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二十三年,寧江府,禾陽縣,柳溪村。
烈日烘烤著大地,空氣中散發(fā)著濃郁的稻香氣。
方子期瘦弱的身軀佝在田地間,不停地拾起遺落的稻穗。
這個天,別說是干活了,就算是在外面站一會兒,都得汗流浹背。
更別說方子期這剛到六歲的稚童了。
這天殺的古代。
六歲小孩就得出來干活。
一想到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六年了,方子期就一陣郁悶。
六年間,他嘗試著呼喚了六萬次系統(tǒng),都無疾而終。
很顯然,穿越大軍規(guī)模太龐大,統(tǒng)子哥不夠用了。
想到自己的前世,好歹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華五高校博士生,好不容易熬到了博士快畢業(yè),卻沒成想熬夜寫論文猝死了!
然后就來到了這里。
這里是大梁朝。
縱觀上下五千年,方子期也沒想出這究竟是哪個朝代。
“子期!”
“你要是累了,就趕緊回家去吧!”
“你自小身子骨就不好……”
方仲禮走上前,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眼里一陣心疼。
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
生了四個女兒,好不容易盼來的寶貝獨苗。
可不敢讓他吃苦了。
“呦!”
“到底是寶貝疙瘩,這才出來多久,就舍不得了!”
遠處,傳來一道趙氏的輕嘲聲。
趙氏是方子期的大伯母。
因為還未分家的緣故,所以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方子期的爺爺方守義、奶奶柳氏。
他們生育了三子二女。
大兒子方伯山,是個應(yīng)試考了十多年的老童生,現(xiàn)如今還在讀書,就指著他光耀門楣呢!
二兒子就是方子期的父親方仲禮,妻子蘇氏,在家務(wù)農(nóng),農(nóng)閑就出去打短工。
三兒子方叔信,妻子王氏,也在家務(wù)農(nóng)。
按照農(nóng)家的規(guī)矩,六歲孩子也得出來幫忙了。
田地間,方子期的四個姐姐都在幫忙割稻。
“大嫂!”
“你不是不知道子期身子骨素來不好?!?/p>
“雖到了六歲,但是看著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這些年家里什么光景你不是不知道?!?/p>
“省吃儉用的銀子可都供了大哥考科舉了?!?/p>
蘇氏見大房的擠兌自己兒子,當(dāng)即就忍不住了。
其實方家家境還真不差。
祖上也曾風(fēng)光過,到了方子期爺爺這一輩,也有二十多畝田地,正常來說吃飽肚子是夠用了。
但是要供方伯山這個老童生年年參加科舉,那可就拮據(jù)得很了。
“二弟妹!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
“我家伯山辛辛苦苦去考試,那是為自己考的嗎?還不是想著為咱們方家光耀門楣!”
“回頭要是成了秀才公,家里還能免徭役免賦稅!”
大伯母趙氏當(dāng)即不樂意了,當(dāng)即在那里叫的歡。
蘇氏心中一陣無語。
下場十幾次的老童生了,什么時候中秀才?
“大伯母!大伯啥時候能中秀才?。∵€要十幾年嗎?”
方子期突然扣著手指頭在那里一臉無辜道。
這話旁人不能說,但是方子期這個孩子說的話,那就沒啥問題了。
童言無忌嘛。
大伯母趙氏的臉?biāo)查g拉了下來。
“哼!”
“一家子眼皮子淺的!”
趙氏咬著牙,走遠了。
“蘇氏。”
“你帶孩子回家做飯去吧?!?/p>
“日頭緊,別將娃兒曬壞了?!?/p>
爺爺方守義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方子期,這娃兒確實小了些。
緊跟著。
方子期就跟著蘇氏回家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
看著野菜就雜面糊糊,方子期就沒啥胃口。
就這,其實已經(jīng)算是方家的好餐了。
也就是農(nóng)忙的時候,才會吃得這么稠,平日里連這口雜面糊糊都吃不上。
晚間的晚飯比中午的還差……
剛吃過晚飯。
爺爺方守義就將一大家子召集起來。
“眼看著稻子都收了?!?/p>
“回頭賣一賣,應(yīng)該還能湊點錢再供個孩子開蒙。”
“你們怎么想的?”
方守義吧唧吧唧抽著老旱煙,目光在周邊掃了掃。
頓時。
幾房心思都跟著活絡(luò)起來了。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讀書顯然是最高尚的。
若是在科舉中再得個功名,那可就真的光宗耀祖了!
當(dāng)然了,科舉之路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取功名概率太小,像他的大伯方仲山,從六歲開蒙,現(xiàn)如今都已經(jīng)快四十歲了,還是個童生……
“爹!”
“大房中大哥和文軒都去讀書了?!?/p>
“再怎么輪,也該輪到我們?nèi)苛??!?/p>
“我覺得我家紹永還挺機靈的,肯定是個讀書的好苗子,這一次就讓紹永去開蒙吧!”
“回頭讀幾年書,說不定也能像他大伯一樣,考個童生呢!”
三嬸王氏在一旁頻頻點頭,滿臉討好的笑容。
大房中,除了方仲山仍舊在學(xué)堂讀書外,他的兒子方文軒在幾年前也被送去學(xué)堂了。
而二房和三房到現(xiàn)在也沒孩子能去開蒙,這總說不過去。
三房有三個孩子,方紹永是老二,還有個妹妹和姐姐。
“呵!”
“真當(dāng)考功名這么簡單呢!”
“三弟妹!你可別想當(dāng)然了!”
“爹!”
“之前您不是說過,算命先生說我們大房要出個文曲星嗎?”
“我看我家文舟打下就聰明!”
“肯定要應(yīng)了那算命先生的預(yù)言!”
“爹!”
“還是讓我家文舟去吧!”
“更何況他爹是咱們家唯一有童生功名的,都說這龍生龍鳳生鳳,將來文舟好歹兜底也能考個童生??!”
大伯母趙氏當(dāng)即就在那里嘰里呱啦開了。
大房已經(jīng)出了兩個讀書的了,但是仍舊不滿足,還想著將自己的小兒子也給安排進學(xué)堂開蒙。
方子期此刻靜靜地在那里聆聽著。
還別說。
這一大家子議起事來還真挺有意思的。
表面上看著都和諧得很,其實背地里個個都在打著如意算盤。
方子期瞥了一眼自家的娘親蘇氏,此刻也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樣子。
但是蘇氏還沒開口,就被他老爹方仲禮給搶先了。
“爹,娘?!?/p>
“子期這孩子身子弱,也不像是個在田地里刨食的?!?/p>
“不如送他去開蒙讀幾年書?”
“等認了字,回頭也能去鎮(zhèn)子上跑跑腿當(dāng)個賬房先生什么的?!?/p>
方仲禮開始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子期太小了。”
“去學(xué)堂能學(xué)幾個字?”
“可別花那冤枉錢了。”
奶奶柳氏當(dāng)即皺眉道。
“我看文舟那孩子確實不錯,打小機靈,跟他爹像?!?/p>
“要不然還是讓大房去?”
奶奶柳氏繼續(xù)道。
顯然。
這偏心偏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