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光銀的年齡比陳香蘭大出整整十二個春秋,而今年的陳香蘭才剛剛步入四十五歲的門檻。
至于這場婚姻,陳香蘭內心深處充滿了無盡的怨恨,她一生都在痛斥這段婚姻。
根據她的回憶,她在這段婚姻中是被逼迫的,沒有絲毫的自由選擇。
然而,舒允晏從其他親戚嘴里聽到的是另一個版本,說陳香蘭是自愿的,20多歲跟著男人跑了,失蹤了兩年,回來的時候大腿上長了一個大膿瘡,已經潰爛了,沒有錢醫(yī)治,是外公找了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給她治好了,隨后就給她介紹了舒光銀,是她自愿答應結婚的。
舒光銀的前妻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就領養(yǎng)了舒俊,兩人為什么離婚,舒允宴不得而知,但是舒允宴從小到大都是聽陳香蘭說,她是被外公逼迫嫁人的,一生都在痛恨自己的原生家庭與丈夫,害她困在了這個農村,埋葬了自己的理想。
陳香蘭從小體弱多病,常年流鼻血,有時候止都止不住,常常把舒允宴嚇到,年幼無知的她總以為是得了電視劇里演的白血病,以為她會活不長,常常令她活得提心吊膽。
舒允宴讀高中的那一年,陳香蘭的鼻血突然間像開了閘門的洪水一般,洶涌澎湃地從她的鼻腔中噴涌而出,無法控制,舒允宴嚇到給舒光銀打電話,舒光銀找了自己的大姐,先是找了村里的醫(yī)院,但醫(yī)生一看就讓她快去縣醫(yī)院,運氣算好,正好有一輛送人的出租車,那時候已經晚上10點了,一路上,舒允宴就眼睜睜的看著她的鼻血一直流,打濕了一張又一張的紙巾,約莫半個小時,才把陳香蘭送進醫(yī)院,醫(yī)生用了什么儀器才把鼻血止住,舒允宴當時坐在地上感嘆,流了這么多血,居然沒有死。
很不幸,舒允宴遺傳了陳香蘭的流鼻血,從那一刻,她就下定決心,這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更不會要小孩,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和負累。
······
舒允宴躺在床上玩手機,看著日期,認命的閉上眼睛,寒假才過了一半,陳香蘭一腳把門踢開,舒允宴的心臟下意識的驚了一下:“你只會躺在床上耍手機,沒看見我這么累,家里這么臟,不會拖地嗎?”
她真的很可憐,也很可恨。
“就只會躺到等吃中午飯!”
舒妍音不知怎的,又開始大哭起來。
“哭!哭!哭啥子!煩死了。”
隨后一個響亮的巴掌就在客廳響起,舒允宴見她又要開始揍人了,壓在心里的脾氣也沖了上來,聲音也大了起來:“她這么小,她能懂什么?天天就知道發(fā)脾氣?!?/p>
舒允宴將舒妍音抱過來:“不就是家里亂了一些,有什么可發(fā)脾氣的。”
陳香蘭沉默不再說話,現在舒允宴大了,已經上大學了,不能隨便打她,現在已經不是對手了。
間隙間,外公來了,陳香蘭最痛恨的男人之一。
“又在吵啥子?”陳武兵笑嘻嘻進了客廳,拎了一袋豬肉,別看他70多歲了,聲音洪亮,身體健康又硬朗。
陳香蘭恨了他一眼,轉身進了臥室,把門摔的震天響。
已經開始在門內罵了。
“我喊你不要在我這里住,你有錢,不會自己出去租房子住啊?!?/p>
陳武兵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你是我女,我不住在你這里,我住在哪里?”
“看見你就心頭煩,明知道子女沒得錢,還要在這里要吃要喝。”
“陳香蘭,話不是你這樣說的,我就住在樓下,又沒讓你干啥子,你就要趕我走?!?/p>
“你明知道,我日子過的不好,你還要來添堵,沒有一個老漢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趕緊找個房子搬出去住,看到就惡心,沒看見我三天兩頭流鼻血??!”陳香蘭的音量提高,“你有沒有良心,作為一個老漢,明明有錢,還到處占子女的便宜,真是老不要臉!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活成這樣!”
舒允宴小聲的說了一句:“別跟她一般見識,我給你煮碗豬肉面。”
“要得!”
舒允宴把面都煮好了,陳香蘭還在罵,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你不吃???”陳武兵問。
“還不餓,你先吃?!?/p>
舒允宴對陳武兵還算客氣,因為童年的零花錢一大半都是外公給的。
陳武兵沒有房子住,現在就賴著陳香蘭的樓房住,住在一樓的門面里,里面堆滿了簸箕,掃把,背簍,最里面放了一張床,做了一輩子的生意,但沒為自己買個房子,老了被子女趕來趕去,誰都不想收留他。
陳武兵的老婆死的早,生了四個子女,沒有一個有高中文化,陳香蘭小學文化,最高只到初中,是最小的女兒陳靜云,老婆死了一年就娶了一個肥頭大耳的后媽,為人兇神惡煞,陳香蘭經常餓到沒有飯吃,去田里抓活螃蟹生吃。
因為沒有被愛過,所以不知何為愛。
陳武兵剛把面吃完,歐莉莉就帶著陳絢爛上了樓:“爸,你聯系上陳德明沒有?”
“沒有,吃飯沒有?”
“吃過了?!?/p>
“找不到就算啰,總有一天會自己回來的?!闭Z氣風輕云淡。
“好狠的心,丟下我們孤兒寡母。”歐莉莉的聲音帶著哭腔,“警察也說找不到?!?/p>
“他就是這種人,你就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其他的就別想了?!?/p>
歐莉莉看著陳武兵那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蒼老面容,連一絲皺紋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擔心與著急,他根本就不疼愛自己的兒子,只能認命的點點頭:“只能這樣了?!?/p>
舒允宴叫了一聲舅媽,她想不通,陳德明這個爛人,她到底圖什么?她可是親眼見過歐莉莉被打成什么樣子,她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可以看見一個人可以被打成這樣,臉上布滿了青紫的痕跡,眼睛周圍腫得幾乎睜不開,鼻子上也有明顯的淤青,玻璃渣子還鑲嵌在腿上的肌膚里,而男人嘴里竟還在不停的咒罵,比起陳德明,陳香蘭的家暴,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