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霉味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猛地鉆進秦慕語的鼻腔,狠狠纏住她的意識。
緊隨其后的,是足以碾碎神經的劇痛,從四肢百骸兇狠地炸開,直沖頭頂。
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胸腔里瘋狂攪動。
她猛地睜開眼。
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艱難地聚焦。頭頂是黑黢黢、蛛網密結的破敗屋頂,
幾縷慘淡的光線從朽爛的縫隙里艱難地擠進來,在彌漫著灰塵的空氣中投下幾道斜斜的光柱。
身下是冰冷粗糙的觸感,混雜著濕漉漉的草梗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
這不是她的手術室。
最后一個清晰的記憶碎片,是刺耳的剎車聲,扭曲的金屬,擋風玻璃蛛網般炸裂的瞬間,還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干裂的唇縫中溢出,牽動了臉頰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她艱難地側過頭,目光落在自己擱在臟污地面上的手。
那是一只極其陌生的手。枯瘦,蒼白,指節(jié)嶙峋,布滿新舊交疊的傷痕。
幾道猙獰的鞭痕橫貫手背,皮肉翻卷,邊緣凝結著暗紅的血痂,新鮮的傷口還在緩緩滲著血珠。
指甲縫里塞滿了黑色的污泥。
不是她的手。她那雙被譽為“上帝之手”的、能精準縫合最細微血管的手,絕不是這副飽經摧殘、瘦骨嶙峋的模樣。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肋骨。
一個荒誕又冰冷的名詞,裹挾著這具身體殘存的、破碎的記憶洪流,狠狠砸進她的意識深處——穿越。
云菱國。丞相府。秦慕語。一個頂著和她相同名字、命運卻天差地別的相府嫡女。
一個……剛剛在柴房里咽下最后一口氣的可憐人。
記憶的碎片混亂而刺痛:刻薄的繼母,驕縱陰毒的庶妹秦慕柔,下人們輕蔑的眼神,
還有那似乎永無止境的苛待、責罰和……毒打。
原主最后清晰的畫面,是秦慕柔那張帶著惡毒快意的臉,和抽打下來的、浸了鹽水的牛皮鞭。
“嘶……”秦慕語試著想動一動身體,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立刻從后背蔓延開來,像有無數把鈍刀在同時切割。
她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醫(yī)生評估傷情的本能壓制住這具身體殘留的恐懼和絕望。
多處軟組織挫傷,皮下大面積淤血。手臂和背部至少有三道開放性鞭傷,深可見骨,邊緣紅腫流膿,感染嚴重。
左小腿疑似骨裂,劇痛難忍。肋骨……至少斷了兩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更要命的是額頭靠近太陽穴的位置,一陣陣悶痛伴隨著眩暈,觸手濕黏,是尚未完全凝結的血液——
那里有一道撞擊傷,很可能導致了顱內損傷,這或許正是原主香消玉殞的原因。
傷情極其危重。失血、感染、疼痛休克、潛在的顱內高壓……任何一項處理不當,都足以在幾個時辰內徹底要了這具殘破軀殼的命。
沒有無菌環(huán)境,沒有抗生素,沒有手術器械……什么都沒有。
一股冰冷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意志徹底凍僵。
難道剛逃過車禍的死劫,就要在這骯臟的柴房里,以這種屈辱的方式再次走向死亡?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一陣極其微弱、帶著奇異韻律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嗡……
那聲音起初細微如蚊蚋,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非物質的穿透力,無視了耳膜的阻礙,直接回響在意識的中心。
它并非單調的鳴響,更像是一種……啟動的序曲。聲音逐漸變得穩(wěn)定、規(guī)律,如同某種精密的儀器預熱完成。
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籠罩了她。仿佛在意識最深處,一個絕對寂靜、絕對虛無的點被驟然點亮。
緊接著,那個點無聲地膨脹開來,瞬間構筑成一個無形的、穩(wěn)定的“空間”。
它并非真實存在于柴房的某個角落,更像是一個疊加在現實之上的、只有她意念才能觸及的虛數領域。
秦慕語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臟幾乎停跳。她下意識地、用盡全部意念,向那個剛剛成型的“空間”探去。
如同推開了一扇無形的門。
沒有炫目的光影特效,沒有震耳欲聾的宣告。一段極其簡潔、冰冷、毫無感情色彩的信息流,直接烙印在她的思維里:
基礎醫(yī)療物資空間已激活。
狀態(tài):初始開啟(一級)。
當前可用物品:無菌紗布卷(5)、醫(yī)用碘伏消毒液(100ml/瓶)、醫(yī)用棉簽(1包)、
止痛片(布洛芬緩釋膠囊,6粒)、生理鹽水沖洗液(500ml/袋)、基礎創(chuàng)傷縫合包(1套)。
信息清晰得如同刻在視網膜上。
秦慕語只覺得一股電流從頭頂瞬間竄到腳底,巨大的震驚讓她渾身僵硬,連傷口的劇痛都短暫地忘卻了。
她死死盯著眼前那片虛無的空氣,仿佛要穿透現實的屏障,看清那個神秘空間的存在。
醫(yī)療空間?基礎物資?這……這難道是……
一個屬于她的“金手指”?
狂喜如同巖漿,瞬間沖垮了冰冷的絕望。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秦慕語眼中爆發(fā)出近乎貪婪的光芒。
她甚至顧不上思考這空間的來源是否合理,也顧不上理會腦中殘留的、屬于原主的那些軟弱和恐懼。
活下去!這是此刻壓倒一切的信念!
“無菌紗布……碘伏……縫合包……”她無聲地在心中默念,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急切地伸向那個虛數空間。
意念所及之處,空間似乎微微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冰冷的、邊緣銳利的方形塑料瓶憑空出現在她攤開的手掌之中。
瓶子沉甸甸的,帶著一種現代工業(yè)制品特有的質感和重量感。
深棕色的瓶身,簡潔清晰的白色標簽——醫(yī)用碘伏消毒液,100ml。
標簽上的文字是她無比熟悉的簡體中文。
這突兀出現的現代物品,在這充斥著霉味和血腥的陰暗柴房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如此珍貴,如同神跡降臨!
秦慕語的手指因為激動和劇痛而微微顫抖,幾乎握不穩(wěn)那個小小的塑料瓶。
她死死咬住牙關,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擰開那帶著防滑紋路的塑料瓶蓋。
蓋子紋絲不動。
原主這具身體太虛弱了!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和折磨,讓她的指骨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此刻更是因為失血和劇痛而脫力。
汗水混合著額角流下的血水,滑過她干裂的唇邊,帶來一陣咸澀的刺痛。
“該死!”她低低咒罵了一聲,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和屈辱。
她,曾經站在手術臺前掌控生死的外科圣手,如今竟然連擰開一個藥瓶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這種無力感比鞭傷更讓她痛苦。
就在這時,柴房那扇破舊、沉重的木門,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一道刺目的天光粗暴地涌了進來,將彌漫的灰塵照得纖毫畢現,也刺痛了秦慕語久處黑暗的雙眼。
她下意識地瞇起眼,強忍著眩暈感望去。
門口,逆著光,站著一個窈窕的身影。一身簇新的水紅色煙羅紗裙,裙擺上用金線繡著繁復的纏枝蓮紋,
在斜射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刺眼得如同一個挑釁。
發(fā)髻高挽,插著一支赤金點翠的步搖,流蘇隨著來人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冰冷的光點。
來人款款步入柴房,那股濃烈到嗆鼻的脂粉香氣立刻壓過了霉味和血腥氣,霸道地充斥了整個狹小空間。
她身后,跟著兩個粗壯的婆子,一臉橫肉,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兇狠。
秦慕語看清了來人的臉。
柳葉眉,杏核眼,唇瓣涂著鮮紅的胭脂,嘴角天生微微上翹,本該是張討喜的俏臉,
此刻卻因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惡毒快意而顯得扭曲猙獰。
秦慕柔!那個在原主記憶里如同毒蛇般盤踞的名字瞬間跳出。
“喲,姐姐還沒咽氣呢?”
秦慕柔停在離秦慕語幾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聲音嬌脆,卻像淬了毒的冰凌,
“命可真夠硬的,比那灶臺底下的蟑螂還要耐活幾分?!?/p>
她用手帕掩著口鼻,仿佛柴房里的空氣污穢不堪,目光挑剔地掃過秦慕語狼狽不堪的身體,
最終定格在她臉上那塊醒目的暗紅色胎記上。
那塊胎記從左側額角蔓延至顴骨,形狀不規(guī)整,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丑陋可怖。
秦慕柔的嘴角勾起一個更加刻薄的笑意,聲音刻意拔高,充滿了惡毒的嘲弄:
“嘖嘖,看看你這副鬼樣子,臉上頂著這么塊腌臜東西,真是污了人的眼!
也就這又臟又臭的柴房才配得上你!
父親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就老夫人偶爾想起來,還假惺惺地問兩句,可惜啊,
你這副尊容,實在是不配出現在貴人面前,還是老老實實在這里發(fā)爛發(fā)臭吧!”
刻薄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針,一根根扎進耳朵。
原主殘留的悲憤和恐懼在秦慕語心底劇烈翻騰,激起一陣強烈的惡心感。
她強壓著喉嚨口的腥甜,沒有出聲,只是用那雙被血污和汗水模糊的眼睛,冷冷地、
一瞬不瞬地盯著秦慕柔那張涂脂抹粉的臉。
那眼神不再是原主的怯懦畏縮,而是一種近乎野獸瀕死時的沉寂,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深處卻仿佛有壓抑的地火在奔涌。
秦慕柔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眼神看得心頭莫名一悸,后背竟竄起一絲寒意。
這廢物怎么……眼神變得這么瘆人?錯覺!一定是錯覺!一個快死的廢物,還能翻起什么浪?
她強壓下那絲不安,為了掩飾,聲音更加尖利刺耳:“瞪什么瞪!你這張丑臉,看了就叫人作嘔!來人!”
她朝身后的婆子一努嘴。
一個婆子立刻上前一步,粗魯地將一個粗瓷碗“哐當”一聲扔在秦慕語腳邊的爛草堆上。
碗里是半碗渾濁不堪、散發(fā)著餿臭氣味的米湯,幾根爛菜葉子漂浮在上面,
幾滴污濁的湯水濺到了秦慕語裸露的手臂傷口上,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和更強烈的屈辱。
“喏,賞你的!”秦慕柔嫌惡地用手帕扇著風,“這可是母親心善,特意吩咐給你的‘好飯食’,可別辜負了這份‘恩典’!”
她特意加重了“恩典”二字,語氣里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秦慕語的目光從秦慕柔那得意洋洋的臉上,緩緩移到自己腳邊那碗散發(fā)著惡臭的“食物”上。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滾。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那只布滿鞭痕、血跡斑斑的手。
秦慕柔以為她要認命地去端那碗餿水,眼中的鄙夷和快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然而,那只傷痕累累的手,卻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帶著某種奇異力量的軌跡,
越過了那碗餿水,顫抖著,卻無比堅定地,伸向了旁邊地上——
那里,靜靜躺著那個深棕色的、印著簡體中文標簽的塑料瓶。
秦慕柔的視線也隨著那只手移動,終于落到了那個突兀的瓶子上。
那是什么東西?從未見過的材質,古怪的形狀,上面還有奇怪的符號……這賤人從哪里弄來的?
一絲疑慮和警惕瞬間取代了她臉上的得意。
秦慕語的手指終于再次握住了那冰涼的瓶身。劇痛和虛弱讓她的指尖冰涼,觸感卻異常清晰。
她深吸一口氣,調動起全身僅存的那一點力氣,全部灌注到擰蓋的手指上。
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鞭傷因為肌肉緊繃而再次撕裂,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本就污濁的衣袖。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在死寂的柴房里卻清晰可聞。
瓶蓋,松動了!
秦慕柔眉頭緊鎖,下意識地又往前湊近了一步,想看清那古怪瓶子里的東西。
秦慕語無視她的靠近,屏住呼吸,忍著劇痛,顫抖著將瓶蓋完全擰開。
一股熟悉的、略帶刺激性的氣味——碘伏特有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
雖然被濃烈的脂粉氣和柴房霉味沖淡了許多,但對她而言,這氣味無異于救贖的圣光!
她艱難地將瓶口傾斜,試圖將里面深棕色的液體倒在傷口上。
然而,手臂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讓她根本無法控制精準度。
深棕色的碘伏藥液大部分潑灑在了旁邊的爛草和泥土上,只有幾滴濺到了她手臂那道最深的鞭傷邊緣。
就在這時!
叮!
一個冰冷、清晰、毫無情緒起伏的機械音,如同從九天之外直接貫入她的腦海深處!
檢測到宿主首次使用本位面規(guī)則外醫(yī)療物品(碘伏消毒液),行為符合‘醫(yī)道’核心準則——救死扶傷,祛病除痛。
醫(yī)道點系統(tǒng)正式激活!
初始醫(yī)道點獎勵:+1
當前醫(yī)道點:1/100
信息流瞬間烙印在思維中。秦慕語瞳孔驟然收縮!醫(yī)道點?系統(tǒng)?規(guī)則外物品?激活?
她甚至來不及去細想這突如其來的、更加匪夷所思的信息意味著什么,更劇烈的異變已然發(fā)生!
那幾滴濺落在傷口邊緣的碘伏藥液,混合著剛剛涌出的新鮮血液,在昏暗的光線下,
忽然折射出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幽藍色光芒!
這光芒并非來自液體本身,倒像是它們沾染的血污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點燃!
緊接著,她手中那塊剛剛用意念從空間取出、準備用來擦拭的雪白無菌紗布卷,竟無風自動!
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從她虛弱的掌握中抽離,倏地飄起!
染血的紗布卷懸浮在半空中,就在秦慕語和驚疑不定的秦慕柔之間!
“?。 鼻啬饺岜贿@詭異的一幕嚇得尖叫出聲,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婆子,臉上血色盡褪,
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驚恐地指向那漂浮的紗布,“妖…妖怪!她…她使妖法!”
秦慕語同樣心神劇震,但她眼中更多的是震驚和一種強烈的探究欲,死死盯著那懸浮的紗布卷。
只見那染血的紗布卷,如同一個微型的、發(fā)光的紡錘,開始緩緩旋轉起來。
隨著它的旋轉,其上沾染的鮮血和碘伏混合物,竟然在離心力的作用下被甩出,形成極其細微的血色霧滴。
這些細小的血霧并未散落,反而詭異地懸浮在紗布周圍,彼此吸引、匯聚,
最終在旋轉的紗布卷前方,凝成一顆米粒大小、散發(fā)著微弱卻純粹藍光的血珠!
那顆小小的、懸浮的藍色血珠,像一顆擁有生命的星辰胚胎,穩(wěn)定地懸浮在柴房污濁的空氣里。
它散發(fā)出的光芒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將周圍飛舞的塵埃都映照得纖毫畢現。
秦慕柔的尖叫卡在喉嚨里,只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她驚恐地抓住旁邊同樣嚇得面無人色的婆子,
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秦慕語屏住呼吸,心臟狂跳,目光卻死死鎖住那顆血珠。
她感覺到自己與那個虛數醫(yī)療空間、與這詭異的藍色血珠之間,似乎建立起了一種玄之又玄的聯(lián)系。
下一秒,那顆懸浮的藍色血珠驟然光芒大盛!
“嗡——!”
一聲遠比之前空間激活時更加宏大、更加悠遠的嗡鳴,仿佛來自宇宙洪荒的深處,
直接在柴房內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震蕩開來!不是通過耳膜,而是直接撼動意識!
嗡鳴聲中,那顆藍色血珠猛地射出一道筆直的、凝練如實質的深藍色光束,
如同神祇投下的光矛,瞬間擊中了柴房角落那面布滿霉斑和污垢的土墻!
沒有爆炸,沒有煙塵。
被光束擊中的墻面,那些深綠近黑的霉斑、灰黃的污跡、龜裂的土塊,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蕩漾開來!
現實的空間仿佛被扭曲、折疊,一個深邃旋轉、散發(fā)著無數微弱星芒的幽藍旋渦,就在那骯臟的墻面上憑空顯現!
旋渦緩緩轉動,中心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柴房里那點可憐的光線被它瘋狂地吸扯進去,周圍瞬間變得更加昏暗,只有那旋渦本身,
如同連接異次元的通道,散發(fā)著神秘、冰冷、浩瀚的星光!
“星……星星……鬼??!”一個婆子終于承受不住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腿一軟癱倒在地,屎尿齊流。
秦慕柔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精致的妝容被涕淚糊成一團,
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囂張跋扈,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她尖叫著,甚至顧不上儀態(tài),連滾爬爬地就往柴房門口逃去:“鬼!有鬼!救命啊——!”
兩個婆子也如夢初醒,連滾爬爬地跟著往外沖,仿佛身后有厲鬼索命。
混亂的腳步聲和驚恐的尖叫迅速遠去,柴房的門被她們撞得哐當作響,
最終“砰”的一聲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微弱的天光,也隔絕了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哭嚎。
柴房里,瞬間只剩下秦慕語一人,以及那堵墻上緩緩旋轉、散發(fā)著神秘星光的幽藍旋渦。
濃重的血腥味、霉味、還有秦慕柔留下的刺鼻脂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息。
唯一的光源,便是那旋渦本身幽冷深邃的星光,將秦慕語滿是血污和傷痕的臉映照得半明半暗,如同鬼魅。
她依舊靠在冰冷的柴堆上,身體因為劇痛和失血而冰冷僵硬,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死死地盯著墻上的星圖旋渦。
震驚、茫然、警惕、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熾熱渴望,在眼底交織翻涌。
那旋渦的中心,幽藍的星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就在秦慕語以為這異象即將結束時,旋渦旋轉的速度驟然加快!
呼!
一股無形的吸力猛地從旋渦中心傳來!并非作用于實體,而是直接作用在秦慕語的意識層面!
她的精神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攫住,強行拖拽著投向那片旋轉的星海!
視野瞬間被無盡的幽藍星光淹沒!
沒有痛苦,只有一種靈魂離體般的奇異失重感。
無數細碎的、流動的光點在她“眼前”飛速掠過,如同穿越一條由星光構筑的隧道。
下一秒,失重感消失。
她“看”到的,或者說意識感知到的,不再是骯臟破敗的柴房,而是一片無垠的、深邃的宇宙背景。
無數星辰在遠處靜謐地燃燒、旋轉,散發(fā)出永恒的光芒。一種浩瀚、古老、包容一切的寂靜籠罩了這里。
在這片宇宙星海的中央,一卷巨大的玉質卷軸靜靜地懸浮著。
它通體由一種溫潤無瑕、內蘊寶光的白玉雕琢而成,邊緣流轉著淡淡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緩緩游動、明滅。
卷軸并未展開,但其上散發(fā)出的氣息,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磅礴和智慧,仿佛承載著天地間最本源的醫(yī)道至理。
一個古樸、蒼勁,仿佛由無數星辰共同銘刻的篆文標題,懸浮在玉卷上方,每一個字都散發(fā)著柔和卻不容忽視的金光:
玄天醫(yī)典
當秦慕語的意念觸及這玉卷的瞬間,之前那個冰冷清晰的機械音再次響徹她的意識空間,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感:
檢測到宿主激活核心傳承載體——‘星引之印’(初級)。
核心傳承《玄天醫(yī)典》(第一卷)解鎖條件公示:
需積累醫(yī)道點:100點。
當前醫(yī)道點:1/100。
100點!
秦慕語的意念劇烈波動了一下。1點來自使用碘伏,那剩下的99點呢?需要多少次“救死扶傷”?
在這步步殺機的相府深宅,她一個瀕死的“丑女”,如何獲取?這條件苛刻得令人絕望!
那冰冷的機械音似乎感應到了她意念中的波動,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規(guī)則意味:
警告:本位面規(guī)則森嚴,宿主當前狀態(tài)(瀕死、凡軀)無法承受《玄天醫(yī)典》本源灌注。強行解鎖,將導致靈魂湮滅。
醫(yī)道點為唯一解鎖能量,亦是宿主維系此界存在、提升自身位格之根本。行醫(yī)道,積善功,方可逆轉乾坤。
冰冷的警告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秦慕語因《玄天醫(yī)典》出現而沸騰的血液冷卻下來。
靈魂湮滅!這四個字帶著絕對死亡的寒意。那100點醫(yī)道點,不僅是打開寶庫的鑰匙,更是她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真正立足的根基!
浩瀚的星海背景、懸浮的玉質醫(yī)典、冰冷的提示文字,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消散。
意識被猛地從那個冰冷深邃的空間彈回。
視野重新聚焦,依舊是那間散發(fā)著惡臭、堆滿腐爛柴草的陰暗柴房。
墻面上,那幽藍的星光旋渦如同燃盡的燭火,光芒迅速收斂、黯淡,最終徹底消失,
只留下那面布滿霉斑和污垢的土墻,仿佛剛才那震撼靈魂的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只有秦慕語手中,那塊曾懸浮半空、沾染了鮮血和碘伏的無菌紗布卷,無聲地證明著方才的驚心動魄。
它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發(fā)暗。
劇痛、冰冷、眩暈、失血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涌襲來,瞬間將她淹沒。
身體仿佛被拆散了架,每一處傷口都在瘋狂叫囂。
她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再次暈厥過去。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痛苦和虛弱中,秦慕語的嘴角,卻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頭重傷瀕死的孤狼,在暗夜里舔舐傷口時露出的、混合著痛楚與決絕的森然弧度。
100點醫(yī)道點……行醫(yī)道,積善功?
秦慕語的目光緩緩移動,越過腳邊那碗散發(fā)著餿臭的渾濁米湯,最終定格在門口不遠處,爛草掩蓋的陰影里。
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支小小的、赤金點翠的蝴蝶簪子。
流蘇纖細,在柴房微弱的光線下,依舊折射出一點冰冷而誘人的金色光芒。
是秦慕柔剛才驚恐逃竄時,慌亂中遺落的。
秦慕語盯著那點金色,眼神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
屬于原主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悲涼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暗流,依舊在她心底盤旋。
但在這暗流之上,一股全新的、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東西正在凝聚、沉淀。
那是屬于現代醫(yī)者秦慕語的絕對冷靜,是外科圣手在手術臺上面對復雜病患時的精準算計,
更是在生死邊緣被激發(fā)出的、屬于掠食者的本能。
柴房內死寂無聲,只有她自己粗重而艱難的喘息。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固體,沉甸甸地壓在身上。
每一次吸入帶著霉味和血腥的空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
活下去。第一步,處理傷口。否則,什么醫(yī)典,什么醫(yī)道點,都是空談。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
再次睜開時,眼中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意念沉入那個虛數空間。
基礎醫(yī)療物資空間:一級
物品:無菌紗布卷(5)、醫(yī)用碘伏消毒液(100ml/瓶,已使用微量)、醫(yī)用棉簽(1包)、
止痛片(布洛芬緩釋膠囊,6粒)、生理鹽水沖洗液(500ml/袋)、基礎創(chuàng)傷縫合包(1套)。
意念鎖定那板布洛芬緩釋膠囊。微光一閃,一個印著熟悉藥名的銀色鋁塑板出現在她另一只手中。
擰開瓶蓋幾乎耗盡了力氣,撕開鋁箔包裝更是讓手指的傷口再次崩裂。
但她毫不在意,用顫抖的手指費力地摳出一粒白色的膠囊。
沒有水,她直接將膠囊塞進口中,用盡力氣干咽下去。
膠囊外殼粘在干澀的喉嚨壁上,帶來一陣強烈的惡心感,她強行壓下。
藥效不會那么快。她必須爭分奪秒。
意念再動,生理鹽水沖洗液沉重的袋子出現在身側。
她費力地撕開包裝,顧不得無菌操作,直接將冰涼的鹽水倒在手臂和背上最嚴重的幾處傷口上。
鹽水沖刷著翻卷的皮肉和污垢,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口腔里瞬間充滿了鐵銹味。
她死死撐著,用僅存的力氣,拿起碘伏瓶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在棉簽上。
刺鼻的氣味再次彌漫。當沾滿碘伏的棉簽觸碰到深可見骨的鞭傷邊緣時,那股灼燒般的刺痛讓她渾身猛地一顫,幾乎暈厥。
叮!
檢測到宿主進行開放性創(chuàng)傷清創(chuàng)消毒處理,行為符合‘醫(yī)道’核心準則。
醫(yī)道點+1
當前醫(yī)道點:2/100
冰冷的提示音在劇痛中響起,如同一劑強心針!秦慕語精神猛地一振!有效!每一次符合“醫(yī)道”的行為,都能獲得點數!
這微小的收獲瞬間壓倒了劇痛帶來的虛弱。
她眼神更加銳利,如同手術臺上的無影燈,精準地審視著自己的傷口。意念鎖定那個基礎創(chuàng)傷縫合包。
微光閃過,一個方方正正、密封完好的無菌包出現在她沾滿血污的手邊。
撕開最外層的塑料包裝,里面是整齊折疊的無菌洞巾、幾把不同型號的持針鉗和手術鑷、幾包縫合線(絲線和羊腸線)、還有消毒棉球和小剪刀。
東西很基礎,但對她此刻而言,不啻于神器降臨!
秦慕語的目光首先鎖定了自己左臂外側那道最深、皮肉外翻最嚴重的鞭傷。
傷口邊緣紅腫潰爛,滲著黃色的膿液,必須立刻清創(chuàng)縫合,否則感染深入骨髓,這條手臂就廢了。
她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霉味和血腥氣涌入肺腑,強行壓下翻騰的眩暈和惡心感。
布洛芬的藥效似乎開始有了一絲微弱的苗頭,像一層薄薄的冰霧,暫時麻痹了部分最尖銳的痛覺神經。
她伸出相對完好的右手,指尖因為劇痛和失血而冰冷顫抖,卻異常穩(wěn)定地探向無菌包。
首先拿起的是那把最細小的手術刀。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鑷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點寒芒。
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消毒棉球,蘸取碘伏——動作因為虛弱而略顯笨拙,卻帶著一種久經訓練的本能精準,避開了傷口深處脆弱的組織。
當飽含碘伏的棉球觸碰到傷口邊緣潰爛發(fā)白的腐肉時,一股鉆心蝕骨的劇痛猛地炸開!
比剛才沖洗時更加尖銳,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直接扎進了神經深處!
“唔!”秦慕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了一下,
眼前瞬間被一片黑暗的金星占據,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鬢角涌出,瞬間浸濕了黏在臉頰上的枯黃發(fā)絲。
握著鑷子的手抖得厲害,幾乎要拿捏不住。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更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疼痛如同洶涌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她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
原主殘留的、對疼痛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畏縮本能,如同附骨之蛆,
瘋狂地啃噬著她的意志,叫囂著讓她放棄,讓她蜷縮起來等待死亡。
不能放棄!
秦慕語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深處如同有寒冰炸裂!
屬于現代醫(yī)者的驕傲和掌控感如同破冰而出的利刃,狠狠斬向那些懦弱的雜念!
手術臺上,她見過比這更猙獰的創(chuàng)面!感受過比這更沉重的壓力!
疼痛只是需要克服的信號,恐懼是必須碾碎的敵人!
意念如同磐石,死死壓住身體的顫抖。她強迫那只握著鑷子的右手穩(wěn)定下來,盡管指尖依舊冰涼,動作卻重新找回了節(jié)奏。
鑷尖帶著碘伏棉球,堅定而精準地清理著傷口邊緣的膿液和腐壞組織,每一次觸碰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她卻連眉頭都不再皺一下,只有額角不斷滾落的汗珠和緊抿到發(fā)白的嘴唇,昭示著身體承受的極限。
叮!
檢測到宿主進行深度清創(chuàng)處理,有效移除感染源,行為符合‘醫(yī)道’核心準則。
醫(yī)道點+1
當前醫(yī)道點:3/100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如同天籟!
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隨著提示音,毫無征兆地從她意識深處的某個地方悄然滋生,瞬間流遍全身!
這暖流并非實質的熱量,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生命能量,帶著難以言喻的撫慰力量。
它輕柔地拂過每一處叫囂的傷口,所過之處,那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撫平,瞬間減弱了三成不止!
同時,身體深處因失血和劇痛帶來的冰冷麻木感也迅速消退,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力量感重新注入了疲憊不堪的四肢百骸。
秦慕語猛地一震,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醫(yī)道點……竟然能直接作用于身體,緩解痛苦,恢復體力?這效果簡直逆天!
這突如其來的“饋贈”如同久旱甘霖,瞬間驅散了籠罩在心頭的絕望陰霾,點燃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身體上的負擔驟然減輕,精神也隨之大振。她不再遲疑,動作陡然加快,也更加精準有力。
清創(chuàng)完成,露出相對新鮮但依舊紅腫的創(chuàng)面。她拿起持針鉗,穿好最細的絲線。
當閃著寒光的彎針第一次刺入自己翻卷的皮肉時,那熟悉的穿刺感和隨之而來的銳痛,
反而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這是她掌控的領域!
縫合的動作由最初的生澀,迅速變得流暢起來。
持針鉗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穿針引線,打結剪斷……每一個步驟都精準而高效。
細密的針腳如同精密的藝術品,在猙獰的傷口上逐漸延伸,將翻卷的皮肉重新拉攏、閉合。
汗水依舊在流淌,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全神貫注,仿佛周遭骯臟破敗的柴房已經不存在,這里就是她最熟悉的手術臺。
時間在專注中悄然流逝。
叮!清創(chuàng)縫合處理完成(左臂),有效阻止感染擴散,促進組織愈合,行為符合‘醫(yī)道’核心準則。醫(yī)道點+2
當前醫(yī)道點:5/100
叮!開放性創(chuàng)傷消毒處理(背部),醫(yī)道點+1
當前醫(yī)道點:6/100
叮!……
提示音每隔一段時間便在她腦海中清脆地響起,如同最悅耳的樂章。
每一點醫(yī)道點的增加,都伴隨著一股微弱卻持續(xù)的暖流,滋養(yǎng)著她殘破的身體,驅散寒冷和劇痛,補充著消耗殆盡的體力。
手臂上那道最深的傷口已被完美縫合,覆蓋上了干凈的紗布。
背部和腿上其他幾處嚴重的創(chuàng)口也經過了初步的清創(chuàng)和包扎,至少暫時止住了惡化的趨勢。
當最后一處較大的傷口處理完畢,秦慕語終于長長地、極其緩慢地吁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
身體依舊虛弱得像一灘爛泥,后背的鞭傷和肋骨的斷折處依舊傳來陣陣悶痛,但那種瀕死的冰冷和窒息感,已經大大減弱。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被醫(yī)道點轉化的暖流壓制下去,頭腦也清晰了許多。
她疲憊地靠在冰冷的柴堆上,閉目養(yǎng)神,感受著身體里那幾股微弱卻堅韌的暖流在緩緩游走、修復。
每一次呼吸雖然依舊牽扯著肋骨的疼痛,卻不再像刀割般難以忍受。
寂靜重新籠罩了柴房。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和角落里老鼠窸窸窣窣的動靜。
就在這時,柴房門外,極其輕微地傳來一點異響。
咯吱……
像是有人極其小心地踩到了腐朽的門檻邊緣。
秦慕語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眼中疲憊盡褪,瞬間只剩下鷹隼般的銳利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