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桑和老夫人躺在一張床上。
屋子里燒著地籠,兩人挨在一起暖烘烘的。
“上次和長姐一起睡還是十三歲生辰那日,一眨眼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崩戏蛉瞬淞瞬淝厝锏母觳?,小聲道,“長姐你回來真好?!?/p>
“二妹妹,你為何知道我會回來?”
“長姐……”
“說實話?!?/p>
好吧,就算隔了四十年,她還是怕長姐。
黑暗中,老夫人顫聲道:“是蘇姐姐?!?/p>
蘇枝?
秦桑有些意外。
蘇枝是南疆圣女偷情生的孩子,自幼被族人看不起,有一次她又被那些人欺負(fù)了,險些喪命之際,遇到了她出使南疆。
問清楚她的身世后,秦桑用一個人情和南疆大長老換了蘇枝。
自那以后,蘇枝一直跟在她身邊。
“長姐出事之后,蘇姐姐留書離開了秦家。她說她會把長姐找回來,我們都以為蘇姐姐說的是傷心話,直到三日前有人送了一封信給我,信中讓我去接長姐歸家。信是蘇姐姐的筆跡,但看墨痕卻是多年前就寫好的。”
“我知道信中所言十分荒唐,可我還是去了……我想萬一上蒼垂憐呢……”
秦桑沉默,一飲一啄自有天定,若當(dāng)真是蘇枝為她逆天改命,她一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長姐,你說蘇姐姐為何不來見我而是托別人送信?她……還活著嗎?”
“不知道,總能弄清楚的。”秦桑輕輕摸了摸老夫人的額頭,“早些睡吧,明日一大早還要趕路呢?!?/p>
“好。”
挨著秦桑,老夫人沒一會兒就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
“二妹妹?二妹妹?”
又等了片刻,確定身邊的人確已睡熟,秦桑輕手輕腳的起身走了出去。
林川已經(jīng)帶人等在了院子外面,他神色復(fù)雜:“你當(dāng)真要去迎我舅舅?”
老夫人不在這里,他自是不必再稱秦桑一個小姑娘姨母。
秦桑也不在意,喊不喊的,事情做到位就行了。
“你安排的人都是好手我能出什么幺蛾子?況且我若真想要錢,只管同你母親說就是了,她還能不給我?”
“……”
林川被說服了。
“將舅舅接回來,侯府不會虧待你?!?/p>
秦桑笑了笑,大外甥雖然不太聰明,但確是個純善之人。
她剛要上馬車,一道幽幽的聲音在身后飄過來:“長姐?!?/p>
秦桑身子一僵,回過頭,老夫人的巴掌已經(jīng)沖著林川而去,邊打邊罵:
“小兔崽子竟然學(xué)會陽奉陰違了!是不是你慫恿你姨母騙我的?”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早知道你如此沒良心,老娘當(dāng)初不如不生你!”
“……”
年近不惑的安寧侯被老夫人打的抱頭鼠竄,滿院子的下人想攔又不敢上前,大半夜的院子里這叫一個熱鬧。
最后還是秦桑看不過去,開口把人攔住了:“你從前也沒這么大的氣性,怎么上了年紀(jì)反而暴躁起來了?都是我的意思,你不要冤枉川兒。”
老夫人捋了捋頭發(fā):“長姐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您定不會做這等食言而肥的事情,一定是這逆子想哄騙我!”
林川:“……”
請蒼天辨忠奸!
秦桑心虛的不敢和林川對視,她好像坑了大外甥。
人老成精,從前最好哄的二妹妹竟然長心眼子了,二妹妹這么多年的飯果然沒白吃。
“想去就去吧?!鼻厣0兹绽锝o秦蕊把過脈,知道身子硬朗,加上侯府的馬車又大有寬敞,仔細(xì)一些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什么問題。
“還是長姐對我最好?!崩戏蛉烁吲d了,大手一揮,“東西裝好了就出發(fā),我們上了馬車再睡!”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也正晝夜不歇的朝京城趕路。
馬車?yán)锏娜竹R一生的老人已陷入昏迷,干裂的嘴唇顫抖:“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