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為汪氏律所冷硬的玻璃幕墻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臨近下班時間,大樓里開始有了些微的流動氣息。
汪詩羽正對著電腦屏幕,指尖快速敲擊著鍵盤,試圖用最后的工作填滿思緒,隔絕那些不該存在的紛擾。
突然,放在桌面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沒有存儲卻已讓她心跳失序的名字——上官云景。
她盯著那不斷閃爍的名字,指尖懸在屏幕上方,遲疑了足足三秒,才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彼穆曇艨桃鈮旱闷椒€(wěn)清冷,聽不出情緒。
電話那頭,傳來上官云景低沉而直接的嗓音,透過聽筒,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在你樓下。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汪詩羽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他動作竟然這么快?昨天才簽了合同,今天就堵到了樓下?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幾乎能想象出他那輛線條凌厲、價值不菲的超跑停在律所大樓前會引來多少側(cè)目的目光。
她絕不能讓同事們看到上官云景出現(xiàn)在她的辦公室門口,那會引起無窮的猜測和流言。
“我下去?!彼幕卮饹]有絲毫猶豫,甚至帶著一絲急于擺脫困境的急促。
不等對方再說什么,她迅速掛斷了電話。
她抓起手包,快步走向電梯。一路上,她強迫自己維持著慣常的清冷表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顆心臟正不受控制地撞擊著肋骨。
電梯鏡面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和緊抿的唇線。
走出旋轉(zhuǎn)門,傍晚微涼的風(fēng)拂面而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輛囂張地停在正門口的冰藍色超跑,流暢的線條在夕陽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澤,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張揚奪目。
車窗降下,露出上官云景英俊卻沒什么表情的側(cè)臉。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精準(zhǔn)地鎖定了她的位置。
汪詩羽沒有停頓,徑直走了過去。她不想在這里成為別人駐足觀望的焦點。
車門在她走近時,無聲地向上旋開,如同展開的蝶翼。
她沒有看他,只是快速地、帶著一種逃離意味地坐進了副駕駛座。車門在她身后悄然關(guān)閉,瞬間將外界的喧囂隔絕開來。
車內(nèi)空間寬敞而奢華,彌漫著高級皮革和上官云景身上那股獨特的雪松冷冽氣息。
空氣仿佛凝固了。
引擎發(fā)出低沉悅耳的轟鳴,車子平穩(wěn)地滑入車流。兩人都沒有說話。
汪詩雨側(cè)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霓虹初上,光影在她清冷的臉上明明滅滅。
上官云景專注地開著車,側(cè)臉線條冷硬,薄唇微抿,似乎也無意打破這份沉默。
只有車內(nèi)高級音響流淌出的、幾乎低不可聞的古典樂旋律,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這沉默帶著一種奇異的張力,比任何言語都更讓汪詩羽心緒不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男人強大的存在感,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她籠罩其中。
“我明天就回卡塔爾了?!?上官云景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沉寂,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行程。
汪詩羽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下。
那感覺很奇怪,并非預(yù)期的如釋重負,也沒有絲毫的喜悅。
反而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心湖,漾開了一圈名為“失落”的漣漪,細微卻清晰。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他要走了?這么快?
她沒有說話,只是依舊看著窗外,連一個音節(jié)都沒有發(fā)出。
然而,那瞬間的僵硬和更加沉默的姿態(tài),卻沒能逃過上官云景敏銳的余光。他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幾不可察地輕輕敲擊了一下光滑的真皮包裹。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極其低調(diào)奢華的會員制餐廳門口,門面古樸,沒有顯眼的招牌。侍者立刻上前,恭敬地打開駕駛座的門。
上官云景利落地下車,卻沒有立刻走向餐廳。
他繞到副駕駛這邊,在汪詩雨準(zhǔn)備自己推門下車之前,親自為她拉開了車門。
高大的身影微微俯身,一只手紳士地擋在車門框頂,防止她碰到頭,另一只手則自然地伸向她,示意她搭扶。
這個動作做得極其流暢自然,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紳士風(fēng)度。
汪詩羽看著他伸出的手,猶豫了一瞬。
拒絕顯得刻意,接受又……她最終還是將自己的指尖,輕輕搭在了他溫?zé)岣稍锏恼菩摹?/p>
他立刻穩(wěn)穩(wěn)地握住,力道適中,將她從低矮的車廂里帶了出來。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短暫的接觸再次傳遞來一種令人心悸的暖流。
汪詩雨迅速抽回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陌生的觸感。
“謝謝?!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上官云景沒有回應(yīng),只是示意她先行。
餐廳內(nèi)部是雅致的新中式風(fēng)格,燈光柔和,私密性極佳。
侍者將他們引入一個臨窗的幽靜包廂,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庭院景觀。
落座后,上官云景將菜單遞給她:“看看想吃什么?”他的語氣平和,沒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仿佛只是一個普通朋友的邀約。
汪詩羽沒什么胃口,隨意點了幾個清淡的菜品。
上官云景則利落地補充了幾道招牌菜和一瓶佐餐的白葡萄酒。
用餐的過程,上官云景表現(xiàn)得無可挑剔。他不再提露臺上的宣言,也不談任何讓她感到壓力的話題。
他只是安靜地用餐,動作優(yōu)雅,偶爾就菜品或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比如上海的天氣、庭院的造景)說上一兩句,語氣平和自然。
他甚至細心地留意到汪詩羽對其中一道海鮮湯似乎不太動,便示意侍者撤下,換了一道她多夾了兩筷子的素菜上來。
他替她添酒(在她表示不需要后便不再勉強)、在她需要時遞上紙巾、在她目光投向遠處時,會適時地沉默,給予她空間……每一個細節(jié)都照顧得細致入微,體現(xiàn)著良好的教養(yǎng)和不動聲色的體貼。
這種突如其來的、極致的紳士與體貼,與之前那個在露臺上強勢宣告、在舞池中步步緊逼的男人判若兩人。
汪詩羽反而感到更加無所適從。
她寧愿他像之前那樣直接、強勢,至少她可以明確地豎起防御。
而現(xiàn)在這種溫和的、帶著距離感的照顧,像一層柔軟的棉花,讓她無處著力,反而讓心底那股因為“他即將離開”而產(chǎn)生的、莫名的、細小的失落感,像藤蔓一樣悄然滋生纏繞。
她小口吃著東西,味同嚼蠟。
對面男人的存在感依舊強烈,他偶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沉而平靜,卻仿佛能穿透她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看到她那顆正在經(jīng)歷無聲風(fēng)暴的心。
她知道,這頓晚餐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他的離開是事實,但這“紳士的照顧”,更像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