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的氣息。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實質(zhì)般粘稠的腐爛氣息,死死包裹著整座南郡城。那不是尋常的尸臭,而是混合了死亡、絕望和瘟疫的、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抖的惡毒瘴癘。它無孔不入,鉆進鼻腔,黏在喉嚨深處,帶來一陣陣無法抑制的干嘔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城墻上,象征曹軍威嚴的旗幟早已被連日陰雨浸透、污損,如同破敗的裹尸布,有氣無力地垂掛著。垛口處,稀稀拉拉站著幾個值守的士兵。他們裹著單薄潮濕的號衣,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蠟黃干癟的臉上沒有任何生氣,眼窩深陷,如同兩個漆黑的窟窿。眼神空洞地望向城外灰蒙蒙的天空,又或是麻木地掃過城內(nèi)那片死氣沉沉的景象,仿佛靈魂早已被這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抽走。
城內(nèi),更是人間地獄。
街道空曠死寂,如同鬼域。兩旁的民居大多門窗緊閉,窗縫門隙里透出的不是炊煙,而是混合著藥味、汗餿和腐臭的渾濁氣息。偶爾有面黃肌瘦、形銷骨立的百姓如同游魂般匆匆走過,眼神驚恐,腳步虛浮,用破布死死捂著口鼻。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和不知名的污穢碎屑,打著旋兒,發(fā)出嗚嗚的哀鳴。
城西,一片原本是校場的開闊地,此刻已被木柵欄和破布條粗暴地圍了起來。這里,是南郡城的“毒圈”——瘟疫隔離區(qū)。
木柵欄內(nèi),景象觸目驚心!
密密麻麻的草棚如同墳塋般擠在一起,棚頂是漏雨的破草席,地面是冰冷的爛泥。棚內(nèi),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士兵!百姓!老人!孩子!不分彼此!他們蜷縮在濕冷的草堆里,裹著骯臟破爛的被褥或草席,身體因高燒而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蠟黃或青灰的臉上布滿痛苦扭曲的表情,眼窩深陷,嘴唇干裂起皮,甚至滲出暗紅的血珠。劇烈的咳嗽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嘔吐聲、痛苦的呻吟、瀕死的囈語……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匯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樂章??諝庵袕浡鴿獾没婚_的惡臭——汗臭、嘔吐物的酸腐、傷口潰爛的膿腥、還有糞便的污穢……更致命的,是那股揮之不去的、如同尸體腐爛般的瘟疫氣息!
幾個同樣面黃肌瘦、裹著厚厚浸過藥水的麻布、只露出驚恐絕望雙眼的民夫,推著吱呀作響的破板車,在草棚間艱難穿行。車上堆疊著用草席或破布潦草包裹的、僵硬的尸體。尸體被隨意地丟進隔離區(qū)深處幾個巨大的、挖得并不深的土坑里。土坑周圍,散落著來不及掩埋或掩埋不深的肢體殘骸,引來成群的、肥碩得令人作嘔的綠頭蒼蠅嗡嗡盤旋。野狗的吠叫聲在遠處時斷時續(xù),帶著貪婪的興奮。
死亡,在這里是如此的廉價,如此的……司空見慣。
我站在城樓高處一間相對干燥的角樓內(nèi),推開一扇狹窄的窗縫。寒風裹挾著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腐爛氣息和絕望的哀嚎,瞬間灌了進來,狠狠抽打在我的臉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猛地關上窗戶,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著,試圖壓下那股強烈的嘔吐感。
后腰的傷處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如同被鈍刀子反復切割的疼痛,比在云夢澤和華容道時更加劇烈難忍。身體的虛弱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更糟糕的是,一股冰冷的寒意正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如同毒蛇纏繞,讓我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完了……全完了……
襄陽城外,靠著賈詡那條“反向獵頭”的毒計,暫時穩(wěn)住了劉備,送走了那批精心挑選的“死士”??恐遣蛔闱说臍埍鴶ⅲ缤瑔始抑闾舆M了南郡城。本以為進了城,依托曹仁的守軍,能獲得喘息之機??傻却覀兊模潜热A容道火海更恐怖的煉獄——瘟疫!
曹仁麾下的萬余守軍,加上我們帶來的殘兵,以及滿城的百姓……在這座被死亡籠罩的孤城里,瘟疫如同燎原之火,瘋狂蔓延!缺醫(yī)少藥,缺糧少衣!更可怕的是,恐慌和絕望早已摧毀了秩序!守軍士氣崩沮,百姓怨聲載道!城外,周瑜的水軍哨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日夜游弋,封鎖水道!城內(nèi),崩潰只在旦夕之間!
“咳咳……咳咳咳……”一陣無法抑制的劇烈咳嗽猛地襲來,我佝僂著身體,咳得撕心裂肺,感覺肺都要從喉嚨里咳出來,眼前陣陣發(fā)黑。
“明公,”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毒蛇般陰冷質(zhì)感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我混亂灼熱的腦海中響起,“這南郡的‘毒圈’……滋味如何?”
我艱難地抬起頭。
賈詡那凝實如同鬼魅的玄黑身影,無聲無息地懸浮在角樓內(nèi)陰暗的角落里。他那身文士袍依舊纖塵不染,與這污穢絕望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蓍碌哪樕蠜]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灰黃色的、渾濁如死水的眼珠,正冰冷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穿透窗欞,望向城西那片死亡隔離區(qū)。他虛幻的手指,隔空點了點我因劇烈咳嗽而起伏的胸口。
“疫氣入體,傷創(chuàng)未愈……”賈詡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診斷書,“明公這身子骨,怕是撐不過三日了?!?/p>
撐不過三日?!我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攥緊了心臟!
“咳咳……賈文和!”我嘶啞地低吼,聲音帶著憤怒和瀕死的虛弱,“你……你的毒計呢?!你的‘反向獵頭’呢?!再毒……能毒得過這滿城的瘟疫?!能救得了這數(shù)萬條命?!”
“瘟疫?”賈詡枯槁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冷酷到令人心悸的弧度。他那灰黃色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終于從城西的隔離區(qū)收回,落在我因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上。眼神里沒有憐憫,沒有焦慮,只有一種冰冷的、如同觀察實驗品般的漠然。
“瘟疫……也是武器?!彼穆曇舻统辽硢?,如同毒蛇在骨頭上爬行。
武器?!我完全懵了!瘟疫是武器?!用來殺自己人嗎?!
“明公莫非忘了?”賈詡虛幻的身影無聲地飄近了些,那枯槁的臉幾乎要貼到我的意識上,灰黃色的瞳孔里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城外……是誰在虎視眈眈?”
周瑜!江東水軍!
“周瑜小兒,挾赤壁大勝之威,兵鋒正盛,銳不可當。其麾下水軍,更是縱橫大江,來去如風?!辟Z詡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陰冷,“他為何圍而不攻?坐視我等困守孤城,自生自滅?”
他灰黃色的眼珠轉(zhuǎn)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城墻,看到那江面上游弋的江東戰(zhàn)船。
“非不欲攻,實乃忌憚!”
“忌憚我北地健兒困獸猶斗!忌憚攻城傷亡慘重!更忌憚……這城中的‘好東西’!”他虛幻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遙遙指向城西那片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隔離區(qū)。
“此等烈性瘟疫,于我等是催命符,于他周瑜……便是懸頂利劍!”
“他怕!他怕他的江東健兒,沾染上這來自北地的‘瘟神’!”
賈詡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我混沌的思緒!對?。≈荑还?,就是怕瘟疫!怕他的軍隊染上這無解的絕癥!
“所以……”賈詡灰黃色的眼珠死死盯住我,那目光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酷,“瘟疫,為何不能是武器?”
“他周瑜怕什么……”
“我們就……給他什么!”
“還要……加倍地給!主動地給!”
主動地給?!我心臟狂跳!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腦海中成型!
“傳令!”賈詡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而冷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馬上!停止掩埋城外疫尸!”
“將城中所有病重瀕死、無藥可救者……”
賈詡枯槁的嘴唇吐出的話語,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寒風:
“……無論軍民!”
“……無論男女老幼!”
“……統(tǒng)統(tǒng)給我……扔出城外!”
“扔到……周瑜水軍最常取水、登陸的灘涂!扔到……他們巡哨必經(jīng)的水道!扔到……他們能看到、能聞到、能感受到的地方!”
“讓那些尸體……在江風和烈日下……盡情地……腐爛!發(fā)酵??!”
“讓那疫氣……順著水流!順著江風!飄進他們的營寨!飄進他們的船艙!飄進他們的……口鼻之中?。 ?/p>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竄天靈蓋!這……這太毒了!太滅絕人性了!這是要主動散播瘟疫!用自己人的尸體當生化武器?!
“這……這是……”我聲音干澀,帶著巨大的驚駭和抵觸,“有傷天和!必遭天譴!”
“天和?天譴?”賈詡枯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明顯的、混合著嘲諷與悲憫的冷笑,“明公,看看這滿城哀鴻!看看那些草棚里等死的軍民!看看您自己!我們……還有選擇嗎?”
“天譴?若能以此毒計,逼退周瑜,保住這滿城生民性命,便是天譴加身……嘉,一肩擔之!”(他自稱“嘉”,顯然意識中仍帶有郭嘉的部分特質(zhì),但手段卻更加極端冷酷)
他灰黃色的眼珠爆發(fā)出銳利如刀的光芒:
“此乃其一!‘尸瘟攻城’!”
“其二!”賈詡虛幻的手指猛地指向城內(nèi)那片混亂的營區(qū),“立刻啟用于禁!于文則!”
于禁?那個歷史上在襄樊之戰(zhàn)投降關羽、晚節(jié)不保的“五子良將”之一?他現(xiàn)在在南郡?
“于文則此人,”賈詡的聲音快速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性情剛毅,治軍嚴苛,最重法度!雖非天縱奇才,然行事一板一眼,令行禁止,最是穩(wěn)妥!”
“值此人心崩壞、秩序瓦解之際,正需此等酷吏!以其鐵腕,行……非常之法!”
“命其全權負責城內(nèi)防疫!”
“其一,劃區(qū)!嚴控!將全城以坊市街道為界,劃分‘疫區(qū)’、‘疑區(qū)’、‘凈區(qū)’!疫區(qū)只進不出,違者斬!疑區(qū)嚴加管控,進出需憑‘疫牌’!凈區(qū)由精銳把守,擅闖者死!”
“其二,凈水!焚穢!所有飲用水,必須煮沸!城中所有污穢之物,無論人畜糞便、垃圾、乃至病患嘔吐物,必須集中深坑,澆以火油,徹底焚毀!每日巡查,違者重懲!”
“其三,尸??!無論死于何因,無論軍民貴賤,尸體必須裹以生石灰,深埋于指定地點!嚴禁私自掩埋或拋尸!違者……誅三族!”
“其四,糧藥!集中管控!按區(qū)按戶,由軍士統(tǒng)一配給!敢有哄搶、私藏、囤積居奇者……殺無赦!”
“其五,流言!嚴查!敢有散布恐慌、妖言惑眾、動搖軍心者……立斬!懸首示眾!”
一條條命令,冰冷、嚴酷、甚至殘忍!帶著賈詡(或者說融合了賈詡思維的郭嘉意識)特有的、不近人情的鐵血和高效!
“此乃……‘鐵腕防疫’!”賈詡灰黃色的眼珠里閃爍著冰冷的光,“以殺止亂!以嚴控瘟!以絕對的秩序和恐懼……對抗混亂和死亡!”
“于文則……便是執(zhí)行此策……最合適的人選!”
尸瘟攻城!鐵腕防疫!
一攻一守!一外一內(nèi)!兩條毒計!一條比一條狠!一條比一條絕!
“明公!”賈詡的身影似乎因為連續(xù)輸出龐大的策略而微微波動,光影輪廓略顯黯淡,但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最后的、不容置疑的決斷,“速召于禁!即刻執(zhí)行!遲則生變!周瑜……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了!”
【叮!】
【檢測到宿主采納‘毒士級’雙生絕戶計!觸發(fā)史詩級隱藏任務:‘生化危機の南郡守衛(wèi)戰(zhàn)’!】
【任務描述:親!一邊用腐爛尸體對敵人發(fā)動生化攻擊,一邊用鐵腕酷吏對己方實行軍事管制!這波操作騷出天際!系統(tǒng)已跪!】
【任務時限:至周瑜退兵或城破!】
【任務獎勵:成功逼退周瑜,獎勵‘毒士賈詡碎片’x1!成功控制城內(nèi)瘟疫蔓延度低于30%,獎勵‘神醫(yī)線索碎片’x1!】
【失敗懲罰:獲得永久性Debuff:‘瘟神の眷顧’!所到之處必爆發(fā)大型瘟疫,部下忠誠度-80%!(????)】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生化危機?瘟神の眷顧?!我看著賈詡那張枯槁、冰冷、仿佛只為殺戮和秩序而生的臉龐,又望向窗外那片被死亡籠罩的城池……
一股混雜著巨大恐懼、冰冷決絕和一絲絕境中扭曲生機的戰(zhàn)栗感,席卷全身!
“來人??!”我猛地挺直身體,不顧后腰撕裂般的劇痛,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朝著角樓外嘶聲咆哮,聲音因為極致的狠厲而扭曲變形,“傳——于禁!?。 ?/p>
沉重的腳步聲很快在角樓外響起。一個身影掀開厚重的門簾,大步走了進來。
來人約莫四十余歲年紀,身材高大魁梧,肩寬背厚,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fā)白、但依舊筆挺整潔的校尉軍服。面容方正,膚色黝黑,如同刀劈斧鑿,棱角分明。嘴唇緊抿,形成一條剛毅的直線。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不大,卻極其銳利,目光沉靜、堅定、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嚴厲,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和散漫,直指核心。他步伐沉穩(wěn)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過,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軍紀感。正是于禁,于文則!
他走到我面前數(shù)步站定,無視了角樓內(nèi)彌漫的絕望氣息和我狼狽不堪的病容,抱拳行禮,動作標準得如同教科書:“末將于禁,參見丞相!”聲音洪亮,沉穩(wěn),沒有絲毫顫抖或遲疑。
“文則……”我強忍著眩暈和劇痛,目光死死盯著他那雙沉靜嚴厲的眼睛,聲音嘶啞,“城中疫病橫行,軍心渙散,秩序崩壞……本相……命你全權負責城內(nèi)防疫諸事!賜你……先斬后奏之權!”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的腥甜,將賈詡那冷酷如鐵的防疫五條,一字一句、清晰地復述出來!每一條都帶著血腥的殺伐之氣!
“疫區(qū)只進不出,違者斬!”
“凈水焚穢,違者重懲!”
“尸骸裹灰深埋,違者誅三族!”
“糧藥配給,哄搶私藏者殺無赦!”
“流言惑眾者……立斬懸首!”
冰冷的命令如同重錘,砸在寂靜的角樓里。連窗外隱約傳來的哀嚎聲似乎都微弱了幾分。
于禁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里,也沒有絲毫的驚駭、猶豫或抵觸。只有一種純粹的、如同接到作戰(zhàn)命令般的沉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找到磨刀石般的銳利光芒。
當我說完最后一條,角樓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和后腰傷口傳來的、如同心跳般的抽痛。
于禁沉默著。片刻之后,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沉靜嚴厲的眼睛迎上我充滿血絲、帶著瘋狂和絕望的目光。他的嘴唇依舊緊抿著,但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然后,他用那洪亮、沉穩(wěn)、不帶絲毫波瀾的聲音,清晰地吐出了三個字:
“末將……”
“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