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儲位之爭起硝煙乾元二十三年，春寒未消。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還沾著殘雪，
養(yǎng)心殿的暖閣里，卻已彌漫著無聲的硝煙?；实叟P床已有半月，太醫(yī)院的院判每日進殿診脈，
出來時總垂著眼，半句不敢多言。各種緊張的消息在宮里無聲地傳開——儲位未定，
這偌大的江山，該由誰來坐？宮里的人都知道，如今有四撥勢力最扎眼。頭一撥是太子。
太子趙珩是嫡長子，母妃是早逝的孝賢皇后，由太后一手帶大。
他手里握著京畿三大營的兵權，營中將領不是太后的娘家人，就是他東宮提拔的親信。
這些日子，太子每日卯時就到皇帝寢宮外守著，一身素色常服，面色憔悴，
見了誰都拱手問好，禮數周全得挑不出錯。第二撥是以三皇子趙瑾為首。
三皇子母妃是如今最得寵的淑妃，淑妃的兄長是吏部尚書，手里攥著官員的升遷調任。
三皇子本人沒掌兵權，卻在文臣里吃得開，翰林院大半編修、詹事府的幾個洗馬，
見了他都要躬身行禮。他不常去養(yǎng)心殿，卻總往太后宮里跑，送些新奇的南貨，
陪太后說說話，笑得溫和又恭順。第三撥是四皇子趙昱。四皇子母妃早逝，養(yǎng)在太妃名下，
看似沒依沒靠，卻悄無聲息地攬了漕運和鹽鐵的差事。漕運總督是他的啟蒙恩師，
江南幾個鹽商大族，每年都要往他府里送不少“孝敬”。他既不去養(yǎng)心殿守著，
也不往太后宮里湊，每日在府里召人議事，大門緊閉，連蒼蠅都飛不進去。第四撥最雜，
是以八皇子趙昀為首，拉上了九皇子、十皇子、十四皇子。八皇子年紀最小，才十七歲，
母妃是個不得寵的才人，按理說沒什么勝算?？伤麜@營，
先是認了三皇子的母妃淑妃當養(yǎng)母，沾了點寵，又憑著一張巧嘴，
哄得幾個年紀相仿的弟弟死心塌地跟著他。這幾個皇子雖沒實權，
卻各有門路——九皇子娶了兵部侍郎的女兒，十皇子的奶娘是皇帝的貼身宮女，
十四皇子則在御馬監(jiān)管著些小差事，消息靈通得很。2 毒粥案驚魂這四撥人，像四張網，
在皇宮里悄無聲息地張著，只等皇帝那邊有個風吹草動，就要撲上去撕咬。太子府的書房里，
燭火跳得厲害。太子趙珩坐在紫檀木椅上，他面前站著個穿灰衣的小太監(jiān)，
是養(yǎng)心殿的隨堂太監(jiān)，叫小祿子?！氨菹陆袢者M食了嗎？”太子的聲音壓得低，聽不出情緒。
“回太子爺，”小祿子躬身，“只喝了兩口粥，就吐了。李總管急得直跺腳，
讓御膳房重做了三回，陛下還是沒胃口?！碧狱c頭，從袖里摸出個小紙包，
遞過去：“這是‘安神散’，你想法子摻進陛下的粥里。別多，就一點，
能讓陛下睡得安穩(wěn)些就行?！毙〉撟邮侄读艘幌?，接過紙包：“太子爺，
這要是被發(fā)現了……”“發(fā)現了，有我。”太子抬眼，目光冷得像冰，“陛下睡不安穩(wěn)，
太醫(yī)也束手無策，用點安神的藥，合情合理。你只要做得干凈，誰會查？”小祿子咬了咬牙，
應了聲“奴才遵旨”，轉身退了出去。太子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实坌阎?，
就總有人在他耳邊吹風——尤其是淑妃，天天借著侍疾的由頭，往養(yǎng)心殿跑，
指不定說些什么。讓皇帝睡沉些，至少能擋掉一半的雜音?？伤麤]算到，
這“安神散”竟出了岔子。第二天一早，養(yǎng)心殿就亂了?；实蹧]喝了摻了藥的粥，
卻裝昏睡了一天一夜，到天亮時才醒，醒來努力吐了點血。李福全總管嚇得魂飛魄散，
趕緊傳太醫(yī)，一查，竟在粥里查出了“鶴頂紅”的痕跡。雖只有一點點，不足以致命，
卻足夠讓人心驚——敢在皇帝的粥里下毒，這是要反了？李福全總管不敢耽擱，
立刻報給了太后。太后聽了，當場就拍了桌子，讓人把御膳房的人全捆了，跪在殿外候著。
太子得知消息時，正在清點京畿大營的軍備。他手里的賬本“啪”地掉在地上，
臉色瞬間白了——他給的是安神散，怎么會變成鶴頂紅？他立刻騎馬往宮里趕，
剛到養(yǎng)心殿外，就見三皇子趙瑾站在廊下，正跟淑妃說話。三皇子穿了件石青色的錦袍，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大哥來了。”三皇子轉身，拱手，“陛下剛醒，臉色差得很。
太醫(yī)說粥里有毒，這事……唉?！碧記]理他，徑直往里走，卻被李總管攔住了：“太子爺，
太后有旨，在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內?！碧涌聪虻顑?，隱約能看見太后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氣，停在殿外，心里卻翻江倒?！钦l動了手腳？沒過多久，
八皇子趙昀也來了。他跑得氣喘吁吁，手里還攥著個食盒：“母妃讓我送些清粥來，
陛下總得吃東西。”他往太子和三皇子身邊一站，小聲道：“大哥，三哥，
你們說誰這么大膽子？敢在陛下的粥里下毒？”三皇子瞥了太子一眼，沒說話。
太子的臉更沉了——他知道，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是太子，離皇帝最近，
也最有動機“提前”動手。果然，沒過半個時辰，太后就傳了話：“太子趙珩監(jiān)管不力，
罰禁足東宮三月，閉門思過?！睕]說他下毒，卻罰了他禁足。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太后也懷疑他。太子咬著牙，沒辯解。3 鹽引案風波他知道，
這時候辯解沒用，只會越描越黑。他轉身往東宮走，背影挺得筆直，可袖里的手，
卻攥得發(fā)白。他心里清楚，這一步棋，他輸了。而且輸得蹊蹺，像是有人早就等著他出這手，
好順勢把他按住。太子被禁足的消息，當天就傳到了四皇子趙昱的府里。
四皇子正在看漕運的賬本，聽了手下的回報，只是“嗯”了一聲，繼續(xù)翻賬本。
旁邊站著的是他的謀士，姓陳，原是個落第的秀才，被四皇子撿了回來，當了府里的先生。
“殿下，”陳先生低聲道，“太子被禁足，三皇子那邊肯定會趁機發(fā)難。
咱們要不要……”“急什么?！彼幕首哟驍嗨钢~本上的一行字，“你看這里，
江南鹽商上個月領的鹽引，比往常多了三成，可繳的稅卻少了一半。這是怎么回事？
”陳先生湊過去看了看：“怕是有人在鹽引上做了手腳。三皇子的岳父是戶部侍郎，
管著鹽引發(fā)放，會不會是他……”四皇子笑了笑：“不管是誰，這都是個機會。太子倒了，
三皇子想往上爬，總得讓他摔個跟頭。”他合上賬本，對門外喊了聲：“去把王通叫來。
”王通是漕運總督的心腹，常年在京里替四皇子跑腿。沒多久，王通就進來了，
躬身行禮：“殿下?！薄澳闳ヌ私?，”四皇子遞給他一封信，“把這個交給漕運總督。
讓他把江南鹽商的賬查清楚，尤其是跟戶部侍郎走得近的那幾家。查完了，不用報給我，
直接報給都察院。”王通愣了一下：“都察院？
那是三皇子的人掌管的……”“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四皇子眼里閃著光，
“三皇子想借毒粥案壓太子，我就借鹽引案壓他。他岳父要是栽了，他還能坐得住？
”王通明白了，接了信，轉身就走。陳先生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皺了皺：“殿下，
這么做會不會太明顯？萬一三皇子反咬一口，說咱們故意找茬……”“他咬不到。
”四皇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鹽引偷稅是實，賬本在那里擺著，都察院就算想護著，
也得有個由頭。再說了，太子被禁足，
太后心里本就對三皇子有芥蒂——淑妃在陛下面前說的那些話，太后能不知道？
這時候把鹽引案拋出來，太后只會覺得三皇子心思不正，反而會護著咱們?！标愊壬c頭，
沒再說話。他知道，四皇子看似不聲不響，實則每一步都算得極精。果然，沒過十天，
都察院就炸開了鍋。漕運總督遞上的賬本，
清清楚楚地寫著江南鹽商如何通過偽造鹽引、虛報銷量來偷稅，涉案的銀子高達一百萬兩，
而簽字發(fā)放鹽引的，正是戶部侍郎——三皇子的岳父。都察院的御史本想壓下來，
可這事鬧得太大，有幾個跟三皇子不對付的御史，直接把奏折遞到了太后宮里。
太后看了奏折，氣得把茶杯都摔了。她雖不喜歡太子用安神散的手段，
卻更恨三皇子借著淑妃的勢，把手伸得這么長——連鹽引的稅都敢貪，
這要是真讓他當了皇帝，江山還能保得住？當天下午，太后就傳了旨：“戶部侍郎貪贓枉法，
革職查辦，抄家。三皇子趙瑾教子無方，罰俸一年，禁足府中，不得與外臣往來。
”三皇子接到旨意時，正在府里跟岳父議事。他岳父當場就癱在地上，哭著說：“是我糊涂！
我不該聽那些鹽商的話！”三皇子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知道，
這是有人在背后搞他。太子被禁足，四皇子和八皇子都有嫌疑，可他沒證據?！暗?/p>
你先別急。”三皇子咬著牙，“我去求母妃，讓她在太后面前求求情?！笨伤麆傋叩介T口，
就被侍衛(wèi)攔住了——“三皇子爺，太后有旨，您不得出府?！比首涌粗o閉的大門，
心里涼了半截。他輸了，輸得比太子還慘。太子只是禁足，他卻折了岳父這個臂膀，
還被斷了跟外臣的聯系。太子和三皇子都被禁足，宮里暫時安靜了些。可這安靜，
卻讓四皇子趙昱心里發(fā)慌。他總覺得不對勁。太子的毒粥案，來得太巧；三皇子的鹽引案，
雖說是他推動的，可進展也太順利了，像是有人在暗中配合。這天，
他正在府里跟陳先生商量下一步的計劃，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霸趺椿厥拢?/p>
”四皇子皺眉。沒多久，管家就跑了進來，臉色發(fā)白：“殿下，不好了！御馬監(jiān)的人來了，
說……說咱們府里私藏了朝廷的戰(zhàn)馬，要搜查！”四皇子猛地站起來：“胡說！
咱們府里只有幾匹代步的馬，哪來的戰(zhàn)馬？”他快步走到門口，
就見御馬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帶著十幾個侍衛(wèi)，站在府門口，手里拿著太后的懿旨?！八幕首拥钕拢?/p>
”掌印太監(jiān)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奉旨搜查，請殿下配合?！彼幕首涌粗掷锏能仓?，
心里咯噔一下——御馬監(jiān)歸內務府管，而內務府的總管，是八皇子趙昀的奶娘的弟弟。
“誰告的狀？”四皇子冷聲問?！笆切〉膫儾槌鰜淼摹！闭朴√O(jiān)揮了揮手，“搜！
”侍衛(wèi)們沖進府里，翻箱倒柜。四皇子站在門口，臉色越來越沉。他知道，
這肯定是八皇子搞的鬼。那小子看著年紀小，心思卻毒得很，專挑這種時候落井下石。果然，
沒過半個時辰，侍衛(wèi)就從府后的馬廄里拖出兩匹戰(zhàn)馬。那兩匹馬膘肥體壯，
馬背上還帶著軍隊的烙印?！八幕首拥钕?，”掌印太監(jiān)拿著烙印，走到四皇子面前，
“人贓并獲，您還有什么話說？”四皇子的拳頭攥得發(fā)白。他根本沒藏過戰(zhàn)馬，
這兩匹肯定是八皇子趁他不注意，偷偷運進來的?？伤麤]證據，只能認栽?！拔乙娞?。
”四皇子沉聲道?！疤笳f了，先把您禁足在府里，等查清了再說?！闭朴√O(jiān)揮了揮手，
“來人，看好四皇子殿下，不得讓他出府半步?！? 皇子落馬四皇子也被軟禁了。
陳先生跟在他身后，低聲道：“殿下，這是八皇子的計。他想趁太子、三皇子和您都被禁足，
自己冒出來?！彼幕首狱c頭，臉色陰沉：“我倒是小看他了。他以為把我們都按住，
就能成事？太天真了?！薄澳窃蹅儸F在怎么辦？”陳先生問。“等。”四皇子坐下來，
端起茶杯，“他能栽贓我，我也能反咬他一口。御馬監(jiān)的人敢私自帶戰(zhàn)馬進我府，
肯定收了他的好處。你去查，查清楚是誰經手的，把證據拿到手?！标愊壬鷳寺暎?/p>
轉身退了出去。四皇子看著窗外，心里冷笑。八皇子想攪局，那就讓他攪。這盤棋，誰先急，
誰就輸了。八皇子趙昀把太子、三皇子、四皇子都搞倒了，心里樂開了花。他覺得，
這下沒人能擋他的路了。他天天往太后宮里跑，噓寒問暖，
還把自己府里的廚子調到太后宮里，給太后做些新奇的吃食。太后對他也漸漸有了笑臉，
偶爾還會跟他說幾句朝政的事。這天，他正陪太后在御花園里賞花，
李福全總管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太后，陛下醒了！醒了！”太后猛地站起來：“真的？
快，快帶我去看看！”八皇子也跟著激動起來?；实坌蚜耍@正是他表現的好機會。
他趕緊扶著太后，往養(yǎng)心殿走?？伤麤]注意到，太后在轉身的瞬間，
給身邊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養(yǎng)心殿里，皇帝靠在龍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很清明。