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我傻，可我卻在街上撿到了一個比我還傻的相公。不久，
傻相公渾身發(fā)著金光的未婚妻尋來，我才知曉他竟然是天上的神君！他臨走前，
扔給我一摞銀票，“像你這樣癡傻的人，拿著錢安穩(wěn)過日子，就別再妄想其它了?！焙髞恚?/p>
我又撿到一個受傷的男人，這個男人說要以身相許報答我，我覺得日子孤寂便同意了。
還拿出癡傻相公留下的銀錢做了嫁妝。沒想到大婚之日，曾經(jīng)的傻相公卻從天上飛了回來，
“誰允許你拿著我的銀錢嫁旁人的！”1人人都說我傻，
可我卻在街上撿到了一個比我還傻的相公。我叫他小五。他比我撿來的那條小狗還乖，
我說東，他絕不往西。我說豆腐要磨得細細的，他就推著石磨一圈又一圈，
直到汗水浸透衣背。我喜歡他。所以，當村頭的張大媽攔住我的豆腐車，
眉飛色舞地說我家又神跡時，我心里咯噔一下?！吧笛绢^，快回去吧！你家木屋都在發(fā)光哩，
里面出現(xiàn)了好多神仙！”我心里沒來由地一慌，丟下板車就往家跑。好事？我最好的事，
就是撿到了小五。還沒到家門口，我就看見一排排穿著盔甲的士兵，手按刀柄，面無表情，
像一堵堵冰冷的墻。我的茅草屋，從未如此……威嚴過。我撥開人群，沖了進去。院子里，
一個身穿錦緞華服的女人，正死死抱著我的小五。她哭得梨花帶雨，聲聲泣血。“阿祁，
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人人都說我傻，可我知道，
相公是不能給別的女人抱的。“放開他！”我沖過去，伸手就想把那女人的手扒拉開。
可我的手還沒碰到她，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推開。我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子硌得生疼。推我的人，是小五。他總是溫柔地喊我“阿?！保?/p>
會給我買城里最好吃的糖葫蘆，會在我冷的時候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涩F(xiàn)在，
他滿臉冷冽，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與疏離?！班l(xiāng)野村婦，不知規(guī)矩?！彼穆曇簦?/p>
像臘月的冰碴子，扎得我心口生疼。那個華服女人名叫蘇瑾，她站直了身子，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不屑與譏諷。她用絲帕擦了擦眼角，輕笑一聲?！懊妹茫?/p>
別鬧了。”“他不是你的相公。”我從地上爬起來，倔強地看著她：“他就是我的相公，
他叫小五！”蘇瑾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小五？”她走上前，
親昵地挽住小五的手臂，而小五沒有拒絕?！吧笛绢^，你聽好了。”“他不叫小五，
更不是凡人?！薄岸蔷胖靥焐褡穑て?。”我的腦子轟然炸開。神尊……肖祁？
蘇瑾欣賞著我呆滯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愈發(fā)得意?！鞍肽昵埃窬谌碎g歷劫，
卻遭魔族暗算，墜下山崖，才會被你這傻子撿了去?！薄岸遥彼D了頓，
“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蔽椿槠?。三個字，像三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我看向肖祁，
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熟悉。可沒有。他的眼神冷得像冰，看著我，
如同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我咬著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靶∥澹蔽疫€是這么叫他，
“她說的是真的嗎？”肖祁皺眉，似乎對這個稱呼極為不耐?！胺潘痢！彼徽f了兩個字。
我懂了。他不是我的小五了。蘇瑾輕蔑地笑了，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甩在我臉上。
“這些錢，夠你這種凡人在人間過一輩子了?！薄澳弥X，滾遠點。
”銀票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我沒有哭，也沒有鬧。我只是靜靜地看著肖祁。
我不信那個會在冬夜里為我暖腳，會笨拙地為我梳頭，會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給我的小五，
就這么消失了。2“我不要錢?！薄鞍⒛镎f過，夫妻一體，不論貧窮富貴，都該不離不棄。
”蘇瑾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她捂著嘴，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陰溝里的老鼠。
“夫妻？”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就憑你？”她伸出涂著丹蔻的纖纖玉指，
直直地指向我的額角。“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這副模樣。”“額角帶著這么大一塊疤，
丑陋不堪?！薄澳氵@樣的女人，配得上神尊嗎？”她聲音尖利，一字一句都往我心上捅。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的存在，只會讓神尊淪為三界的笑柄！”“你懂嗎？
你這個又傻又丑的村婦！”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額角那塊凸起的疤痕。它確實丑。
可蘇瑾不知道。這塊疤，是為了誰留下的。去年夏天，我和小五推著豆腐車去鎮(zhèn)上。
他那時心智如孩童，看見什么都新奇。路邊幾個地痞看他呆傻，故意伸腳絆他。豆腐車翻了，
白嫩的豆腐滾了一地，沾滿了泥污。我氣得眼都紅了，沖上去跟他們理論。
他們卻笑得更猖狂，指著小五罵他是傻子。小五那時沒有法力，只會嚇得躲在我身后，
瑟瑟發(fā)抖。我把他護在身后，像一只護崽的母雞?！安辉S你們欺負他！”一個地痞不耐煩了，
抄起路邊的木棍就朝小五砸過來。我來不及多想，猛地撲了過去，擋在了小五身前。
木棍狠狠地砸在我的額頭上。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血順著我的額頭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睛。
然后，那些地痞被嚇跑了。而那個只有七歲心智的小五，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
“阿?！⒏Ｄ銊e死……”“你別死……”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我的臉上，滾燙。
我疼得快要昏過去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因為窮，我連醫(yī)館都去不起。
我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意識模糊中，我看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他開玩笑。
“小五……”“只要你……愿意當我的俏相公……”“我就不死?！彼蹲×耍?/p>
然后拼命點頭?！拔以敢猓∥以敢?！”“阿福，你別死，我當你一輩子的相公！
”他連連答應，聲音里帶著哭腔和無比的鄭重。后來，是隔壁賣菜的王嬸子看不下去，
掏出自己的積蓄，又求了街坊，才湊夠錢把我送進了醫(yī)館。命是保住了，疤卻永遠留下了。
我抬起頭，迎上蘇瑾鄙夷的目光?！笆牵页?。”我一步一步，走到肖祁面前。他依舊冷漠。
我伸出手，指著額角的疤，“那高高在上的神尊，你可還認得這塊疤？
”肖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輕笑一聲，繼續(xù)道：“那我提醒提醒你。”“半年前，鎮(zhèn)東頭，
李家豆腐鋪。”“幾個地痞，一根木棍?！薄跋肫饋砹藛幔俊蔽业穆曇艉芷届o，
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舊事。肖祁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蘇瑾的臉色也變了，
她厲聲喝道：“住口！你這瘋女人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沒有理她，眼睛死死地盯著肖祁。
“你忘了你是怎么躲在我身后，嚇得渾身發(fā)抖?！薄澳阃宋沂窃趺磽踉谀闵砬?，
替你挨了那一棍?！薄澳阃四惚е鴿M頭是血的我，哭著求我別死。”我每說一句，
肖祁的臉色就白一分。他的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我看著他，
一字一頓地問出了那個我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靶て睿阃四愦饝^我什么嗎？
”“你說，只要我不死，你就當我一輩子的相公。”“這話，是你親口說的?！薄霸趺矗?/p>
”“如今恢復了神尊身份，就不認賬了？”“還是說，神仙的承諾，本就一文不值？”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肖祁的臉上。他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蘇瑾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我，話都說不完整：“你……你……你血口噴人！”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有沒有胡說，問你的神尊便是。”我再次看向肖祁，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吧褡穑?/p>
你說呢？”“這塊疤，是不是因你而起？”“我不要你的銀票?！薄拔抑灰阋痪湓挕?/p>
”“你欠我的這條命，你認，還是不認？”3聽到我的話，肖祁終于動了。他抬起眼，
那雙曾盛滿星辰看我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氨揪磺纺忝?。”“那一棍，
是你自己撲上去的?！薄芭c本君何干？”我怔住了。心口像是被巨石猛地砸中，
疼得我喘不過氣。原來，是這樣。是我自己撲上去的。與他何干?！昂靡粋€與你何干。
”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澳浅兄Z呢？”“你說要當我一輩子的相公，也是假的？
”肖祁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似乎被我的“死纏爛打”耗盡了耐心。“夠了。
”他厲聲呵斥?！安辉S再叫本君相公！”“我與你，既無媒妁之言，也無父母之命。
”“你可知，聘為妻，奔為妾?！彼D了頓，眼神里的鄙夷幾乎要將我溺斃。“而你，
連賤妾都不如?！辟v妾。我不懂達官貴人后宅里那些彎彎繞繞的等級。但我知道，
“賤”不是個好字。我能看清蘇瑾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竊喜。她像一只斗贏了的孔雀，
高高地揚起了下巴。我看著肖祁，看著他那張俊美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看著他急于同我撇清關系的決絕。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我們“成婚”后的第三天。
村里的大娘們圍著他，嘖嘖稱奇。“蕓娘，你這相公長得可真俊啊?！薄斑@么俊的后生，
將來發(fā)達了，可得多討幾個老婆，給你作伴。”那時的小五，正拿著掃帚笨拙地掃地。
聽到這話，他愣住了。下一刻，他竟舉起掃帚，像趕雞一樣要把那些大娘趕出去。
“不許胡說！”“我這一輩子，只要阿福一個！”“你們都是壞人！”他漲紅了臉，
護著我的樣子，像一頭守護自己領地的小獸。或許，肖祁也想起了這一幕。他緊繃的神情，
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稍縱即逝。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終于緩和了些許，卻帶著高高在上的施舍。
“罷了。”“看在你曾照顧本君的份上，本君可以給你一個恩典?！薄澳愕哪X子，
不是自幼就不好使嗎？”“本王可以帶你回仙宮，讓醫(yī)仙為你醫(yī)治。”他停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蘇瑾，最終落在我臉上，帶著警告?！暗阌浿戾?，不是你能覬覦的。
”“這是本君對你最后的仁慈。”回仙宮？治腦子？我遲鈍的腦子轉(zhuǎn)了半天，
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帶我走。我不用和他分開了。瞬間，
巨大的狂喜淹沒了我所有的委屈和疼痛。我甚至忘了“賤妾”的羞辱，
忘了他說“與他何干”時的冷酷。我只知道，我還能在他身邊。“好！”我重重地點頭，
生怕他反悔?！拔腋阕撸 碧K瑾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至極，她想說什么，
被肖祁一個眼神制止了。肖祁似乎對我這副“不計前嫌”的模樣很滿意。他轉(zhuǎn)身，
對身后的天兵天將下令?！盎貙m?！本驮谶@時，一道凄厲的哭喊聲響起。“神尊！
神尊救命啊！”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瘋了似的沖破士兵的阻攔，撲通一聲跪在了肖祁面前。
是村東頭的李木匠。他滿臉淚痕，磕頭如搗蒜?！吧褡穑∏竽鸀椴菝褡鲋靼。?/p>
”“我兒……我兒被縣太爺?shù)墓踊罨畲蛩懒?！”“他們官官相護，草民告狀無門?。?/p>
”“求神尊開恩，還我兒一個公道！”4李木匠口中的兒子，名喚十安。今年九歲。
十安總喜歡跟在小五身后，喊“小五哥”。在我倆“成婚”那天，十安掏出皺巴巴的壓歲錢，
跑遍全村給我們買來兩包喜糖。李木匠更是老實人，見我們家徒四壁，二話不說，
連著趕工三天，親手為我們打了一個嶄新的衣柜，分文不取。他說：“蕓娘，小五，
你們好好過日子，叔看著就高興?！笨删驮谝粋€月前，活蹦亂跳的十安，只因在街上玩鬧，
不小心撞了縣太爺公子的轎子?？h太爺?shù)墓酉铀麤_撞了貴氣，竟命人當街將他活活打死。
李木匠抱著九歲兒子冰冷的尸體，告狀無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今，
他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這個搖身一變成神的小五身上。肖祁的眉頭緊緊蹙起，
眸中閃過一絲掙扎。他或許不記得十安了。但他能感受到李木匠那份足以焚盡一切的絕望。
“神尊。”蘇瑾柔柔的聲音響起，“我們是神，若是只幫了他，豈不是失了公平。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李木匠。“況且凡人各有命數(shù)，您若擅自干預，只怕會遭天罰。
”“不值當?shù)摹！毙て钛壑械膾暝查g凝固，化為一片寒冰。他抬起手，輕輕一揮。
李木匠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吧褡穑∩褡?！”李木匠瘋了似的掙扎，
枯瘦的手臂死死朝肖祁探去。“十安他說小五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神尊——！
”凄厲的哭喊聲被越拖越遠。只剩下風吹過屋檐的蕭索聲。肖祁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袍，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他轉(zhuǎn)過身，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俺霭l(fā)。
”我看著這個陌生的，高高在上的神尊。他不再是那個會為我趕走說閑話的大娘，
會把唯一的雞蛋偷偷留給我，會懂得知恩圖報的小五了。我的小五，死了。
死在了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死在了蘇瑾那句“不值當?shù)摹崩铩?/p>
死在了他對李木匠揮手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很可笑。我剛才竟然還因為能跟他回仙界，
而欣喜若狂。我竟然還奢望，能在他身邊，找回一絲一毫屬于小五的影子。
我真是……蠢得可憐。天兵天將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神駒就在眼前。肖祁見我站在原地不動，
不耐煩地蹙眉?！斑€愣著做什么？”我抬起頭，迎上他冰冷的視線，笑著開口：“小五。
”“我不想去仙界了?！毙て畹哪樕查g沉了下來?！澳阌衷谒Ｊ裁椿樱俊碧K瑾的臉上，
卻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狂喜。我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緩緩撿起地面散落的銀票。
“我還是收下這些銀票吧。”5“我就知道。”蘇瑾嗤笑一聲，環(huán)抱著雙臂，
居高臨下地打量我。“蕓娘，我還當你是多有骨氣的貞潔烈女?！薄霸瓉恚?/p>
也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市儈之人。”可我只是將那些銀票一張張撫平，小心地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