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扯著衣領(lǐng)低頭一看，肩膀處的紅痕赫然闖入眼底，他微怔凝神。
看樣子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哪里來的。
梁周不以為然：“應(yīng)該是歐衡工作室不小心蹭到的顏料，回頭讓小劉拿去干洗店處理一下?！?/p>
沒有撒謊，陳若唯看得出來。
“我室友要三張簽名，你回去簽在昨天的票面就行?！?/p>
“三張？”梁周審視的眸落在她身上，挑唇不正經(jīng)的笑：“還有一個人呢？”
陳若唯頓了頓，把腦袋往前一伸，“那你簽我臉上好了?！?/p>
梁周捧著她的臉壞心眼的捏，“回去就寫，寫在臉上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p>
陳若唯拍掉他的手：“幼稚?！?/p>
隨后問：“你昨晚都給誰簽過？我聽說又有倒賣販子在墻上掛你的簽名賣二手？”
“昨晚？昨晚簽了三張，給學(xué)校教練的妹妹?！?/p>
梁周漫不經(jīng)心道，“絕佳的機會可擺在你面前了陳若唯，賣我的簽名比做兼職掙錢太多，確定不考慮？”
“…懂不懂過剩危機？市場供需關(guān)系沒學(xué)過？”陳若唯白他一眼：“沒記錯梁少是學(xué)金融的吧。我要是天天不間斷賣你的簽名，不到兩天就失業(yè)了?！?/p>
梁周笑瞇瞇地贊賞看她：“還是我寶聰明?！?/p>
說著喊來服務(wù)生結(jié)賬，回到車上給小劉打電話，吩咐他來翡園取衣服。
二十分鐘后回到家，小劉也在公寓樓下等著了。
梁周直接把外套脫下給了小劉，順帶問道：“梁屬河最近又作什么妖？怎么把那張額度不大的卡也給我停了?！?/p>
小劉瞄了眼沉靜不語的陳若唯，她走在兩人前面，似乎對他們聊什么都不感興趣。
“梁董也是擔心您在外邊被人騙?！?/p>
小劉小心翼翼地說：“梁董托我告訴您，您馬上也要畢業(yè)了，總耗在一支不溫不火的隊伍里不是個辦法，聯(lián)舟最近又被風(fēng)行撬走兩名得力干將，他一個人根本管不過來那么大的公司。”
梁周嗤笑一聲：“又是風(fēng)行？”
小劉嘆氣：“從今年開始風(fēng)行好像特別關(guān)照我們似的，小梁總，您不是以前和風(fēng)行的太子爺關(guān)系還不錯嗎？后來好像很少見到他了。”
從高中開始幾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二代整天混在一起，打架飆車，無惡不作。
偏偏幾個混世魔頭家世個頂個的好，天王老子來了都管不住。
一直到大學(xué)才消停點，主要是各奔東西，都散了。
后來有傳聞?wù)f，紈绔們有人出國，有人自殺，有人改邪歸正。
“誰告訴你的，我們關(guān)系好？”梁周掀眼瞥陳若唯的背影，她依舊不急不緩地走著，時不時側(cè)頭觀賞小區(qū)里的不知名花樹。
小劉嘿嘿笑：“前些年整個瀾市的人不都知道嗎？您們哥幾個把江家老爹的庫里南撞到報廢起火，到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能找到視頻呢。”
“昨天我還看了一回，太嚇人了。小梁總你知道評論說什么嗎？他們都說開車的是梁少，但出餿主意的絕對是江少！”
兩個人同時腳步一頓，陳若唯轉(zhuǎn)過頭來，梁周也看向她。
“他們還挺懂?！标惾粑ㄐα诵?。
“那會是真畜生啊?！绷褐軗u頭戲謔地道，語氣若有似無的悵惘。
陳若唯走過來攬住他的胳膊。
“都過去了?！?/p>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明天約定好趕在九點之前到達瀾海別墅，陳若唯今晚得早點休息。
晚上十點半，梁周從樓下給那幾只肥胖的橘貓?zhí)硗曦埣Z，心滿意足地看著它們吃到舔毛，回到家換了衣服躺在客廳打游戲。
房間隔音很好，但陳若唯給臥室門留了一條縫隙。
只要和梁周住一起，她就習(xí)慣視線內(nèi)有他。不然睡不著。
耳邊是梁周聯(lián)機刻意壓低聲音的辱罵，陳若唯猜對面是歐衡。
就這么沉沉睡過去的前一秒，聲音忽然消失，微弱的腳步聲先走過來打開門，似乎在確認她睡著，輕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隨后去了洗手間。
緊接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打電話聲音傳來，陳若唯眼睛猛地睜開。
“梁周？”她喚了一聲，嗓子低啞得很，他沒聽到。
迷迷瞪瞪起床，陳若唯揉了把臉，赤著腳走向外面的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的門是半透磨砂，里頭開著燈，能看到梁周倚在洗手臺打電話的身影。
“……很著急么？下個月我真有事。警告你啊，別跟老子在這無理取鬧?！?/p>
梁周的聲音無疑，調(diào)子是半開玩笑的那種，隱隱有輕佻的笑意傳出。
陳若唯的呼喊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嘴巴滑稽地半張，瞌睡蟲跑個精光。
對面不可能是歐衡。
陳若唯沒來由地發(fā)慌。
在聽到“無理取鬧”四個字的時候，她像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梁周從來沒有和兄弟之間這樣說過話。
哪怕關(guān)系最好的時候。
也和陳若唯相處時講話的模式不同，他對她永遠是耐心的，舍不得說重話的。
大腦明明瘋狂叫囂著離開，可身體完全不聽指揮地站在原地，自虐一樣等待更強烈的沖撞來刺激心臟。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梁周又嘆口氣。
“行行，別再騷擾歐衡了，我陪你去，真夠矯情的?！?/p>
這話說完，他動了下雙腿，改為站姿，陳若唯心尖一顫，立刻跑回臥室。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周輕手輕腳回到臥室，陳若唯仿佛掉進了漆黑冰冷的湖底，深不見底。通體發(fā)寒。
她在梁周的懷里入睡，聽著他有力鮮活的心跳，他捂著她發(fā)涼雙手的納悶嘀咕，怎么這么冰。
陳若唯緊咬牙關(guān)。
要問嗎？
從哪里開始問？
紋身？游戲？照片？電話？
其實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再問。
只是她想不通，為什么陪伴她這么多年全心全意都在信任的人，居然也會有讓她看不清的一天。
為什么偏偏是他？
梁周不僅是男朋友，他是親人，無關(guān)血緣的哥哥。
陳若唯十八歲之后唯一可以信賴的親人。
梁周被她緊摟后以為她又做噩夢，輕拍著她的背，呢喃：“不怕啊不怕，哥哥在這。”
多少個夜晚都是如此，他說過“我會陪你永遠”，“我愛你”，“離開這，跟著我，你再也不會受委屈了”。
他被陳父扔下來的磚頭砸到腦袋淌得全是沾了灰塵臟污的血，被繼母的指甲抓到渾身傷痕，脖子上至今有道駭人的傷疤。
他沒想過要放開陳若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