江敘白的回復(fù)永遠(yuǎn)簡潔，卻總能精準(zhǔn)接住她的話頭。
“電路圖拍給我，畫輔助線。”
“表情包就是拿那只貓的照片做的?！?/p>
“赤豆元宵記賬，下次見面結(jié)。”
偶爾還會有他日常拍的一些照片，故宮的貓，京大的水，什剎海的黃包車和京市的月。
孟媽媽看著女兒每天補習(xí)班到家兩點一線，桌上做過的卷子壘得都能擋住她人，終于在某天晚上松了口：“明天你跟許梔言一起去新街口轉(zhuǎn)轉(zhuǎn)吧，別累壞了?！毕拿蠙幉铧c把嘴里的米飯噴出來，眼睛亮得像剛充完電的小臺燈，立刻給許梔言發(fā)消息：“祖宗！我媽同意了！明早九點，新街口地鐵站見！”
許梔言回了個“收到”，后面跟著三個蹦跶的小人兒表情。
難得放風(fēng)，夏孟檸和許梔言早早就出了門，結(jié)果趕上早高峰，新街口地鐵站的人潮像剛煮開的餃子鍋，夏孟檸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許梔言穿著亮黃色的T恤，站在出口處朝她揮手，頭發(fā)上還別著個會發(fā)光的貓耳朵發(fā)卡。“檸檸！這邊！”許梔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走快走，芝士蛋糕店那邊已經(jīng)排到拐角了！”
所謂的“日本進口”芝士蛋糕店，門口掛著巨大的海報，蛋糕被拍得像云朵一樣蓬松，金黃的表皮泛著誘人的光澤，旁邊用日文寫著看不懂的宣傳語。隊伍確實長，即使是工作日也從店門口蜿蜒到隔壁奶茶店的臺階下，排隊的人手里拿著手機都低著頭，偶爾有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什么。
“聽說這個蛋糕入口即化，奶味濃到能齁死人?！痹S梔言踮著腳往店里望，“上次我表哥排了一個半小時才買到，說就那樣，但來都來了，不得嘗嘗？”
夏孟檸跟著往前挪了兩步，鼻尖隱約聞到點甜膩的奶香味：“看著是挺誘人的，就是這隊排得……我腳都快麻了?！?/p>
“害，為了美食，值得！”許梔言掏出小風(fēng)扇跟她一起吹，“你看前面那對情侶，男生一直給他女朋友打遮陽傘，嘖嘖，這就是戀愛嗎？”
四十分鐘后，兩人才終于買到傳說中的芝士蛋糕。紙盒包裝得挺精致，印著日文logo，打開后，蛋糕確實長得漂亮，表面烤出均勻的焦糖色，輕輕一碰就顫巍巍的。夏孟檸挖了一勺送進嘴里，口感確實細(xì)膩，像含了口化不開的奶油，但甜膩感來得太快，吃到第三口就有點發(fā)齁，奶味是足，卻少了點清爽的回味。
“怎么樣？”許梔言眼巴巴地看著她。
夏孟檸咽下去，舔了舔嘴角：“還行吧……就，挺甜的，沒想象中那么驚艷。”
“我就說嘛！”許梔言自己嘗了一口，皺著眉點點頭，“盛名之下，其實難負(fù)！也就拍照好看，還不如學(xué)校門口那家老奶油蛋糕呢?！?/p>
兩人坐在商場的休息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分著吃蛋糕，夏孟檸掏出手機，習(xí)慣性地想給江敘白發(fā)消息：“江敘白，我在新街口排隊買了個超甜的芝士蛋糕，齁得我現(xiàn)在想喝水。”
消息發(fā)出去，暫時沒有回應(yīng)。她知道，江敘白這會兒肯定還在忙。
吃完蛋糕，兩人晃進了“時尚哥柔”。這里是最近很熱門的地下商場，吸引了很多年輕的女孩子，一家家小店鋪緊挨著，門頭裝修得花里胡哨，有的掛著亮閃閃的耳環(huán)，有的擺著五顏六色的T恤，空氣里混合著香水、小吃和年輕人的喧鬧聲。音響里放著流行歌曲，店員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著：“進來看看啦，新款耳環(huán)全場買一送一！”
許梔言拉著夏孟檸鉆進一家賣小飾品的店，在一堆亮片發(fā)夾里挑挑揀揀?！皺帣?，你看這個蝴蝶發(fā)卡，跟你上次穿的白裙子絕配！”她舉著個粉色的發(fā)卡往夏孟檸頭上比畫。
夏孟檸對著鏡子笑了笑：“還行，就是有點太粉了?！?/p>
“你就是喜歡不起來粉色?！痹S梔言撇撇嘴，把發(fā)卡放下，又拿起一串手鏈，“對了，說正經(jīng)的，”她忽然轉(zhuǎn)過身，表情難得地認(rèn)真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夏孟檸，“你跟江敘白，有沒有想過以后??？”
“以后？”夏孟檸愣了一下，手里的發(fā)夾差點掉在地上，“什么以后？”
“就未來??！”許梔言把她拉到店門口稍微安靜點的地方，“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你每天給他發(fā)消息，他每天都回，這關(guān)系可不一般。你就沒琢磨過，以后是繼續(xù)當(dāng)哥們兒，還是……”她沒說完，挑了挑眉毛，眼神里帶著點促狹。
夏孟檸的臉“騰”地一下熱了，像被吸收了剛剛那只蝴蝶發(fā)夾的顏色。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帆布鞋尖，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帆布包的帶子：“我……我沒想過啊?！?/p>
“沒想過？”許梔言顯然不信，“你們倆都這么大了，還跟小時候似的勾肩搭背（雖然江敘白總是把她手拍掉），天天聊微信。你不覺得你倆跟別人不一樣嗎？”
夏孟檸看著來往的人群，腦子里亂糟糟的。她和江敘白，確實不一樣。他是隔壁那個從小就不愛說話的哥哥，是會在她被男生欺負(fù)時默默站出來的人，是她遇到難題第一個想到的求助對象。每天給她發(fā)消息，等他回復(fù)，已經(jīng)成了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的習(xí)慣。習(xí)慣到她從來沒去想過，這種習(xí)慣背后意味著什么，未來又該是什么樣子。
“我就是……習(xí)慣了吧。”她小聲說，從前的伶牙俐齒卡了殼，“跟他聊天很舒服……未來……太遠(yuǎn)了，想不明白?！?/p>
許梔言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行吧行吧，沒想過就沒想過，看把你緊張的。不過啊，”她湊近夏孟檸耳邊，故意拖長了聲音，“有些事習(xí)慣著習(xí)慣著，就變成離不開了。你看江敘白那家伙，可不像你一樣從來不考慮自己的未來，說不定人家的規(guī)劃——”
她的話沒說完，夏孟檸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敘白的回復(fù)：“多喝水，下次帶你去吃不齁的?！?/p>
看著屏幕上的字，夏孟檸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癢，又有點暖。她抬頭看了看許梔言，對方正沖她擠眉弄眼。
新街口的風(fēng)穿過人群，帶著奶茶的甜香和時尚哥柔里嘈雜的音樂聲，吹起了夏孟檸額前的碎發(fā)。她低頭回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得有點慢：“好啊，那你記得欠我一碗赤豆元宵和一個芝士蛋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