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也冷冷地瞥著我。“妞妞啊，”父親吸了一口煙，煙霧從鼻孔噴出，“你也十八了，

是個大姑娘了。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大，不容易。”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腳邊開裂的泥地。

“前村老李家的兒子……你應(yīng)該知道，”他彈了彈煙灰，“在省城工地上出了事，瘸了。

人家工地賠了一大筆錢，好幾萬塊呢！”他強調(diào)著那“好幾萬”，

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貪婪的精光，“他們家托人來說親，看中你了。

彩禮……”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掂量籌碼，“給得足。夠你弟弟將來娶媳婦蓋房子的。

”“你嫁過去，也算有了著落。我們也就放心了?！蹦赣H在一旁看似語重心長地補充，

語氣卻冰冷得像臘月屋檐下的冰凌，“瘸點就瘸點，能干活，手里有錢，你過去了吃不了虧。

總比在家里耗著強?！彼龖牙锏牡艿芸┛┬χプツ赣H發(fā)間一根褪色的頭繩。

一股混合著荒誕和惡寒的感覺，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四肢百骸。

上輩子那個在昏暗燈光下沉默寡言、腿腳不便，用幾十塊錢買斷了我一生的瘸子形象，

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5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路數(shù)！

甚至連金額（“好幾萬”）的說辭都如此相似！那筆沾著瘸子鮮血和人命的賠償金，

在他們口中，成了我“嫁得好”的資本！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沖上喉頭，幾乎讓我干嘔出來。

巨大的冰冷憤怒在胸腔里猛烈燃燒，但這一次，沒有燎原。

無數(shù)個屈辱的日夜磨礪出的、如同刀鋒般的冷靜迅速壓倒了翻騰的情緒。我沒有反駁，

沒有哭鬧，只是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冰冷波濤。

臉上是他們早已習(xí)慣的逆來順受的麻木表情?！爸懒恕！蔽业吐曊f，聲音平穩(wěn)，

沒有任何波瀾，像一滴水落入深潭，“什么時候？”父母對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我的順從，

但隨即又被那“好幾萬”和“彩禮”的興奮蓋過。父親揮揮手：“快了！

過幾天媒人來定日子，你就好好等著吧！別再給我們添亂子就行！”“嗯。”我應(yīng)了一聲，

轉(zhuǎn)身，步履如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