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獎杯被聚光燈鍍上一層暖芒，陸星延的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時，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全國大學(xué)生科創(chuàng)大賽的領(lǐng)獎臺上，他站在最中央，白襯衫的領(lǐng)口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精準(zhǔn)地落在第一排的蘇念身上。
她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細(xì)小的向日葵，手里緊緊攥著項目手冊，嘴角揚著比陽光還亮的笑。四目相對的瞬間，陸星延的心跳漏了一拍，獎杯在掌心仿佛有了溫度——這個獎，有一半是屬于她的。
“感謝評委的認(rèn)可，”他對著麥克風(fēng)開口，聲音比平時沉穩(wěn)，“‘?dāng)?shù)字詩集’能走到今天，最該感謝的是文學(xué)系的蘇念同學(xué)。”
臺下響起善意的哄笑，有人吹起了口哨。蘇念的臉頰瞬間紅透，像被撒了把糖霜，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裙擺。
“沒有她的詩歌理解，我的代碼只是冰冷的字符?！标懶茄拥哪抗馐冀K沒離開她，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是她讓科技有了溫度?！?/p>
掌聲更熱烈了。主持人笑著打趣：“看來這是一對黃金搭檔??！接下來我們進入記者提問環(huán)節(jié)，大家有什么想了解的，盡管問！”
鎂光燈突然密集地閃爍起來，一個戴眼鏡的記者舉手站起，手里的錄音筆對準(zhǔn)陸星延：“陸同學(xué)，網(wǎng)上流傳你與同系的周月同學(xué)關(guān)系密切，甚至有實驗室的擁抱照流出，請問這是否會影響項目的公正性？你們的合作是否摻雜私人感情？”
話音剛落，現(xiàn)場的大屏幕突然亮起——正是那張在醫(yī)院天臺讓陸星延臉色慘白的照片。周月穿著白色實驗服，踮腳擁抱陸星延，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背景被刻意模糊，看起來格外親昵。照片下方還用紅色大字標(biāo)注著：“疑似情侶關(guān)系，項目評審存疑”。
全場嘩然。
蘇念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被凍住的湖面。她死死盯著屏幕上的照片，手指掐進掌心，疼得發(fā)麻。擁抱？他們什么時候擁抱過？是她沒看到的瞬間，還是……
“這不是真的！”周月突然從后排站起來，臉色蒼白，“這張照片是斷章取義！”
她的男友陳宇就坐在旁邊，看到照片時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皵嗾氯×x？周月，你們到底瞞著我什么？”他的聲音里滿是憤怒和失望，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阿宇！你聽我解釋！”周月想去追，卻被記者圍了起來。
混亂中，陸星延緊緊攥著獎杯，指節(jié)泛白。他想解釋那是周月得知母親回國時激動的擁抱，想說明他們只是表兄妹，可喉嚨像被堵住了，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無數(shù)鏡頭對準(zhǔn)他，閃光燈晃得他睜不開眼，耳邊全是“是不是真的”“周月說的是實話嗎”的追問。
“我們確實在交往?！?/p>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蓋過了所有嘈雜。
周月站在記者中間，臉上帶著決絕的表情，眼眶卻紅了：“只是一直沒公開，怕影響項目評審。照片是真的，但我們問心無愧，項目的每一行代碼、每一句詩，都凝聚著我們的心血?！?/p>
這句話像把冰錐，狠狠扎進蘇念的心臟。
她看著周月坦然承認(rèn)的樣子，看著陸星延僵在原地的背影，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還傻傻地相信他的解釋，還在天臺對他說“我們是彼此的家人”，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廂情愿。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上來，蘇念抓起包，轉(zhuǎn)身沖出了會場。她沒有回頭，沒有看到陸星延聽到周月的話時震驚的眼神，沒有看到他推開記者想要追上來的慌亂，更沒有看到周月望著她背影時，那一閃而過的愧疚和無奈。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蘇念漫無目的地在街頭奔跑，鵝黃色的裙擺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腿上，像只受傷的蝴蝶。
“數(shù)字詩集”的粒子特效還在腦海里閃爍，凌晨機房的熱可可香氣仿佛還在鼻尖，陸星延在醫(yī)院天臺說“我怕組建家庭”時的脆弱眼神清晰得像在昨天……這些曾經(jīng)讓她心動的瞬間，此刻都變成了鋒利的碎片，割得她心口生疼。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蘇念跑到一座天橋下躲雨，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像只被全世界拋棄的小貓。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是陸星延的電話，她看都沒看就按掉了，然后干脆關(guān)機。
她不想聽任何解釋，不想再自欺欺人。周月的親口承認(rèn)，那張清晰的照片，還有陸星延的沉默……足夠說明一切了。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小了。蘇念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學(xué)校走。路過校門口的奶茶店時，她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狼狽的樣子——頭發(fā)凌亂，眼眶紅腫，裙擺還在滴水。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只溫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蘇念！”陸星延的聲音帶著喘息，身上的白襯衫濕透了，頭發(fā)貼在額前，臉上全是雨水，“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念猛地甩開他的手，后退了兩步，眼神里充滿了戒備和失望：“解釋什么？解釋周月為什么說你們在交往？還是解釋那張照片是怎么回事？”
“周月她是為了……”
“為了什么？為了替你圓謊嗎？”蘇念的聲音帶著哭腔，“陸星延，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好騙？”
“不是的！”陸星延急得紅了眼，伸手想碰她，卻被她躲開了，“那張照片是周月得知我媽要回國，太激動才抱了我一下，被人偷拍了！她剛才承認(rèn)交往，是怕陳宇鬧大，影響項目……”
“夠了！”蘇念打斷他，“我不想聽了。你們是不是在交往，跟我沒關(guān)系?！?/p>
她轉(zhuǎn)身就往宿舍走，腳步快得像在逃。陸星延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雨水順著指尖滴落，冰涼刺骨。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她都不會信，可他不知道的是，周月的“承認(rèn)”背后，藏著更深的隱情——那個發(fā)照片的匿名號碼，同時給周月發(fā)了威脅信息，說如果不承認(rèn)交往，就曝光更多“證據(jù)”，毀掉陸星延的前途。
天橋下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映在陸星延濕透的白襯衫上，像幅悲傷的畫。他掏出手機，給周月發(fā)了條信息：“為什么要這么做？”
很久之后，周月才回復(fù)，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哥，相信我，我是為了你好?！?/p>
雨徹底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陸星延站在原地，望著女生宿舍的方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塊。他知道，這次的誤會，比上次圖書館的錯位更嚴(yán)重，像道鴻溝，橫亙在他和蘇念之間。
而他不知道的是，宿舍樓上，蘇念正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個孤獨的身影，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紙條，是上次在成果展上撿到的，上面寫著“我也是”。
這三個字，此刻像針一樣，刺得她心口發(fā)疼。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不知道，陸星延也不知道。只有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匿名號碼，像只窺伺的眼睛，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等待著下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