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無疑是全場的焦點。她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定制款香檳色抹胸長裙,裙擺上綴滿細碎的鉆石,在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夢幻般的光澤。頸間,那枚幽藍的水滴形藍寶石項鏈,在她白皙的鎖骨間熠熠生輝,如同點睛之筆,襯得她如同童話里走出的公主。她挽著父親林宏遠的手臂,臉上洋溢著幸福驕傲的笑容,接受著四面八方涌來的贊美和艷羨的目光。
“薇薇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林董好福氣??!薇薇這么優(yōu)秀!” “這項鏈……是‘海洋之心’吧?太配你了薇薇!”
贊美聲如同潮水,將林薇薇簇擁在幸福的云端。李婉儀站在一旁,穿著深紫色絲絨禮服,妝容精致,看著女兒的目光充滿了自豪和寵溺。林宏遠也難得地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頻頻向賓客點頭致意。
而在喧囂的角落,靠近后花園落地窗的陰影里,蘇晚安靜地站著。她穿著一件款式極其簡單的黑色小禮服裙,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臉上脂粉未施,在滿室華光映照下,顯得過分蒼白和單薄。她手里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果汁,像一個誤入盛宴的幽靈,與這滿堂的喜慶格格不入。偶爾有目光掃過她,帶著好奇、探究或毫不掩飾的輕蔑,她也只是垂著眼簾,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靜無波的表象下,是怎樣的驚濤駭浪。她的指尖冰涼,緊緊握著冰冷的杯壁,才能抑制住身體的微微顫抖。不是恐懼,而是巨大的、即將釋放的興奮!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擊著,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倒計時。
楚河還沒有出現(xiàn)。他會不會來?這是計劃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也是最不可控的一環(huán)。
時間在喧囂中流逝。宴會進行到高潮,司儀熱情洋溢地邀請林宏遠上臺為寶貝女兒送上生日祝福。林宏遠紅光滿面地走上臺,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
“各位親朋好友,感謝大家今晚蒞臨,為小女薇薇慶祝二十歲生辰!時光荏苒,看著薇薇從一個小不點,出落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和她母親……” 他深情地看向臺下滿眼含淚的李婉儀和一臉感動的林薇薇,“……都感到無比的欣慰和驕傲!薇薇,你是上天賜給我們林家最珍貴的禮物!爸爸……”
就在這時,宴會廳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隨即是幾聲壓抑的驚呼。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
只見入口處,侍者恭敬地拉開大門。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逆著門外走廊的光線走了進來。深黑色的高定西裝,包裹著完美的身形,一絲褶皺也無。他步伐沉穩(wěn),如同巡視自己領(lǐng)地的君王,強大的氣場瞬間讓入口附近喧囂的音浪為之一滯。
是楚河!
他居然真的來了!
林宏遠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沒!楚河!這位最近攪動蘇城風(fēng)云、無數(shù)人想攀附而不得的金融新貴,竟然親自來參加薇薇的生日宴!這是多大的面子!這無疑是對林家實力最有力的背書!
林薇薇也看到了楚河,瞬間,她臉上的感動化作了巨大的驚喜和難以言喻的虛榮滿足!楚河!他竟然為了她而來!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臉上綻放出最完美的、受寵若驚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個正一步步走來的、如同神祇般的男人。
李婉儀更是激動得捂住了嘴,看向女兒的眼神充滿了驕傲。
整個宴會廳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河身上。他仿佛自帶聚光燈,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主舞臺的方向?
林宏遠再也顧不上未完的致辭,幾乎是有些失態(tài)地快步走下臺,臉上堆滿了受寵若驚的笑容,伸出雙手迎了上去:“楚先生!哎呀,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艽篑{光臨,小女的生日宴真是……”
林薇薇也按捺不住激動,提著裙擺,像一只驕傲的孔雀,緊隨父親身后,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羞澀和驚喜:“楚先生,您好!真沒想到您會來……”
楚河在距離林宏遠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他深邃的目光掃過滿臉諂媚的林宏遠,掠過精心裝扮、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光芒的林薇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禮節(jié)性的微笑都欠奉。那眼神,如同在看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林宏遠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楚河的目光并未在他們身上停留,仿佛只是掠過兩塊擋路的石頭。他的視線穿透人群,精準(zhǔn)地、毫不遲疑地落在了那個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陰影里的、穿著樸素黑裙的少女身上。
然后,在滿場驚愕、不解、甚至帶著點看笑話的目光注視下,楚河邁開長腿,徑直朝著那個角落走去。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晰而沉穩(wěn)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弦上。
他越過了僵在原地的林宏遠和林薇薇,無視了所有伸過來想要攀談的手和討好的笑臉。他的目標(biāo)明確,堅定不移。
最終,他在蘇晚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角落的陰影,也隔絕了外界所有探究、震驚、難以置信的目光。
蘇晚抬起頭,蒼白的小臉在陰影和燈光的交界處顯得格外脆弱。她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注嚇到了,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和無措,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臟在胸腔里跳得有多快,血液奔涌的聲音幾乎要蓋過全場的喧囂。
楚河微微低下頭,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探究的意味,仿佛要穿透她這層脆弱的偽裝,看到最深處。他薄唇微啟,低沉磁性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嘈雜,傳入蘇晚耳中,也落入離得近的幾個賓客耳里:
“蘇小姐,”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上次酒店的事,多謝。”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她身上那件樸素的黑色小禮服,停頓了一下,補充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命令的口吻:
“裙子,太素了?!?/p>
話音落下,整個宴會廳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個角落。震驚、茫然、嫉妒、探究……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在空氣中無聲地炸開。
林薇薇臉上那完美的笑容徹底碎裂了,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慘白和難以置信的屈辱。她精心打扮,是今晚最耀眼的公主,楚河卻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予,反而徑直走向那個被她踩在腳下的、灰撲撲的蘇晚?還說什么……裙子太素了?!
林宏遠和李婉儀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臉色青白交錯,巨大的難堪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們淹沒。他們引以為傲的生日宴主角,被徹底無視了!而那個他們棄如敝履的親生女兒,卻被楚河當(dāng)眾如此特殊地對待!這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們臉上!
蘇晚在楚河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銳芒。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聲音細若蚊吶,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和不安:
“楚先生言重了……只是……只是舉手之勞。裙子……是我自己的?!?她像一個不習(xí)慣被萬眾矚目的孩子,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惹人憐惜的脆弱感。
楚河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攥緊裙擺的手,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情緒。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微微側(cè)身,對著旁邊跟隨著的助理周謹(jǐn),用不大卻足以讓周圍人聽清的音量吩咐道:“聯(lián)系L家,按蘇小姐的尺碼,送一套當(dāng)季新品過來。現(xiàn)在?!?/p>
“是,楚先生?!敝苤?jǐn)立刻應(yīng)下,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不……不用了!楚先生!真的不用!”蘇晚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真實的慌亂,連連擺手,那樣子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厚禮”嚇壞了,急于撇清關(guān)系。
楚河卻不再看她,仿佛剛才那句吩咐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站直身體,目光淡漠地掃過全場,那無形的威壓讓所有竊竊私語瞬間消失。他對著臉色鐵青、如同吞了蒼蠅般的林宏遠,極其敷衍地微微頷首:“林董,生日快樂?!?語氣平淡得沒有任何祝福的意味。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在周謹(jǐn)?shù)呐阃?,如同來時一樣,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穿過死寂的人群,徑直離開了這喧囂的宴會廳。仿佛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當(dāng)眾對那個角落里的女孩說兩句話,再丟下一枚足以炸翻整個林家的重磅炸彈。
直到楚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宴會廳才如同解凍般,猛地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巨大議論聲!所有的目光,或震驚、或同情、或幸災(zāi)樂禍、或充滿探究,齊刷刷地聚焦在角落那個依舊蒼白著臉、似乎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的蘇晚身上。
林薇薇死死地盯著蘇晚,眼神怨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精心修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胸前的藍寶石項鏈,在璀璨燈光下依舊閃耀,卻再也無法帶給她絲毫榮耀,反而像一個冰冷的諷刺,提醒著她今晚是如何被徹底踩在了腳下!
李婉儀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由白轉(zhuǎn)紅,胸口劇烈起伏著,看向蘇晚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復(fù)雜情緒——驚疑、憤怒、難堪,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被背叛的刺痛。這個被她徹底忽視甚至厭棄的女兒,什么時候攀上了楚河這棵參天大樹?!
林宏遠更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楚河那句敷衍的“生日快樂”和當(dāng)眾對蘇晚的特殊態(tài)度,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看著角落里那個單薄的身影,第一次覺得如此刺眼,如此……深不可測。
一場精心策劃的生日盛宴,主角徹底淪為了背景板。而那個被遺忘在角落的陰影,卻因為楚河寥寥數(shù)語的“關(guān)照”,被強行推到了舞臺中央,成為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也成為了林家巨大難堪的源頭。
蘇晚依舊低著頭,看著裙擺上并不存在的褶皺,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只有無人看見的陰影里,她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冰冷而鋒利。
這把名為“楚河”的刀,果然足夠鋒利。林家精心編織的華麗錦袍,已經(jīng)被劃開了第一道猙獰的口子。好戲,才剛剛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