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被徹底凍結(jié)了。
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流,沖撞得耳膜嗡嗡作響。指尖冰冷得如同浸泡在寒潭深處,幾乎失去了所有知覺。只有心臟,在死寂的胸腔里,以一種瀕臨炸裂的瘋狂速度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帶來窒息般的鈍痛。
我死死地盯著畫夾中那張泛黃的素描紙。
光線微弱得可憐,只能勉強(qiáng)勾勒出輪廓。但足夠了。足夠了!
畫中的女子,有著一頭柔軟微卷的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她的眼睛微微彎著,像是在笑,清澈的眼眸里盛滿了細(xì)碎的星光。唇角揚起一個溫柔而恬靜的弧度,下巴的線條柔和而精致。
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那微微抿起的唇線……那下巴柔和的輪廓……
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根線條的走向,都像是一面殘酷而精準(zhǔn)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我自己的容顏!
不,甚至比我更年輕,更純粹,帶著一種未經(jīng)世事的、如同初綻花朵般的稚嫩與美好。
炭筆的痕跡在泛黃的紙頁上有些暈染,卻絲毫無損于那份驚人的相似。這根本不是什么“酷似”或“神似”,這完完全全就是……另一個我!一個被時光定格在舊紙上的、凝固的我!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感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脖頸,越收越緊!替身……原來我連替身都不是最完美的?或者……我根本就是照著這幅畫被挑選出來的復(fù)制品?
指尖顫抖得厲害,幾乎無法控制。我下意識地想要去觸摸畫中人的臉頰,想要確認(rèn)這究竟是幻覺,還是冰冷的現(xiàn)實。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脆弱紙頁的前一瞬,目光卻被素描右下角一行細(xì)小的字跡牢牢攫住。
那里,用同樣炭筆寫著一行流暢而略顯稚氣的字:
“給小星星。愿你的眼睛永遠(yuǎn)盛滿星光?!幐绺纭?/p>
落款日期,清晰地標(biāo)注著:
XX年X月X日。
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瞬間攫住了我的呼吸——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一股滅頂?shù)暮鈴哪_底瞬間竄起,沿著脊椎急速攀升,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二十年前……那時候的我,甚至還沒有出生!這怎么可能?!
畫中的“小星星”,二十年前就擁有著和我此刻一模一樣的容顏?這完全違背了時間的邏輯!荒謬!太荒謬了!
是巧合?一個跨越了二十年的、驚人到恐怖的巧合?還是……某種我無法理解的、更加可怕的事實?
混亂的思緒如同沸騰的巖漿,在腦海中激烈地翻滾、沖撞??謶?、震驚、荒謬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的理智徹底撕裂!我猛地合上畫夾,仿佛那東西燙手一般,將它緊緊抱在懷里,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她……是誰?”一個沙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從我的喉嚨里艱難地擠了出來。像是在問這黑暗的書房,問這冰冷的畫夾,更像是問那個將我困在這荒謬替身契約里的男人。
聲音在死寂的書房里空洞地回蕩,沒有回應(yīng)。只有門外走廊盡頭,隱約傳來極其輕微、卻足以讓我瞬間魂飛魄散的腳步聲!
嗒…嗒…嗒…
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傅沉硯!他回來了?!他不是要兩天嗎?!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我吞沒!我手忙腳亂地想把畫夾塞回那個隱蔽的抽屜,身體卻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僵硬而笨拙不堪!畫夾脫手滑落,“啪”地一聲輕響,掉在冰冷的地板上!
腳步聲,在書房門外,停住了!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下一秒,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走廊明亮的光線如同利劍般刺入黑暗,瞬間將書房內(nèi)的一切暴露無遺!也照亮了門口那個高大挺拔、卻渾身散發(fā)著駭人寒意的身影!
傅沉硯站在那里。
他顯然是從外面匆匆趕回,深色的大衣肩頭甚至還帶著深夜的寒露氣息。他背對著走廊的光,大半張臉隱在陰影里,看不清具體表情。但那雙眼睛,在逆光中亮得驚人,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帶著一種山崩地裂般的震怒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急迫,死死地釘在我身上,以及……我腳邊地板上的那個敞開的舊畫夾,和畫夾中那張暴露在光線下的、清晰無比的少女素描!
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的四肢百骸!
“誰讓你進(jìn)來的?!”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里刮起的風(fēng)暴,每一個字都裹挾著能將人凍結(jié)的冰碴和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氣里!
他一步踏了進(jìn)來,沉重的腳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悶響,如同踏在我的心尖上。書房門在他身后被重重甩上,隔絕了外界的光源,也徹底隔絕了我所有的退路!
巨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的巨石,轟然壓下!我被他眼中那駭人的怒火和某種更深沉、更可怕的東西震懾得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如同吞噬光明的巨大陰影,瞬間將我完全籠罩!
恐懼攫住了我的咽喉,連尖叫都發(fā)不出。我下意識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
他猛地俯身,一把撿起地上的畫夾!動作帶著一種粗暴的、近乎毀滅的力量!他看也不看,反手將畫夾重重地甩在身后的書桌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緊接著,他的一只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劇痛傳來,我忍不住痛哼出聲,眼淚瞬間涌上眼眶。
“誰允許你碰它的?!”他低吼著,氣息灼熱而急促,帶著狂怒噴在我的臉上。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里,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風(fēng)暴,震怒、后怕、還有一種被觸及最深層逆鱗的狂暴!“回答我!蘇晚星!”
手腕上的劇痛和那幾乎要摧毀一切的怒火讓我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著。巨大的委屈、恐懼和長久以來積壓的替身屈辱,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所有的堤壩!
“她是誰?!”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帶著哭腔,尖銳而破碎,眼淚終于決堤般洶涌而出,滾燙地滑過冰冷的臉頰,“畫里的人是誰?!那個二十年前就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誰?!傅沉硯!你告訴我!你看著我這張臉!你把我當(dāng)成誰的替身?!你到底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
我的質(zhì)問如同失控的子彈,在狹小的空間里瘋狂傾瀉!身體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劇烈地起伏著,被他鉗制住的手腕痛得失去了知覺。
傅沉硯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死死地盯著我淚流滿面的臉,盯著我那雙被淚水浸透、此刻卻燃燒著憤怒和絕望的眼睛。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驟然凝固了一瞬。隨即,那凝固的火焰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崩塌,然后以一種更加洶涌、更加復(fù)雜、更加令人心悸的方式,重新燃燒起來!
不再是單純的暴怒。
那是一種……失而復(fù)得的狂喜?一種穿越漫長時光的悲慟?一種幾乎要將人焚燒殆盡的、濃烈到極致的渴望?
他的呼吸變得異常粗重,胸膛劇烈起伏。鉗制著我手腕的力道,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收得更緊!他猛地將我往前一拽!
猝不及防的巨大力量讓我完全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狠狠撞進(jìn)他堅硬而滾燙的胸膛!
“呃!” 痛呼和驚呼被堵在了喉嚨里。
下一秒,一只滾燙的大手猛地扣住了我的后腦勺,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近乎掠奪的強(qiáng)勢力量!
我驚駭?shù)乇牬罅藴I眼朦朧的眼睛。
然后,他滾燙的、帶著瘋狂掠奪氣息的唇,如同燃燒的隕石,帶著積壓了二十年的重量和足以焚毀一切理智的灼熱,狠狠地、精準(zhǔn)地、不容置疑地……壓在了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