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簽下替身契約成為傅太太。
>傅沉硯溫柔得滴水不漏,卻從不吻我唇瓣。
>拍賣會上他為博我一笑擲千萬拍下古董鋼琴。
>我偶然修復(fù)他珍藏的破舊鐘表,他眸色驟深:“誰教你的?”
>深夜闖入他禁地書房,泛黃素描中女子與我別無二致。
>落款日期卻是二十年前。
>“她是誰?”我顫抖發(fā)問。
>他擁我入懷,氣息灼熱:“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小星星?!?/p>
>“那幅畫...是你四歲時的模樣?!?/p>
---
雨點像失控的鼓槌,瘋狂敲打著落地窗的巨大玻璃,發(fā)出連綿不絕的沉悶轟鳴。
窗外的世界被濃稠的黑暗和傾盆大雨徹底吞沒,城市閃爍的霓虹在厚重的雨幕里暈染開,化作一片片模糊而扭曲的光團(tuán),徒勞地掙扎著,卻無法穿透這無邊的水簾。
書房內(nèi),空氣卻干燥得近乎凝滯,帶著一種與窗外截然相反的、令人窒息的沉靜。一盞孤零零的臺燈是唯一的光源,昏黃的光暈如同一個無形的牢籠,僅僅勉強籠罩著那張寬大得有些過分的紅木書桌,以及桌后那個如同磐石般沉默的男人。
傅沉硯。
他就坐在光影明暗的交界處,大半張臉隱在陰影里,只有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被燈光勾勒出來,透著一股子冰封千里的疏離。他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份薄薄的、卻仿佛重逾千斤的文件。紙頁邊緣銳利,在燈光下反射出微弱而冰冷的光澤。
“蘇晚星?!彼穆曇繇懫?,不高,卻像冰錐,輕易地鑿穿了雨聲的屏障,直直釘入我的耳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點對抗這股無形壓力的力量。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傳來一陣細(xì)微卻清晰的刺痛,才勉強維持住表面的平靜。身上的衣物被方才闖入時的風(fēng)雨打濕了大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寒意一絲絲滲入骨髓。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文件封面上那幾個加粗的黑色字體上——《婚姻關(guān)系存續(xù)協(xié)議》。每一個筆畫都像是淬了寒冰的針,扎得眼睛生疼。
“簽了它?!备党脸帉⒛欠菸募七^光滑如鏡的桌面,紙張摩擦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他的動作隨意得近乎冷漠,仿佛推過來的不是一份決定我未來人生的契約,而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雜物?!白龈堤?。期限,三年。”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我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帶著濕冷水汽的空氣涌入肺腑,卻沒能帶來絲毫暖意。
“條件?”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砂紙摩擦著粗糙的木頭。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那雙深邃的眼眸終于從陰影里顯露出來,如同寒潭,幽深得望不見底,只有一片純粹的、不帶任何溫度的墨色。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審視一件物品是否符合規(guī)格。
“扮演好一個角色?!彼〈捷p啟,字句清晰,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金屬的冷硬質(zhì)感,“一個溫柔、得體、永遠(yuǎn)不會逾矩的傅太太。更重要的是……”他停頓了一下,那深潭般的目光似乎在我臉上逡巡,最終定格在我的眼睛上,“扮演好她。尤其是這雙眼睛?!?/p>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起,沿著脊椎急速攀升,直沖頭頂。我的指尖瞬間冰涼一片。
替身。
這兩個字像帶著倒刺的鉤子,猛地扎進(jìn)心臟最柔軟的地方,狠狠一扯,尖銳的痛楚蔓延開來。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驟然撕裂了濃墨般的夜幕,短暫地將書房映照得如同白晝。緊隨其后的炸雷驚天動地,震得腳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顫抖。慘白的光亮一閃而過,清晰地映照出傅沉硯臉上那瞬間掠過的、難以言喻的復(fù)雜神色——像是一絲猝不及防的痛楚,又像是對遙遠(yuǎn)過往的深深緬懷,然而僅僅一瞬,便被他眼底重新凍結(jié)的冰層覆蓋,快得讓我?guī)缀跻詾槭亲约旱腻e覺。
雷聲的余威還在空氣里嗡嗡作響。巨大的落地窗被狂暴的雨點持續(xù)撞擊著,發(fā)出令人心慌的噼啪聲。
他不再看我,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情緒波動從未發(fā)生。視線重新落回桌面,冷漠得像是在處理一筆最普通的商業(yè)合同?!昂?,或者不簽。選擇權(quán)在你?!彼Z氣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催促或威脅,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具壓迫感。
這份平靜,比窗外的狂風(fēng)暴雨更令人窒息。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那被刺穿的傷口。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滑落,滴在頸側(cè)的皮膚上,激起一陣戰(zhàn)栗。我緩緩抬起手,指尖冰涼而僵硬。桌上那支黑色的簽字筆,筆身光滑冰冷,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握住了自己未來三年,甚至更久的命運。
筆尖懸停在乙方簽名的空白處。那方小小的空白,像一個等待吞噬的深淵。
我閉上眼,腦海里飛速閃過醫(yī)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儀器單調(diào)冰冷的嘀嗒聲,還有媽媽那張在病痛折磨下迅速枯萎、卻依舊對我努力擠出微笑的臉龐。那笑容里承載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擔(dān)憂和強撐的希冀。
再次睜開眼時,眼底最后一絲猶豫的漣漪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筆尖落下,在紙上劃開一道清晰的墨跡,一筆一劃,刻下自己的名字——蘇晚星。
墨跡洇開,像一滴迅速凝固的淚。
最后一筆落下,筆尖在紙上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摩擦聲。我放下筆,仿佛也卸下了某種支撐的力量,指尖的冰涼蔓延至全身。
傅沉硯的目光終于再次投向我,落在我剛剛簽下的名字上。他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拿起那份文件,動作帶著一種審閱重要文件的嚴(yán)謹(jǐn)。
“很好?!彼〈轿?,吐出兩個字,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調(diào)子,聽不出喜怒。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下來,帶來一片更深的陰影。他繞過寬大的書桌,走到我面前。
一股清冽而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雪后初霽的松林,帶著拒人千里的寒意。他站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墨色瞳孔深處那深不見底的幽邃,以及他襯衫領(lǐng)口一絲不茍的折痕。
他微微傾身,距離驟然縮短。我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地釘在原地。他的氣息拂過我的額角,帶著一種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然而,他的動作卻并未停止。
一個極其輕柔、甚至稱得上珍視的吻,羽毛般輕盈地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皮膚相觸的地方,傳來一點微涼的、轉(zhuǎn)瞬即逝的柔軟觸感。
沒有停留,沒有多余的溫度。一觸即分。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個吻只是一個必須履行的、毫無意義的儀式程序。
“記住你的身份,傅太太?!彼穆曇舻统炼逦?,在這充斥著雨聲的書房里,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的硬度,敲打在我心上,“也記住你的責(zé)任?!?/p>
他轉(zhuǎn)身,走向書房的門口,步履沉穩(wěn),沒有一絲留戀。厚重的雕花木門在他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那個散發(fā)著冷冽松香氣息的身影,也隔絕了那份剛剛簽下的、冰冷沉重的契約。
書房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仿佛要淹沒整個世界的暴雨聲。
額頭上那一點微涼的觸感,像一枚無形的烙印,清晰地殘留著。我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個地方,卻只觸到自己冰涼的皮膚。
心口的位置,那被“替身”二字刺穿的傷口,在契約落定的這一刻,反而被一種更巨大、更空洞的麻木所取代。我成了傅太太,一個價值不菲的、頂著別人影子活著的精致贗品。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