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雪下得毫無征兆。林微雨站在洛桑音樂學院對面的咖啡館里,看著雪花一片片覆蓋季瑤常走的那條小路。三天了,她只是這樣遠遠看著,不敢靠近。
耳機里傳來安保負責人的聲音:"林小姐,目標離開排練廳,正向東門移動。"
林微雨放下咖啡杯。透過霧氣朦朧的窗戶,她看到季瑤裹著深藍色大衣走出來,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結。十八個月零七天沒見,季瑤把頭發(fā)剪短了,鎖骨處的銀色項鏈在圍巾間若隱若現(xiàn)——那是她們第一次約會時林微雨送的。
"繼續(xù)遠程監(jiān)控。"她對著衣領下的麥克風低語,"保持至少兩百米距離。"
季瑤突然停下腳步,轉向咖啡館方向。林微雨下意識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季瑤不可能看見她——單向玻璃,戴著帽子口罩,混在其他顧客中——但她還是屏住了呼吸。
季瑤只是緊了緊圍巾,繼續(xù)向前走。林微雨松了口氣,卻在下一秒渾身緊繃——季瑤拐進了一條小巷,那不是回公寓的路。
"B組,目標偏離常規(guī)路線。"她迅速結賬出門,"巷口有監(jiān)控死角,立刻跟上!"
雪越下越大。林微雨快步走向巷口,右手按在外套口袋里的電擊器上。耳機里傳來沙沙的雜音,接著是安保人員急促的呼吸:"林小姐,我們跟丟了!重復,目標消失——"
一聲悶響,接著是人體倒地的聲音。林微雨拔腿就跑。
巷子深處,兩個安保人員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季瑤的圍巾落在一旁,上面有掙扎的痕跡。林微雨蹲下檢查,在雪地上發(fā)現(xiàn)一串拖拽的腳印延伸向巷尾一輛黑色廂型車。
車已經(jīng)發(fā)動了。
沒有時間呼叫支援。林微雨掏出電擊器沖向廂型車,在它即將駛離的瞬間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車廂里漆黑一片。她剛適應黑暗,就看見季瑤被膠帶封著嘴綁在角落,一個穿滑雪服的男人正舉針管對準她的脖子。
"住手!"林微雨撲過去,電擊器戳在男人手臂上。他慘叫一聲,針管掉在地上。
男人反應極快,一腳踹向林微雨腹部。她勉強閃開,卻撞到了車廂壁。針管滾到季瑤腳邊,季瑤拼命用鞋跟去踩。
"找死!"男人拔出刀向林微雨刺來。狹窄的車廂里幾乎沒有閃避空間,刀刃劃過她左臂,鮮血立刻浸透衣袖。
林微雨咬牙抓住對方手腕一扭,同時膝蓋猛擊其腹部。男人吃痛松手,刀被她奪下。車子突然急轉彎,兩人同時摔倒。林微雨趁機將刀抵在男人喉嚨上:"誰派你來的?"
男人獰笑:"你父親向你問好。"
這句話讓林微雨動作一滯。男人抓住機會反擊,拳頭重重砸在她太陽穴上。世界天旋地轉,她感到自己被甩到車廂后門處,門閂在撞擊下松動了。
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入。林微雨在墜落瞬間抓住一根安全帶,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季瑤的胳膊:"跳!"
兩人滾落在雪堆里。廂型車急剎后倒車想撞她們,林微雨拖著季瑤躲到電線桿后。車子猶豫幾秒,加速逃離了。
林微雨顫抖著撕開季瑤嘴上的膠帶:"有沒有受傷?"
季瑤的回答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季瑤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林微雨臉頰火辣辣地疼,卻松了口氣——還能發(fā)脾氣說明沒大礙。她割開綁著季瑤的塑料扎帶:"這里不安全,先離開。"
季瑤甩開她的手:"少來這套!這次又想把我丟到哪里去?"她的眼淚在眼眶打轉,"是不是又要消失一年半,然后再突然..."
林微雨突然捂住她的嘴:"有人來了。"
腳步聲從巷口傳來。林微雨拉著季瑤躲進一棟公寓樓的樓梯間。透過臟兮兮的玻璃窗,她看到兩個穿黑羽絨服的男人在雪地上搜尋。
"周沉的人?"季瑤小聲問,終于暫時收起敵意。
林微雨搖頭:"不確定。"她看了眼自己流血的手臂,"得找個地方處理傷口。"
季瑤盯著那片血跡,表情復雜。最終她嘆了口氣:"我在附近有個排練室。平時沒人用。"
她們貼著墻根移動,避開主要街道。雪成了最好的掩護,很快掩蓋了足跡。季瑤的排練室在一棟老式建筑的頂層,暖氣片發(fā)出嗡嗡的響聲。
林微雨鎖好門,迅速檢查每個角落:"有后門嗎?"
"消防梯。"季瑤從柜子里拿出醫(yī)藥箱,"坐下。"
林微雨乖乖坐在鋼琴凳上。季瑤剪開她的袖子,傷口不深但很長。酒精棉碰到皮膚時,林微雨肌肉繃緊,但沒出聲。
"為什么是你?"季瑤突然問,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那些保鏢呢?"
"被偷襲了。"林微雨倒吸一口冷氣,"我剛好在附近..."
"剛好?"季瑤冷笑,"就像剛好在我出國前出現(xiàn)?剛好知道有人要綁架我?"她猛地扯緊繃帶,林微雨疼得皺眉,"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林微雨看著她通紅的眼睛,決定坦白:"從你到瑞士第一天,我就派人保護你。"
季瑤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安全小組每天三班倒,你的公寓、排練廳、常去的咖啡館都有監(jiān)控。"林微雨輕聲說,"今天是我親自值班的第三天。"
季瑤后退一步,像是被燙到了:"你...你監(jiān)視我?"
"保護。"林微雨糾正道,"周沉對你圖謀不軌,我..."
"周沉?"季瑤打斷她,"那個綁架我的人說的是'你父親向你問好'!"
林微雨胸口發(fā)悶。那個男人的話確實指向父親,但...不可能。父親雖然冷酷,但不會殺人。一定有什么誤會。
"我需要查看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她突然說。
季瑤警覺起來:"你怎么知道我父親留了東西給我?"
"周沉說的。"林微雨直視她的眼睛,"他認為你父親死前留下了能證明他謀殺的證據(jù)。"
季瑤的臉色變得蒼白。她走到鏡子前,從后面取出一個小信封:"只有這個。父親臨終前寄來的,說除非有人提到'證據(jù)'二字,否則不要給任何人看。"
信封里是一張模糊的照片和一把小鑰匙。照片上是一輛車撞毀在懸崖邊,角落里有個模糊的人影舉著相機。背面寫著日期——正好是周沉父親"車禍"當天。
"這是..."
"周沉父親死亡現(xiàn)場。"林微雨的心跳加速,"拍照的人是你父親?"
季瑤點頭:"他年輕時是攝影記者。這張照片一直被周沉高價懸賞..."她突然頓住,"等等,你說周沉謀殺了我父親?"
林微雨取出手機播放那段錄音。季瑤聽完,整個人搖搖欲墜。林微雨想扶她,卻被推開。
"所以你早就知道..."季瑤的聲音支離破碎,"卻一直瞞著我?"
"我也是最近才拿到證據(jù)。"林微雨苦笑,"這一年半我一直在查,但周沉隱藏得太好..."
"我不是說這個!"季瑤突然提高音量,"我是說...你明明知道有人害死我父親,卻選擇推開我?讓我一個人以為被拋棄了?"她的眼淚終于落下,"你怎么敢...怎么敢替我做決定!"
林微雨無言以對。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拍打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質(zhì)問。
"我父親和周沉有聯(lián)系。"她最終說道,"三年前他們聯(lián)手收購季氏集團。我懷疑..."喉嚨發(fā)緊,"我懷疑父親知道周沉謀殺你父親的事。"
季瑤震驚地看著她:"你是說...你父親也..."
"我不確定。"林微雨握緊那張照片,"但今天綁架你的人提到了他。"
季瑤突然站起身:"我們得報警。"
"不行。"林微雨拉住她,"沒有直接證據(jù),而且..."她的手機突然震動,是程昱發(fā)來的加密文件,"等等,程昱查到了些東西。"
文件解壓后是二十年前的新聞掃描件。周沉父親"車禍"的報道旁邊,有一則不起眼的簡訊:林氏醫(yī)療設備公司召回一批心臟起搏器,疑似程序故障。
林微雨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父親的第一桶金...
"天啊。"季瑤捂住嘴,"你是說..."
"周沉父親用的是我家的起搏器。"林微雨聲音干澀,"如果故障導致了他的死亡..."
季瑤拿起那張照片:"所以我父親拍到了...起搏器故障引發(fā)的車禍?"
"或者..."林微雨想到更可怕的可能性,"或者有人利用這個故障制造了'意外'。"
兩人陷入沉默。窗外的風聲像嗚咽。
突然,門把手轉動了一下。林微雨立刻將季瑤拉到身后,電擊器對準門口。
"林小姐?"是安保人員的聲音,"我們在樓下抓到兩個可疑人物。"
林微雨松了口氣,但沒放下警惕:"身份確認了嗎?"
"周沉的手下。但他們說是奉命跟蹤季小姐,不是綁架。"
季瑤皺眉:"那綁架我的是誰的人?"
林微雨想起那把鑰匙:"這把鑰匙有編號,應該是銀行保險箱。"她查了查,"蘇黎世聯(lián)邦銀行,離這里兩小時車程。"
"現(xiàn)在去?"季瑤看了看窗外肆虐的暴雪。
"越快越好。"林微雨聯(lián)系安保團隊準備車輛,"如果真有人不想我們拿到證據(jù)..."
話沒說完,排練室的燈突然滅了。黑暗中,季瑤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備用發(fā)電機三十秒后啟動。"安保人員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請保持..."
通訊中斷了。林微雨在黑暗中摸到季瑤的手:"跟我來,別出聲。"
她們摸黑向消防梯移動。突然,一道激光紅點出現(xiàn)在季瑤胸前。
"趴下!"林微雨撲倒季瑤的瞬間,子彈擊碎了身后的鏡子。
玻璃碎裂聲中,林微雨拉著季瑤滾到鋼琴后面。更多紅點出現(xiàn)在墻壁上——有狙擊手在對面的建筑里。
"消防梯被堵了。"季瑤喘息著說,"怎么辦?"
林微雨快速思考。對方顯然知道他們的位置,但為什么不直接強攻?除非...
"他們在等什么。"她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調(diào)虎離山!季瑤,保險箱里還有什么?"
"父親沒說,只說是'能摧毀林家'的東西。"
林微雨血液凝固。如果殺手同時去了銀行...
"我們得立刻去蘇黎世。"她按下對講機,"A組引開狙擊手,B組準備車,立刻!"
趁著A組制造騷動,她們從后門溜出大樓。一輛黑色SUV急剎在面前,林微雨把季瑤塞進后座,自己剛要上車,一顆子彈擊穿了車窗。
"開車!"她對司機喊道,"去蘇黎世!我另找車跟上!"
季瑤抓住她的衣領:"你又要丟下我?"
林微雨看著季瑤驚恐的眼睛,突然想起一年半前分手時她也是這樣的表情。那一刻,所有理智的決斷都土崩瓦解。
她鉆進車里關上門:"一起走。"
車子在雪地里甩尾起步。林微雨檢查武器時,季瑤突然問:"為什么這次選擇留下?"
林微雨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后窗追來的車燈,又看看季瑤被雪光映亮的側臉。
"因為我意識到,"她輕聲說,"沒有你的世界,不值得我保護。"
季瑤的呼吸一滯。又一顆子彈擊穿后窗,玻璃碎片劃過林微雨臉頰。她顧不上擦血,掏出手機打給程昱:"查我父親二十年前的所有醫(yī)療專利,特別是起搏器相關的。還有,小心我父親。"
掛斷電話,她發(fā)現(xiàn)季瑤正盯著自己流血的臉頰。
"別動。"季瑤用圍巾輕輕按住傷口,"你總是這樣...滿身是傷卻假裝沒事。"
林微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年分手,我說的話..."
"我都記得。"季瑤苦笑,"'我從沒愛過你,只是玩玩','別自作多情了'..."
"都是謊言。"林微雨聲音哽咽,"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季瑤的眼睛在昏暗車廂里閃閃發(fā)亮:"證明給我看。"
林微雨傾身向前,在槍聲與風雪中吻住了她的嘴唇。季瑤僵了一秒,然后狠狠咬了她一口。
"這不算原諒。"季瑤喘著氣說,"但...是個開始。"
車子駛入高速公路,將追兵暫時甩開。林微雨查看導航:"兩小時到蘇黎世。"她握緊那把鑰匙,"無論保險箱里有什么,都準備好面對了嗎?"
季瑤望向窗外無邊的雪夜:"只要不是和你分開,我什么都準備好了。"
林微雨悄悄扣住她的手指。這一次,她不會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