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夜……你也在跟蹤我?”花璃嘴角溢出嘲諷。
翎夜的步伐漸漸放緩,蒼白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近乎透明。他輕咳一聲,慢條斯理道:“我知道風(fēng)林帶不回你?!彼浇堑幕《炔幻饕馕叮骸八裕H自來了?!?/p>
花璃聞言驟然一嗤:“怎么?怕我不認得回王府的路?”
翎夜低笑一聲,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沙?。骸澳憔彤斒且矡o妨?!?/p>
這時花璃才注意到,翎夜的手仍牢牢扣著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冰涼,力道不輕不重以至于她差點忽略了這意料之外的親密之舉。
“你是不是可以放手了,”花璃微微別頭,耳根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泛紅,“我現(xiàn)在是男子裝扮,兩個男的在街上拉扯在一起像什么……”
聞言,翎夜哼笑了一聲,放開了手,繼而打量了一下花璃此刻身上的裝束。
"你還是……"翎夜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揶揄,“穿幻夜制式的女裝更好看些?!?/p>
“……”
沒想到翎夜會這么說,花璃不自在地轉(zhuǎn)過了頭。
就算是在以前,花璃也很少穿女裝,更多的時候她是一身戰(zhàn)服,颯爽英姿與男子別無二致。記得唯一說過她穿女裝好看的是翎澤的笑言,而想到翎澤,又激起她心頭的隱痛。
正在此時,一道清亮的女聲破空而來。
“沒想到會在白日的赤羽大街上遇到南郡王你啊……”
花璃抬眼望去,只見一匹雪白的駿馬踏著碎步停在三步開外。馬背上的女子一襲暗紫色勁裝,腰間別著馬鞭,正居高臨下地睨著翎夜。她眼角微微上挑,唇邊噙著看似不怎么友善的笑,整個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是嵐歆大人啊。"翎夜的聲音依舊溫潤,卻不著痕跡地往花璃身前擋了擋。
嵐歆。這個名字讓花璃覺得熟悉,倏然想起是那日九公主口里提到過的那位,不自覺向她看去。這女子確實生得算美,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健康的光澤。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宇間那股凌厲的英氣。
赤羽崇武崇醫(yī),郡王雖有身份卻沒實權(quán)??梢月酚隹ね醪槐匦卸Y的,這女人的地位身份必然不簡單?;О底运尖?,目光掃過嵐歆腰間那枚腰牌——上面赫然刻著赤羽皇室的白羽鳳凰徽記。
“聽說陛下賜了你個幻夜的女人。"嵐歆突然開口,馬鞭在掌心輕輕敲打,"不在府中作陪倒是跑出來逛大街了,怎么……"她目光如刀,斜了花璃一眼,"連你也嫌惡那女人的身份嗎?”
花璃聞言一凜,這中傷之語還真是露骨,不過對她倒是沒什么實質(zhì)性傷害。但她能感覺到翎夜的背脊微微繃直了。
"嵐歆大人說笑了。"他聲音依舊平和,"既是陛下所賜,我怎會嫌惡。"
"哼!"嵐歆猛地一勒韁繩,白馬不安地踏著步子,"你若當初依我,早日向陛下請旨求娶我,何至于像撿垃圾般拾了個俘虜為妻?"
喔……原來是愛而不得?;Р粍勇暽蛐溟g匕首,卻聽見翎夜輕笑一聲:
"嵐歆大人說的是。"
這順從的回答讓花璃手指暫停。她忍不住側(cè)目望去,只見翎夜低垂著眼睫,蒼白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誰讓你自視過高。"嵐歆俯下身,馬鞭順勢挑起翎夜的下巴,"現(xiàn)在可后悔了?"
翎夜被迫仰起了臉,卻依然從容:"事已至此,也就沒什么可悔的了。"他忽然勾起唇角,"倒是嵐歆大人若還愿意入我南郡王府,我倒是可以向陛下討個側(cè)妃的位置……"
"你!"嵐歆臉色驟變,“我堂堂赤羽國第一女武者,你竟敢叫我當你側(cè)妃?!”馬鞭"啪"地一聲甩在翎夜臉上。霎時在那俊美卻慘白的臉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嘴角也溢出一絲血線。
這一鞭來得太快,連花璃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她連郡王都敢打……不說身份地位,真不愧是九公主嘴里的母老虎……
翎夜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用拇指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拂去一片花瓣。他看著嵐歆氣得發(fā)紅的眼角,反而低低地笑了:"嵐歆大人還是這般……雷厲風(fēng)行。"
花璃再次蠢蠢欲動地摸了摸夜鶯的刀柄。看著翎夜臉上的血痕,心里有種莫名的觸動,她下意識上前了一步。
嵐歆握著馬鞭的手微微發(fā)抖,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翎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嵐歆大人言重了。"他抬眸,嘴角噙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我以為您對我還有“情”在……”
“翎夜!”嵐歆的馬鞭又一次揚起,卻在落下的瞬間被一只手抓住了鞭梢。這次花璃的動作很快,快到嵐歆都有些詫異。
“你是何人,敢阻止我?”嵐歆剛才就注意到了花璃,卻沒有在意,此刻才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個"男子",對方身形纖秀,眉目如畫,可那握住鞭梢的力道卻沉穩(wěn)如山。在這赤羽國境,能接下她七分力道的鞭擊之人,已是屈指可數(shù)。
花璃沒有答話只是冷漠一笑,袖中匕首暗自一動,嵐歆的鞭子便被堪堪斬斷。
嵐歆眼底掠過一絲驚詫,正要發(fā)作,忽聞身后馬蹄聲疾。傳令官飛身下馬,附耳低語數(shù)句。但見嵐歆神色驟變,猛地勒轉(zhuǎn)馬頭。
臨行前,她意味深長地睨了花璃一眼,那目光如淬毒的銀針。轉(zhuǎn)而望向翎夜時,眸中又翻涌著復(fù)雜的情愫,似恨海難平,又似余燼未冷。
花璃的手指還停留在匕首上,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稍稍冷靜。她看著嵐歆遠去的背影,那匹白馬在夕陽下拖出長長的影子。
“花璃?!鄙砗笕溯p喚于她,她轉(zhuǎn)過頭去,對上翎夜的眸光?!盀槭裁匆鍪??”
花璃將匕首收回袖中,淡淡道:“說話不好聽。看她不順眼。”
聽了花璃的回答翎夜低頭輕笑了一聲?!俺嘤饑粠П鋵⒌匚槐然视H更勝,你倒是不怕死呢……”
“憑她?”花璃不屑道:“她打不過我?!?/p>
“她只是打不過以前的你。"翎夜忽然抬眸,目光如刀,"如今的你被翎澤封了內(nèi)息,又何談能勝?”
花璃瞳孔驟縮,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你為何會知……”
翎夜依舊聲色溫潤,說出的話卻像是柄寒刀:“若你不是為恢復(fù)內(nèi)息,也不至于會吞下窮奇內(nèi)丹??磥眙釢稍缇桶阉械钠宕蛩愫昧恕!?/p>
花璃的眸子猛然顫動!記憶回到幻夜王族突然對她發(fā)起誅殺令的那一夜,唯一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的只有霄甯——幻夜王儲,她的徒兒。
她殺破重圍直至幻夜與赤羽的邊界,在那里身心俱疲的她突遭圍襲,她讓甯兒顧自先逃,自己戰(zhàn)到力竭昏死在那處。再醒來時人已是在赤羽地牢之內(nèi)。而就是在那座牢籠之內(nèi),赤羽國主翎澤那雙冰冷的手正按在她丹田處……
“他應(yīng)該早知道如果將你給了我,我就會讓你為我取窮奇內(nèi)丹。你也一定會為了沖破靈封,不計后果的吞下內(nèi)丹。這樣,便隨了他的意,能令我們兩人互相牽制?!濒嵋拐f出口的話字字誅心。看花璃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內(nèi),他卻又勾唇一笑:“不過,以后到底會怎樣,誰又知道呢……”
翎夜緩步上前,赤色衣擺拂過青石板,發(fā)出沙沙輕響。他在她耳邊停下,溫?zé)岬暮粑眠^她冰涼的耳垂:
"走吧。回府。"
這句話輕得像一片落葉,卻讓花璃猛地清醒。
她抬頭,正對上翎夜近在咫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