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絲毫光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包容、穩(wěn)定和…一絲極其古老尊貴的氣息!它如同最輕柔的紗幔,瞬間拂過蘇晚那布滿裂痕、即將潰散的靈魂核心!
如同久旱逢甘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那足以撕碎靈魂的痛苦和無數(shù)意志的沖擊,在這縷看似微弱卻無比堅韌的乳白毫光拂過的瞬間,竟奇跡般地…平復(fù)了一絲!雖然依舊痛苦欲裂,雖然靈魂裂痕依舊存在,但那徹底崩潰、被同化的趨勢,被硬生生地止住了!意識守住了一絲清明的核心!
蘇晚那渙散的瞳孔,猛地聚焦!她死死咬住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混合著臉上的血淚,觸目驚心!她看著楚宴身體上那冰火交織的恐怖景象,看著那不斷湮滅、不斷消耗的悲壯血氣…
不夠!鷹嘴崖三百忠魂的生命能量,在血月加持下狂暴的“深淵之種”面前,依舊不夠!它們在飛速消耗!一旦耗盡,楚宴必死無疑!鷹嘴崖的犧牲也將毫無意義!
必須…必須立刻支援鷹嘴崖!用另一種方式!用她最初想到的、那個瘋狂的計劃!
“周…巖…”蘇晚用盡最后一絲清醒的意志,嘶啞地、如同破鑼般擠出兩個字,“隔間…精鐵部件…搬…搬出來!快!”
守在外帳、被帥帳內(nèi)恐怖能量波動驚得魂飛魄散、卻又死死恪守命令不敢擅入的周巖,聽到這微弱卻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抓住了主心骨!他猛地掀開內(nèi)帳的氈簾一角,看到里面的景象,瞬間駭?shù)没觑w天外!
血月紅光下,蘇晚七竅流血如同厲鬼,跪在中央按著一面發(fā)光的破盾!侯爺在床上如同被無形力量撕扯,冰火纏身!整個內(nèi)帳如同被颶風(fēng)洗禮!
“快!!”蘇晚再次嘶吼,聲音帶著靈魂撕裂的痛苦。
周巖一個激靈,強(qiáng)壓下無邊的恐懼,對身后同樣面無人色的親衛(wèi)吼道:“快!去隔間!把所有夫人轉(zhuǎn)化好的鐵家伙!搬出來!快!”
幾名精銳親衛(wèi)連滾爬爬沖進(jìn)隔間,將里面堆積的、那些閃爍著寒光的嶄新精鐵箭鏃、弩機(jī)零件、青銅扳機(jī)、甚至還有十幾副蘇晚嘗試轉(zhuǎn)化修復(fù)好的半身皮甲,一股腦地搬了出來,堆放在帥帳中央,那面殘破塔盾的旁邊!
冰冷的金屬部件,在血月下反射著妖異的光。
蘇晚看著這些她親手“點化”出來的殺器,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空出一只顫抖的、沾滿鮮血的手,猛地按在了那堆冰冷的金屬部件上!
【啟動…啟動‘意志烙印’…】
【目標(biāo):無生命金屬造物…】
【烙印源:鷹嘴崖消散生命能量場殘留守護(hù)意志…】
【烙印內(nèi)容:死戰(zhàn)…不退…守護(hù)…北疆…】
【能量引導(dǎo):殘余虹吸生命能量…強(qiáng)制注入!】
【警告!能量屬性沖突!強(qiáng)行烙印將導(dǎo)致載體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存在時限…】
系統(tǒng)混亂的提示音中,蘇晚的意識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將鷹嘴崖上那三百殘兵最后時刻爆發(fā)出的、最精純的守護(hù)意志、死戰(zhàn)不退的決絕信念,混合著尚未完全湮滅的、殘留的悲壯生命能量,狠狠地“烙印”進(jìn)眼前這堆冰冷的金屬之中!
嗡!嗡!嗡!
被蘇晚手掌覆蓋的精鐵箭鏃、青銅弩機(jī)、皮甲部件…猛地劇烈震顫起來!發(fā)出低沉而奇異的共鳴!冰冷的金屬表面,浮現(xiàn)出極其微弱、一閃即逝的暗紅色紋路,如同流淌的血脈!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冰冷金屬氣息和悲壯戰(zhàn)意的詭異波動,從這堆死物上彌漫開來!
成功了!雖然只是暫時的、不穩(wěn)定的烙印!但足夠了!
“周…巖…”蘇晚的聲音已經(jīng)微弱得如同游絲,每一個字都耗盡她最后的力氣,“把這些…東西…裝車…用最快的馬…送去…鷹嘴崖…”
“告訴…還活著的人…援兵…到了…”
她的意識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徹底抽干了最后一絲燈油的殘燈,猛地向后倒去!雙手無力地從破盾和金屬堆上滑落。眉心那枚殘破小印散發(fā)的乳白毫光,也瞬間黯淡下去,消失不見。
帥帳內(nèi),恐怖的能量風(fēng)暴緩緩平息。只剩下血月的紅光,冷冷地照耀著昏迷的蘇晚、身體不再劇烈抽搐但依舊被冰火氣息纏繞的楚宴、那面布滿裂痕的殘破塔盾、以及那堆散發(fā)著詭異波動的冰冷金屬部件。
周巖看著眼前如同神魔戰(zhàn)場般的景象,看著昏迷不醒的兩人,又看了看那堆被賦予了“意志”的冰冷殺器,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但他沒有猶豫!他猛地抹了一把臉,臉上混雜著血(不知是誰的)和淚,嘶聲對著親衛(wèi)吼道:
“裝箱!快!用侯爺?shù)暮邶堮x!雙馬!換馬不換人!送去鷹嘴崖!告訴兄弟們!援兵——到了!”
他抱起一堆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精鐵箭鏃,入手冰冷刺骨,卻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yùn)含的、那三百個未曾瞑目的英魂的最后咆哮!
血色月光,如同巨大的探照燈,將鷹嘴崖這片最后的絕地,映照得如同森羅鬼域。尸體層層疊疊,幾乎鋪滿了狹窄的崖頂平臺和通往崖下的陡峭石徑。血腥味濃稠得化不開,混合著內(nèi)臟破裂的惡臭和硝煙的氣息。
僅存的三十幾名北軍士卒,人人如同血葫蘆,背靠著冰冷的巖壁,圍成一個最后的、搖搖欲墜的小圈。他們的盔甲早已破碎不堪,兵器卷刃崩口,箭囊空空如也。每個人的眼神都布滿了血絲,帶著極致的疲憊和麻木的絕望,深處卻依舊燃燒著不肯熄滅的微小火苗——那是等待援軍到來的最后一絲奢望。
匈奴人暫時退了下去,在下方重新集結(jié)。左賢王完顏烈騎在一匹神駿的黑馬上,抬頭望著崖頂那最后幾十個如同礁石般的身影,粗獷的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他用生硬的楚語高聲喊道:
“楚宴的崽子們!投降吧!跪下來舔本王的靴子!本王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讓你們像勇士一樣死去!否則…等本王攻上去,定將你們剝皮抽筋,點天燈!”
回應(yīng)他的,是崖頂一片死寂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聲。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看他。他們只是死死握著手中殘破的兵器,望著北方,望著北山大營的方向。時間,在絕望的等待中一點點流逝。
“將軍…侯爺…還會派人來嗎?”一個腹部纏著滲血破布的少年兵,聲音微弱地問著身邊一個只剩下獨臂、倚著斷矛才能站穩(wěn)的軍官。那軍官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疤,從左額一直劃到右下頜,皮肉外翻,猙獰可怖,正是雁鳴關(guān)守將趙魁的副將,陳沖。
陳沖的獨臂死死攥著斷矛,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沒有回答少年兵的問題,只是死死盯著北方漆黑的夜空,那輪巨大的血月,映在他僅存的右眼里,一片猩紅。他的心,也在那死寂的等待和越來越濃的絕望中,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深淵。侯爺…北山大營…恐怕也是自身難保了…哪還有兵來救他們這必死之人?
就在這時——
“將軍!快看!那是什么?!”崖頂邊緣負(fù)責(zé)瞭望的一個老兵,突然指著北方通往崖下的那條唯一的小徑,發(fā)出了嘶啞而驚駭?shù)慕泻埃?/p>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血月之下,崎嶇陡峭、布滿尸骸和滑膩血漿的石徑上…出現(xiàn)了一隊人影!
不!那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它們沉默地行進(jìn)著,動作僵硬而…協(xié)調(diào)?它們的身形比常人略高,覆蓋著…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簡陋拼接的半身甲胄?沒有頭盔,露出的“頭顱”…竟是一個個冰冷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骷髏頭?!眼眶的位置,跳動著兩簇極其微弱、卻讓人靈魂都感到冰寒的…暗紅色火苗?!
它們的“手”中,緊握著寒光閃閃的精鐵長矛?腰間掛著…制式統(tǒng)一的、閃爍著青銅冷光的勁弩?背上,背負(fù)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里面插滿了三棱開刃、反射著血月妖光的破甲箭鏃!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有金屬摩擦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噠”聲,以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死寂的戰(zhàn)意!它們沉默地攀爬著,無視腳下堆積的尸體和滑膩的血漿,動作穩(wěn)定得如同最精密的機(jī)器!數(shù)量不多,大約二十具左右,卻散發(fā)著一種比下方數(shù)千匈奴大軍更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鬼…鬼兵?!”少年兵嚇得牙齒打顫,幾乎癱軟在地。
“不…不是…”陳沖的獨眼死死盯著那些金屬骷髏眼眶中跳動的暗紅火焰,還有它們身上那簡陋卻制式統(tǒng)一的甲胄和武器…那武器…那弩機(jī)…那箭鏃的樣式…分明是…是北軍最新的制式?!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侯爺!夫人!那個在軍中悄然流傳的、關(guān)于“神仙夫人”和“天降神兵”的傳說!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狂喜、震撼和巨大悲愴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絕望!他猛地舉起僅存的右臂,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泣血般的嘶吼:
“援兵——!??!”
“侯爺?shù)脑搅耍。?!?/p>
“弟兄們!拿起家伙!最后的時刻!殺——?。?!”
這聲嘶吼,如同點燃炸藥桶的火星!崖頂僅存的三十幾名北軍士卒,如同被注入了一劑狂暴的強(qiáng)心針!早已麻木絕望的眼中,瞬間爆發(fā)出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驚人的光芒和戰(zhàn)意!他們掙扎著,互相攙扶著,撿起地上殘破的兵器,挺直了早已傷痕累累的脊梁!
與此同時,那隊沉默的金屬骷髏援兵,已經(jīng)攀上了崖頂平臺!它們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看崖頂?shù)氖剀娨谎?。眼眶中冰冷的暗紅火焰微微一閃,動作整齊劃一地轉(zhuǎn)向下方正在集結(jié)、同樣被這詭異景象驚得目瞪口呆的匈奴大軍!
“咔噠…咔噠…”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密集響起。
二十具金屬骷髏,動作迅捷而精準(zhǔn)地取下背上的勁弩!上弦!搭箭!冰冷的、閃爍著暗紅紋路的精鐵三棱破甲箭鏃,在血月下反射出致命的寒芒!箭尖,齊刷刷地鎖定了下方騎在馬上、同樣一臉驚疑不定的匈奴左賢王——完顏烈!
冰冷的殺機(jī),如同無形的風(fēng)暴,瞬間籠罩了整個鷹嘴崖!
一場由“非生”之兵掀起的、血腥而詭異的反擊,在這妖異的血月之下,悍然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