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艱難地刺破厚重的云層,吝嗇地灑在瑞王府冰冷堅硬的青石地板上,卻驅(qū)不散柴房里徹骨的陰寒和秦慕語心頭沉甸甸的疑云。
她靠在冰冷粗糙的墻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半塊刻著“云”字的玉佩,冰冷的觸感如同附骨之蛆,
不斷提醒著她昨夜寒潭深處那驚心動魄的發(fā)現(xiàn)和指向深宮的恐怖謎團。
空間依舊沉寂。那種如臂使指、洞察一切的力量消失后,整個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晦暗的薄紗。
身體的傷痛和精神力的枯竭讓她異常虛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隱密的刺痛。
她將襁褓和玉佩仔細收好,藏在草堆最深處,只盼著空間能盡快恢復(fù)一絲元氣。
然而,命運的惡意總是接踵而至。
“哐當!”
柴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粗暴地從外面一腳踹開!腐朽的門栓應(yīng)聲斷裂,木屑紛飛。
刺眼的晨光猛地涌入,照亮了空氣中翻騰的灰塵,也照亮了門口一群氣勢洶洶的身影。
為首的是兩個膀大腰圓、穿著王府三等仆役灰褐色短打的粗壯婆子,臉上橫肉堆疊,眼神兇悍。
她們身后,幾個同樣穿著仆役服飾、但神色更為精悍的男仆手持棍棒,虎視眈眈。而站在這群如狼似虎仆役最前方的,
是一個穿著水紅色綾羅比甲、外罩月白繡折枝玉蘭褙子的年輕女子。
柳如夢!
這位瑞王側(cè)妃今日顯然是精心裝扮過。一頭青絲挽成繁復(fù)的墮馬髻,斜插一支赤金點翠嵌珍珠的步搖,
隨著她走進柴房的步伐輕輕搖曳,折射出細碎而冰冷的光芒。
她生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肌膚細膩白皙,柳葉眉,丹鳳眼,鼻梁挺翹,櫻唇點朱,本是極柔媚嬌艷的容貌。
然而此刻,那雙丹鳳眼中卻毫無往日在歐陽瑞面前的溫順小意,
只余下毫不掩飾的刻毒、得意,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即將得逞的興奮。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如同淬了毒的罌粟花。
“秦妹妹,這一大早的,躲在柴房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柳如夢的聲音嬌滴滴的,帶著慣有的柔媚,可字字句句都像是裹了蜜的刀子,
“王爺書房里丟了頂頂要緊的東西,事關(guān)北疆軍情,闔府上下都驚動了。
姐姐我也是奉王爺之命,各處搜查,妹妹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p>
她目光掃過秦慕語蒼白憔悴的臉和沾著泥污冰屑的舊衣,眼中的輕蔑與快意幾乎要溢出來。
秦慕語心頭猛地一沉??臻g沉寂,她此刻虛弱不堪,柳如夢選擇這個時機發(fā)難,絕非偶然!
昨夜寒潭的動靜雖然隱秘,但冰層崩塌之聲難保不驚動守衛(wèi),柳如夢作為掌管內(nèi)務(wù)的側(cè)妃,必然知曉她曾“擅闖”禁地。
這栽贓,怕是早已備好,只等她最虛弱時落下!
她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脊背挺得筆直,盡管臉色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冷冷地迎上柳如夢的目光:“柳側(cè)妃慎言。
我秦慕語行得正坐得直,這柴房清貧,除了幾捆干草,別無長物。
你要搜,便搜。只是若搜不出什么,平白污人清白,側(cè)妃又當如何交代?”
她的聲音帶著重傷后的沙啞,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交代?”柳如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帕子掩著唇輕笑出聲,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惡毒,
“秦妹妹還是想想自己待會兒如何向王爺交代吧!給我仔細搜!
一寸地方都不許放過!”她纖手一揮,語氣陡然轉(zhuǎn)厲。
那兩個粗壯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進來。
她們顯然早有目標,對散亂的草垛視若無睹,其中一個徑直沖向秦慕語昨夜倚靠休息的那片角落,目標明確地開始大力翻檢。
另一個則看似隨意地踢打著地上的雜物,實則不著痕跡地將一個灰撲撲、
毫不起眼的布包塞進了角落一堆散亂的、被昨夜秦慕語帶回來的冰水浸濕的干草下面。
秦慕語冷眼旁觀,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沒有空間掃描,她無法提前洞悉對方藏匿的具體位置,但柳如夢和她心腹那過于刻意的
“搜尋”和細微的眼神交流,足以說明一切。陷阱已經(jīng)布下,只等她踏入。
果然,不到半盞茶功夫,那個翻檢角落的婆子猛地發(fā)出一聲夸張的驚呼:
“找到了!找到了!側(cè)妃娘娘,您看!藏在這草堆最底下呢!”
她一臉“激動”地從濕漉漉的草堆深處掏出一個用普通灰布包裹的、約莫巴掌大小的物件,雙手捧著,獻寶似的遞到柳如夢面前。
柳如夢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狂喜,面上卻做出震驚憤怒的表情。
她一把扯開灰布,露出里面的東西——那是一枚約三寸長、一寸寬的玄黑色令牌!令牌非金非鐵,材質(zhì)特異,入手沉重冰涼。
正面陰刻著一只展翅欲飛的猙獰兇禽,利爪如鉤,鳥喙尖銳,栩栩如生,透著一股蠻荒兇戾之氣。
背面則刻著幾個扭曲如蛇的怪異文字,絕非大齊文字!
“啊!”柳如夢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將令牌舉起,聲音因“驚駭”而拔高,尖利得刺耳,
“鷹…鷹隼令!這是北狄王庭鷹隼衛(wèi)的信物!
專司刺探暗殺,傳遞絕密軍情!王爺書房失竊的,正是此物!”
她猛地轉(zhuǎn)向秦慕語,丹鳳眼中射出淬毒般的厲芒,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秦慕語!你…你這個敵國細作!竟敢潛入王府,盜取如此重要的軍情信物!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奸細!”
“拿下!”兩個婆子立刻兇神惡煞地撲上來,粗壯的手臂如同鐵鉗般抓向秦慕語瘦削的肩膀。
“住手!”秦慕語厲喝一聲,猛地后退一步避開抓扯。
盡管身體虛弱,但那份驟然爆發(fā)的氣勢竟讓兩個婆子動作一滯。
她目光如電,死死盯著柳如夢手中那枚所謂的“鷹隼令”,大腦在生死危機下飛速運轉(zhuǎn)。
沒有空間輔助分析材質(zhì)成分,只能靠肉眼和有限的知識儲備硬扛!
“柳側(cè)妃僅憑一枚令牌,便斷定我是敵國細作?”
秦慕語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敢問側(cè)妃,你如何證明這令牌是北狄之物?
又如何證明它就是從王爺書房失竊的那一枚?而不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將這來歷不明之物塞入我的柴房?”
她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個“發(fā)現(xiàn)”令牌的婆子,意有所指。
柳如夢被她問得一窒,隨即惱羞成怒:“放肆!這令牌形制獨特,兇禽圖案正是北狄王庭標志!
王爺書房昨夜失竊,今日就在你這里搜出,人贓并獲,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
“形制獨特?鐵證如山?”秦慕語嗤笑一聲,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仿佛在看一個蹩腳的戲子,
“側(cè)妃未免太過武斷!此令牌入手沉重冰涼,觀其色澤紋理,絕非單一金屬。
其主體呈玄黑,隱帶暗金細紋,邊緣泛青,此乃多種金屬混合熔煉之相!
且這暗金細紋分布不均,熔煉時雜質(zhì)未凈,溫度掌控不佳所致!”
她語速極快,條理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云菱軍中制式令牌,多采用精鐵或青銅,工藝精純,力求統(tǒng)一。
北狄蠻族,冶金之術(shù)遠遜我朝,即便王庭所用,也多為單一金屬或簡單合金,絕無可能造出如此復(fù)雜、卻又如此粗糙的混合金屬令牌!
這枚令牌的材質(zhì)構(gòu)成,本身就透著古怪和不合理!更像是…有人刻意模仿北狄令牌形制,卻因技藝不精或材料所限,弄出了這么一件不倫不類的仿品!”
柳如夢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她顯然沒料到秦慕語竟能從材質(zhì)上說出這么一番道理!
她強自鎮(zhèn)定:“你…你胡說!什么混合金屬!什么仿品!這分明就是北狄鷹隼令!形制紋路分毫不差!”
“形制紋路可以模仿,但材料的本質(zhì)騙不了人!”秦慕語步步緊逼,氣勢如虹,“好,就算它是真的鷹隼令。
那我請問柳側(cè)妃,王爺書房重地,守衛(wèi)何等森嚴?
我一個被罰入柴房、形同囚禁的王妃,如何能避開重重耳目,潛入書房盜取此物?失竊是昨夜何時?
可有守衛(wèi)看到可疑人影?我昨夜…可是一直在這柴房之中!”她目光灼灼,直視柳如夢,最后一句更是擲地有聲。
“這…這…”柳如夢被問得有些慌亂,她事先準備好的“證據(jù)鏈”在秦慕語犀利的邏輯質(zhì)問下開始出現(xiàn)裂痕。
她色厲內(nèi)荏地尖聲道:“你手段詭異,誰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昨夜守衛(wèi)雖未見你,但王府這么大,你定是尋了別的路徑!
再者,失竊時間就在昨夜子時前后!那時你在柴房,又有何人能為你作證?誰能證明你沒有偷偷溜出去?”
“無人作證?”秦慕語眼中寒光一閃,“那側(cè)妃又如何證明這令牌是在昨夜子時失竊?
而不是…更早之前就已經(jīng)被人盜走,直到今日才‘恰巧’在我這里被搜出來?”
她猛地一指柳如夢身后那個“發(fā)現(xiàn)”令牌的婆子,“還有她!
從進門開始就目標明確地直奔我昨夜休息的角落翻找!
濕草堆那么多,她為何獨獨翻那一個地方?就像是…早就知道那里‘藏’著東西一樣!”
“你…你血口噴人!”那婆子被當眾點破,頓時慌了神,下意識地看向柳如夢。
柳如夢氣得渾身發(fā)抖,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臉上的青白交錯。
她帶來的仆役們也被秦慕語一番連珠炮似的犀利反擊震懾住,面面相覷,一時竟無人敢上前強行拿人。
柴房內(nèi)的氣氛劍拔弩張,柳如夢騎虎難下,她絕不能讓秦慕語翻盤!
“強詞奪理!妖言惑眾!”
柳如夢尖聲叫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梅香!去!立刻稟報王爺!
就說敵國細作秦慕語人贓并獲,還在此處巧言令色,意圖抵賴!請王爺親自發(fā)落!”
她對著身后一個穿著淡綠色比甲、梳著雙丫髻、長相頗為清秀伶俐的丫鬟急聲吩咐。
那名叫梅香的丫鬟應(yīng)了一聲“是”,飛快地瞥了一眼被圍在中間的秦慕語,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轉(zhuǎn)身就要跑出去。
“慢著!”秦慕語冷喝一聲,心念旋轉(zhuǎn)。被押到歐陽瑞面前,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和柳如夢的構(gòu)陷,形勢將更加兇險!
必須在此地破局!必須找出真正的破綻!
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巨石轟然壓頂!生死危機帶來的強烈刺激,讓秦慕語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度凝聚、壓縮!
她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求生欲,都瘋狂地沖擊著意識深處那一片沉寂的黑暗——空間!醒來!必須醒來!
就在這精神力高度集中、瀕臨極限的剎那!
嗡——?。?!
一聲遠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宏大、都要清晰的嗡鳴,如同開天辟地般,驟然在她靈魂深處炸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磅礴而溫暖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破了沉寂的壁壘,席卷了她枯竭的精神世界!
意識海深處,那片代表醫(yī)療空間的區(qū)域驟然爆發(fā)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無數(shù)新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星河般奔涌、重組、拓展!
“警告解除…能量核心重組完成…冷卻期提前終止…”
“檢測到宿主精神力發(fā)生劇烈正向躍遷…符合空間深度綁定升級條件…”
“空間核心升級中…升級完成!”
“解鎖新功能:短距離實時生物掃描(范圍:半徑10米)!
可穿透非能量屏蔽類障礙物,實時反饋目標生命體征、位置、及部分體表攜帶物信息!”
“獎勵:因宿主在極端壓力下成功觸發(fā)空間深層進化,獎勵醫(yī)道點:100點!”
冰冷的機械音在這一刻仿佛帶著一絲奇異的韻律,如同天籟!
升級了?!
在絕境之中,空間竟然因她極致的精神壓迫而提前結(jié)束冷卻,并吸收了這股力量完成了升級?!還解鎖了至關(guān)重要的透視掃描功能!
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秦慕語全身!力量感重新充盈,視野從未如此清晰!她甚至能“看”到空氣中塵埃漂浮的軌跡!
沒有絲毫猶豫,在空間升級完成的瞬間,秦慕語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新解鎖的“實時生物掃描”!
強大的掃描波束以她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半徑十米內(nèi)的一切,如同高清全息影像般,纖毫畢現(xiàn)地呈現(xiàn)在她的意識之中!
柴房粗糙的墻壁、散亂的干草、柳如夢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仆役們驚疑不定的表情…所有的障礙物都無法阻擋掃描波的穿透!
掃描波束精準地鎖定了那個正要跑出去報信的丫鬟——梅香!
在秦慕語的“視野”中,梅香的身體輪廓清晰可見。
她的心跳因為緊張而略快,呼吸稍顯急促。
而最關(guān)鍵的,是她的右邊袖袋內(nèi)部!那里,赫然靜靜地躺著另一件物品!
與柳如夢手中那枚所謂“鷹隼令”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的玄黑色,同樣的兇禽圖案!
只是,這一枚令牌在掃描視野中呈現(xiàn)出的材質(zhì)結(jié)構(gòu)更加純粹、均勻,
暗金紋路流暢自然,透著一股真正的、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兇悍氣息!
找到了!真正的信物!柳如夢的心腹丫鬟身上,竟然藏著真品!
而塞進柴房嫁禍給她的,只是那個材質(zhì)粗糙的仿品!
柳如夢這是要坐實她“轉(zhuǎn)移真品、留下仿品”的“細作”罪名!
秦慕語眼中爆發(fā)出懾人的精光,如同黎明前最鋒利的星辰!
就在梅香即將邁出柴房門檻的剎那,她猛地抬手,指向梅香,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站住!”
這一聲厲喝,用上了全身的力氣,震得整個柴房嗡嗡作響。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斷喝驚得一怔,包括已經(jīng)半只腳踏出門外的梅香。
秦慕語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間,目光如利劍般刺向梅香,聲音冰冷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柳如夢的心上:
“柳側(cè)妃口口聲聲說我盜取了王爺書房的重要信物,是一枚北狄鷹隼令。
那么,請問這位梅香姑娘——”
她故意頓了頓,看著梅香瞬間變得慘白的臉和柳如夢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石破天驚:
“你右邊袖袋里藏著的,那枚與我柴房中搜出的‘贓物’一模一樣、但材質(zhì)卻更加精純、暗金紋路流暢自然、絕非仿品的令牌,又是什么?!”
轟——!
如同平地驚雷!
整個柴房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聚焦在梅香身上!
梅香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褪盡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她下意識地用左手死死捂住了右邊袖口,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那動作,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柳如夢更是如遭雷擊,臉上的得意、憤怒、刻毒瞬間凝固、碎裂,最終化為一片死灰般的慘白和無法掩飾的驚恐!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一個仆役身上,精心梳好的發(fā)髻都散亂了幾分,步搖歪斜,狼狽不堪。
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秦慕語不給她們絲毫喘息和掩飾的機會,乘勝追擊,聲音越發(fā)凌厲:“怎么?不敢拿出來?
還是需要我親自描述一下那枚真品令牌的具體特征?它長約三寸一分,寬約一寸,厚三分,玄鐵為主,摻有少量秘金,
熔煉精純,暗金紋路自兇禽羽翼根部自然延伸至尾部,形成三道流暢的波紋!
其重量,比柴房里搜出的那個劣質(zhì)仿品,至少要重上一兩三錢!我說的…可對?!”
她描述得如此精準,連重量差異都點了出來!這絕無可能是瞎蒙!
“不…不是…我沒有…側(cè)妃娘娘…”
梅香徹底崩潰,語無倫次,捂緊袖口的手抖得像篩糠,求助地看向柳如夢。
柳如夢面無人色,丹鳳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怨毒,死死盯著秦慕語,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去!把她袖袋里的東西拿出來!”一個冰冷、低沉、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突然從柴房門口傳來。
這聲音不高,卻如同寒冬臘月里刮過的北風,瞬間凍結(jié)了柴房內(nèi)所有的喧囂。
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悄然彌漫開來。
眾人駭然回頭。
只見柴房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瑞王歐陽瑞。
他依舊坐在那張由上好紫檀木打造、鋪著厚厚雪貂皮毛的寬大輪椅之上。
一身玄色繡金蟠龍紋的常服,襯得他膚色愈發(fā)冷白,如同上好的寒玉。
墨玉般的長發(fā)用一根簡單的墨玉簪半束在腦后,幾縷發(fā)絲垂落額前,半掩著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那眸子此刻如同兩泓凍結(jié)的寒潭,幽深、冰冷,沒有絲毫波瀾,靜靜地看著柴房內(nèi)這場鬧劇。
他薄唇緊抿,下頜線條繃得冷硬,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即便不良于行,那份久居上位、執(zhí)掌生殺所形成的無形威壓,依舊讓在場所有人瞬間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
推著輪椅的,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長風,一個面容冷峻、氣息沉穩(wěn)如山的青年,此刻也正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柴房內(nèi)的眾人。
歐陽瑞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面無人色的柳如夢,掃過抖如篩糠的梅香,
最終,落在了站在柴房中央、雖一身狼狽卻脊背挺直、眼神亮得驚人的秦慕語身上。
那目光深沉得如同古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審視。
“王…王爺…”柳如夢如夢初醒,聲音帶著哭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爺明鑒!妾身…妾身只是奉命搜查…秦妹妹她…她血口噴人污蔑妾身啊…”
“本王說了,”歐陽瑞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打斷了柳如夢的哭訴,目光落在幾乎癱軟的梅香身上,
“把她袖袋里的東西,拿出來?!?/p>
長風應(yīng)聲而動,身形快如鬼魅,瞬間已到梅香面前。
梅香嚇得魂飛魄散,根本來不及反抗,長風的手已精準地探入她的右邊袖袋。
下一刻,一枚玄黑色的令牌,被長風穩(wěn)穩(wěn)地托在掌心,呈到了歐陽瑞面前。
令牌的樣式,與柳如夢手中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兇禽展翅,兇戾逼人。
然而,在晨光下,這枚令牌通體流轉(zhuǎn)著一種內(nèi)斂而深沉的光澤,玄鐵與秘金融合得天衣無縫,
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兇禽羽翼間流暢穿梭,透著一股真正屬于沙場和血腥的、令人心悸的厚重感!
長風沉聲稟報:“王爺,確是我書房失竊的那枚鷹隼令真品。材質(zhì)、重量、紋路,分毫不差。”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柳如夢癱軟在地,面如死灰,連哭泣都忘了,只剩下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
梅香更是直接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柴房內(nèi)所有的仆役,全都匍匐在地,抖如糠篩,生怕被牽連。
秦慕語靜靜地站著,迎上歐陽瑞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如淵,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她身上停留了數(shù)秒。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審視、探究,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
然后,她看到歐陽瑞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地敲擊了一下輪椅那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扶手。
篤。
一聲輕響,在死寂的柴房里,卻如同驚雷。
他的目光依舊冰冷,但秦慕語卻敏銳地捕捉到,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層下暗流涌動的波瀾。
他在重新評估她。
評估這個替嫁而來、被他棄如敝履、如今卻展現(xiàn)出驚人鋒芒的“王妃”。
空氣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