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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懷上孩子,陸硯舟就當(dāng)上了丞相,雙喜臨門。
我本想在宴席后告訴他這喜事,酒過三巡,太傅之女卻笑著讓他為賦詩一首。
我滿心歡喜地為他研墨,他卻忽然轉(zhuǎn)頭看我,滿眼鄙夷。
“婦道人家,只知柴米油鹽,懂什么風(fēng)花雪月?”
“你生為商賈,磨出來的墨都沾滿銅臭。”
“別臟了我的筆。”
話音剛落,他便拂開我的手,不愿讓我再碰。
那一刻,我便有預(yù)感。
我散盡家財(cái)捧出來的丞相,或許,是為她人作了衣裳。
……
我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陸硯舟卻像沒看到我的狼狽,反而轉(zhuǎn)身,對(duì)著滿堂賓客朗聲笑道:
“讓大家見笑了,家中鄙婦,上不得臺(tái)面,擾了大家的雅興?!?/p>
他命下人撤掉我碰過的一切,太傅之女柳若雪則親自為他遞上新的筆墨。他接過筆,意氣風(fēng)發(fā)地在雪白的宣紙上揮毫。
“裁雪為衣月為神,流光一顧滿庭春?!?/p>
“塵寰應(yīng)是無覓處,疑是瑤臺(tái)謫仙人?!?/p>
詩成,滿堂喝彩。
“好詩!好詩??!”
一位官員撫掌大笑,目光在我們二人之間流轉(zhuǎn)。
“陸相這首詩,情意綿綿,想必是寫給夫人的吧?”
他身旁另一人立刻附和:
“誰人不知,當(dāng)年夫人對(duì)陸相一見傾心,不惜散盡家財(cái),為陸相上下打點(diǎn),助陸相青云直上!這份情誼,感天動(dòng)地?。 ?/p>
我心底熄滅的火苗,又被這兩句話,扇出了一絲微弱的火星。
我下意識(shí)地看向陸硯舟,他卻笑了,高高舉起那卷詩,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像一把刀子落在我身上:
“諸位說笑了?!?/p>
“本相這首詩,字字珠璣,乃是心血之作。要贈(zèng)予的,自然是能解其意的紅顏知己,是配得上這風(fēng)雅的清貴之人?!?/p>
“她一個(gè)連《女誡》都讀不通順的下九流,也配得上本相的詩?”
我倉皇地辯解:“我不是……我爹爹也曾為我請過蘇州最好的先生!我讀過四書,我……”
我的聲音,被淹沒在賓客們的竊笑聲中。
陸硯舟捧著那卷墨跡未干的詩,一步一步,鄭重地走向柳若雪。
他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癡迷與欣賞,是我用三年青春、萬貫家財(cái),都未曾換來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